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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康熙道,“太后回去休息吧,朕无事。”
太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回想太皇太后的语气和神态,结结巴巴道:“皇上,您安心养病,太子不可能不孝顺,肯定是被恶劣天气堵在路上,真的回不来。”
康熙面无表情道:“朕知道,太后回去吧,不要被朕的病传染了。苏麻喇姑,扶太后回去。朕病好之前,不要让太后过来。”
苏麻喇姑叹了一口气,点头:“是。太后,回去吧。”
太后只好往外走。
她要跨出门扉之前,又回头道:“皇上,可千万不要猜忌太子啊。太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朕知道。”康熙再次道。
在太后离开之后,康熙喝完了药,砸了手边药碗:“人人都在朕耳边念叨,说太子不可能不孝顺啊。”
太后没听到康熙的低语,但听到了康熙摔碗的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
“苏麻喇姑,我害怕。”太后抓紧了苏麻喇姑的手,茫然道,“为什么姑婆不在?要是姑婆在就好了。”
苏麻喇姑叹气。
她拍了拍太后的手背,安抚道:“太后,咱们要相信皇上,相信太子。”
太后被康熙赶走的事,传到了后宫嫔妃耳中。
延禧宫中,正在念佛的惠妃不小心拽断了佛珠。
她看见落在地上的佛珠,眼泪不由断了线。
保清究竟怎么了?保清虽在小事上很鲁莽,但大事上从不含糊。他怎么会在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其他宫殿中,妃嫔们都老老实实在佛龛前为皇上祈福,什么都不敢做。连孩子被暂时圈禁的惠妃与德妃,都不敢离开自己的宫殿,只能以泪洗面。
十三阿哥被送到太后处抚养。
原本爱笑活泼的十三阿哥逐渐变得沉默,每日就抱着膝盖,坐在宁寿宫门口呆呆地望着远方,好像这样望就能把太子哥哥和大哥望回来。
“十二哥,只要太子哥哥和大哥回来,就能和汗阿玛解除误会吧?”十三阿哥胤祥感到有人靠近,轻声哽咽道。
胤祹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和胤祥一起坐在门槛上:“肯定会。现在只是汗阿玛生病了心情不好,又有小人作祟。等太子哥哥和大哥回来,一切迎刃而解。”
两个小阿哥头靠着头,明明六月底的夜晚气温不算低,两个孩子却像是相互依偎着取暖似的。
太后和苏麻喇姑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小阿哥,不由抹着眼泪。
在阿哥所中,被关禁闭的胤祉正在给胤禛上药。
胤祉不住抱怨:“你脾气怎么这么直?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你就威胁汗阿玛,若汗阿玛听信谗言,你愿意以性命作保?若不是你年幼,绝对不会只挨十个板子!”
胤禛闷声道:“我就是气不过。太子哥哥对汗阿玛多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汗阿玛怎么能怀疑太子哥哥?听听那些人怎么说的?太子见汗阿玛病重了,担心天气太恶劣,自己回来时会出意外,到时候皇上和太子殿下一同没了,这大清就不稳了。所以太子才不回来,这是以大清为重啊。”
胤禛气得捶床:“这是劝说?这是阴阳怪气地抹黑太子哥哥呢!”
胤祉道:“谁听不出这是抹黑太子哥哥?但汗阿玛若信了,我们也没办法。”
他帮胤禛涂好药,道:“汗阿玛只是因为生病心情不好,才会猜忌太子哥哥。等汗阿玛身体好了,或者太子哥哥回宫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要相信太子哥哥,相信汗阿玛。”
胤禛闷声道:“我相信。我想相信。但我就不能为太子哥哥再做点什么吗?总是太子哥哥护着我,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胤祉指着胤禛的屁股:“你不是为太子哥哥挨打了吗?太子哥哥回来会感谢你。”
胤禛瘪嘴:“你怎么说话也这么阴阳怪气?我挨了打,也没帮上太子哥哥啊。”
胤祉抱着手臂道:“你也知道你挨这顿打不但没有帮上太子哥哥,还可能让汗阿玛更猜忌太子哥哥吗?那你就好好歇着,看我的。”
胤禛问道:“三哥要如何做?”
胤祉道:“从感情上说不通,那就从其他方面来。”
烛火中,康熙又吃完一副药,并泡完药浴,躺在床上翻开奏折:“老三说,如今朝中人心惶惶,朕应该公开表示相信太子,并在报纸上引导,平息这场混乱。待朝中质疑太子的声音平息后,再让太子和直亲王申辩。唐先生,朕这孩子是不是过于稚嫩了些?”
唐甄道:“三阿哥折子上所说的话并未出错。”
康熙叹气:“连太后、连朕的阿哥们,全都认为朕猜忌太子啊。”
唐甄安慰道:“太后与皇上不亲近,对皇上不了解。阿哥们年纪还小,先听到皇上生病,又听到太子和皇上有矛盾,肯定都六神无主了,一时间失了判断,并非他们真的认为皇上猜忌太子。”
康熙再次叹气:“还好你相信朕,常泰也相信朕。那日朕召见常泰,常泰直接问朕,现在是不是要学姜太公钓鱼,钓出隐藏着的人。他还安慰朕,说太子一定无事,让朕放心。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张口什么都说了。他没听过三国鸡肋的典故吗?把朕心思猜那么准,就不怕朕疑心病太重,学那曹孟德把他砍了?”
唐甄道:“皇上不是曹孟德,常泰大人更不是杨修。皇上和常泰大人不仅是君臣,也是友人。常泰大人自然急皇上所急,不需要太多顾忌。”
康熙冷哼:“他就是顾忌太少。说什么相信太子和直亲王,非要留在宫里给朕当侍卫,怕有人趁着朕生病而不利。朕还需要他来当侍卫?他该去保护太子和直亲王!”
“舅舅是不信任女儿这一介女流呢。”娇俏的声音响起。
纯禧端着一碗奶粥,娉娉婷婷走来。
“汗阿玛,多吃点东西。太子写的嘱托上说了,生病时要补充体力,少食多餐,别听御医什么节食的胡言乱语。”纯禧道,“汗阿玛先用些东西再和唐先生说话,可好?”
“好。”康熙叹气,“朕真是被你们这些儿女管得严严的。不知道常泰和策棱到了太子那没有。哼,天气恶劣所以不敢来?这借口太拙劣了。他们绝对遇上了大事。”
他的宝贝儿子和大儿子其他不说,那作死精神是一等一的。听到自己重病的消息,哪怕天上下刀子,这两人都敢一人一匹马,一个侍卫不带混进京城来。
那两人可是两个不满十岁就敢去哗变军营用鞭子抽将领的熊孩子。
康熙得知太子和直亲王扎营不前的消息后心急如焚,问那传信兵,传信兵宁愿被处死,也咬死了说太子和直亲王扎营的原因是天气恶劣,康熙就更心急了。
“朕啊,是恨不得立刻亲自前去。”康熙喝完奶粥之后,看着碗,心中郁气和暴怒之气再次上升,又忍不住摔了一个碗。
唐甄和纯禧公主都沉默不语。
康熙看着地上的碎片,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和……害怕。
在重病的时候,康熙忽然感觉,生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一场偶感风寒,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太子还未及冠,还未娶妻,虽比他当时继承皇位时更年长、更优秀,但太子也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他若这个时候去了,太子会如何?
康熙在重病恍惚时,脑海里想的是太子自请代替他御驾亲征时的话。
太子说,若自己死了,太子还活着,那太子恐怕很难稳定局势,至少也要厮杀一场,才能坐稳皇位。若朝中这么一乱,窥伺大清的海外诸国可能就会打上门来。即使没有,也会连累现在刚刚休养生息的百姓。
而若是太子在外面出了意外,只要自己这个皇帝还好好的坐在龙椅上,不过是再选一个继承人而已,这大清不会乱起来。
太子的话很冷酷,很清醒,让康熙不得不同意。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算到太子在外征战无事,他在宫中却会突然重病?
太子能及时赶回来吗?如果赶不回来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太子及时赶回来,又能否安定自己突然驾崩的乱局?
那一刻,康熙最恐慌的不是死亡将近,而是自己亲手带大的优秀孩子怎么办。现在朝廷局势不稳定,外国更是虎视眈眈,他不能丢下太子一人面对着一切。
当康熙挺过来之后,仍旧不住后怕。
他重病时,太子妃居然要持刀威逼群臣,才能替自己服药。
他还没死呢!
太子留下的药方和注意事项,群臣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突然以“不能服用来历不明的药”而发难,这群人是什么心思!
还有人大义凛然说要替他服用药试毒。
太子留下的神药不多,以他们所说的剂量试毒完,药够皇帝使用吗?
他们如果故意装作中毒怎么办?
就算什么都没做,皇帝都昏迷了,试毒的时间过长,耽误了治疗该如何?
幸亏太子妃够果断刚烈。
太子亲自选的这个太子妃,虽不是众人预想中的贤妻良母,但也担得起一国之母的位置。
康熙闭上眼。他这里好不容易挺过来,太子怎么会同时出事了呢?
如此凑巧,让康熙不得不思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大阴谋。
为何太子和直亲王出事的同时,自己会重病?
还是说,在自己感染风寒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动手布局?
让罗斯人出手,好狠毒的计谋。既能除掉太子,还能阻止罗斯国和大清联姻,甚至利用太子在民间的声望,倒逼大清向罗斯国开战,破坏罗斯国和大清好不容易得到的和平。
大清刚结束对准噶尔的平叛战争,若又向罗斯国开战,且不说输赢,只说粮草粮饷调度,就能拖累大清蒸蒸日上的国力,让大清目前所有已经取得效果的改革暂时中止。
聪明啊,都很聪明。
人才啊,全是人才。
这些聪明的人才全站在了自己、太子和大清的对立面。真是好!太好了!
“汗阿玛,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纯禧公主待康熙冷静下来后,才劝说道,“汗阿玛身体好了,才能为太子和直亲王出这口气。”
康熙叹了口气:“纯禧说的是。朕休息一会儿。唐先生,这段时日你就住在乾清宫偏殿,帮朕一同处理奏折。”
被授予重任,唐甄不卑不亢,冷静自若道:“臣遵旨。”
他现在暂时成为了皇帝的私人幕僚,暗中替皇上出谋划策和润笔。
原本轮值给皇帝当秘书的翰林们,则暂时被皇帝放假。皇帝以此假装自己仍旧病得不轻。
纯禧公主守着康熙熟睡后,才走到外面小隔间休息。
她现在穿的是宫女的服饰,头一低,不熟悉她的人认不出她是谁。
她入宫的事,连太后和佟皇贵妃都不知道。当日她进宫,扮作了策棱身旁的侍卫。
纯禧公主急匆匆进宫,就是为了告诉康熙,她虽与太子不是一路进京,但曾远远看到过太子和直亲王的军营。
当地,无雨。
……
疟疾虽然来势凶猛,但胤礽早有准备,让御医给康熙早早开了能预防疟疾的药茶和泡澡药包,所以疟疾并不严重。
康熙只是因风寒和疟疾双重疾病导致突然身体不适,服用了抗生素之后,从未吃过抗生素的康熙身体好转速度很快。
纯禧公主每日为康熙亲自做胤礽单子上写的富有营养又好消化的食物,康熙苏醒了不到五日,就能起床行走。
纯禧公主不由感慨:“虽女儿也很孝顺,但论孝顺,或许我们加起来都比不过太子的体贴。太子真是事无巨细,把什么都考虑到了。”
在太子出征后,康熙多次看过太子留下来的药方、药膳和若康熙生病时的食谱。
看到这一张一张记录着琐事的纸张,康熙脑海里就浮现出他那个看似已经长大,实际上仍旧很稚嫩的儿子咬着笔杆子,绞尽脑汁的模样。
他让人把太子写的医药、食谱方子都保存好。
书中可以被千古传颂的孝子事迹那么多,康熙却认为,那些过分夸张的事迹,比不过这轻飘飘的几张纸。
“为何常泰、策棱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康熙沉声道,“都五日了。太子妃也一样。”
常泰和策棱离京的时候,他让太子妃带着科学院中医术高明者也去了。
科学院是太子一手建立,那里面的外国名医,在现在的情况下,比太医院的人更值得信任。
而且京中所有居心叵测的人都盯紧着太医院,科学院是他们忽视的地方。
纯禧公主不敢回答。
太子和直亲王不可能谋反。
哪怕退一万步,太子和直亲王真有反意,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跳出来。
太子如今位置稳固,有什么理由谋反?常泰、策棱还带去了皇上已经康复的消息,就算太子昏了头,也该醒了。
所以,所有事都指向了一个可能。一个纯禧公主不敢想、也不敢说的可能。
纯禧公主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康熙。但恢复行动力的康熙根本不需要她安抚。
纯禧公主茫然得知,康熙已经偷偷出宫,让人扮作他的模样继续欺骗群臣,而纯禧公主则帮他掩饰。
我要怎么掩饰啊!被群臣发现,群臣会直接以我谋反之罪逼宫砍了我吧!
纯禧公主头好疼。
她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汗阿玛居然是这样的人。
纯禧公主按着额头喃喃道:“太子殿下一定很辛苦。”
她确定!
……
时间回到胤礽和胤禔遇袭当日。
刺客突然从珠宝箱子里跃起,胤礽把胤禔推开,肩膀上中了一刀。
还好这个时代的火药没有遥控触发,需要引线,所以珠宝箱子没有爆炸。
也幸亏这个时代的火铳使用不是特别方便,精度很低,在近距离刺杀的时候,还不如刀好使。
所以刺客先用刀刺伤胤礽,待胤礽和胤禔躲开之后,才用火铳胡乱开枪。
现在是黄昏,天色较暗。胤礽在推开胤禔的时候,就掏出闪光球。
“闭眼!”
强烈的闪光之后,胤礽拖着胤禔离开珠宝箱。因之前被胤礽训练过,及时闭眼的侍卫一拥而上。
刺客的眼睛暂时失明,只能胡乱放枪。
胤礽很不幸地中了流弹。
真的很不幸。
他昏迷之前,只来得及大吼:“把大哥拉住!不准他乱来!拉不住就捆起来!”
胤礽再次醒来时,军医正在为他清理伤口。
肩膀上的刀伤很深,但没伤到要害,只是刀伤上有毒,需要放血;
流弹射中的是他的腿,没伤到骨头,但伤到了大动脉,同样失血过多。
这个时代还没有输血的条件,失血过多就只能自己扛着,靠身体机能恢复。
打仗最常面临的难题,一是伤口感染,二是失血过多。两者胤礽都提前给军医培训过,所以他这条命才能被救回来。
伤口已经缝合,救命药已经用上,糖水和牛奶随时备着补充血糖。
可惜胤礽不懂生理盐水的配制比例,只能胡乱用淡盐水来清理伤口。
胤礽苏醒的时候,问道:“大哥呢?”
禁军统领声音沙哑道:“依太子殿下的命令,捆起来了,现在正过来。”
“弟弟!”
禁军统领话音未落,胤禔就扑了上来,嚎啕大哭。
胤礽道:“别吵,我醒不了一会儿,安静听我说。”
胤禔咬着牙,止住了哭声。
“给汗阿玛送信,说我们突遭暴雨,就地扎营……”
“禁军暂不要处罚,尽量安抚,以防生乱……”
“封锁此事,不要让人得知是罗斯国……”
胤礽断断续续安排完之后,又沉沉睡去。
胤禔又哭了一会儿,才擦干眼泪,尽可能地冷静下来,按照胤礽的吩咐做事。
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除了按照命令做事,根本无法思考。
胤禔的手吊着木板。在混战的时候,他也受了伤。
虽他伤到了骨头,但正骨之后等愈合就好,比起胤礽的伤差远了。
之后胤禔接到康熙重病的消息,终于脑袋清醒过来,忍着恐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候京城的消息。
若是康熙病愈,他就只需要等胤礽伤势痊愈。
若是康熙……
胤禔抚摸着自己还未痊愈的胳膊,满脸阴狠。
常泰、策棱和李彤到来的时候,胤礽仍旧时睡时醒,并且体温起伏,时常低烧。
第一批救命药做出来之后,做第二批就稍稍容易一些。
李彤这次又带来了一点救命药,控制住胤礽的发热。
除了救命药,她带来了许多珍贵药材和治疗器具,军医和科学院的名医合力,终于将胤礽的伤情控制住。
胤礽虽每日清醒时间不长,但低烧已经消退,应该是度过了危险期。
常泰来了,终于有人能代替胤禔做主。
胤禔松了一口气,倒头昏睡了两日。
常泰守着自己的两个外甥,心里恨急。
他虽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让大清和罗斯国开战,但他仍旧忍不住想顺着对方的谋划上当。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
阴谋让太子受伤,阳谋是太子受伤甚至去世后,民间、朝中甚至皇帝的反应。
若是太子伤重去世,就算所有人知道这是某些人的谋划,大清就算不与罗斯国开战,联姻也绝不可能,而且边境也绝对会重开烽火。
所以太子用拙劣的借口封锁消息,赌皇帝能够迅速痊愈。
京中人肯定知道太子遇袭,但太子是死亡还是受伤,或者根本无事,只是和皇上相约演戏,他们并不知晓。
所以他们也不能把太子遇袭的事爆出来,如这时候京中将太子遇袭的事传开,顺藤摸瓜,就能容易发现他们的马脚,只能静观其变。
这一场对弈,关键在于皇帝能否早日痊愈,掌控局势;在于太子能否活下来,不让对方计谋得逞;在于……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父子亲情,是否真的坚不可摧。
常泰一阵庆幸。
太子还是技高一筹,先埋伏两子,略胜半步——他留下的药方和食谱不仅让皇帝病情迅速好转,掌握了主动权,也让皇帝坚信太子的孝心,不会轻易起疑心。
接下来,胜负点就只落在太子一人身上。
常泰双手抱头,将自己崩溃的情绪隐藏在双臂的阴影中。
策棱站在营地口,望着气氛压抑的禁军营地,不由握紧了双拳。
他想起自己和太子、直亲王暂别时的情形。他们如此信任的太子,怎么会就突然倒在阴谋诡计下?
延叙跟随费扬古将军回京,现在不知道走到了何处。若延叙知道此事,作为即将去罗斯国联姻的亲王,他该如何是好?
策棱脑子如一乱乱麻。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策棱赶紧迎上去,查看来人的身份。
来人摘掉防风的兜帽,策棱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皇……”
康熙一把将策棱提起来:“太子和直亲王在哪!”
策棱爬起来,跌跌撞撞在前面带路:“直亲王已经熬了好几宿,现在正在休息。太子在大帐中……”
“皇上?”坐在大帐门口的常泰抬起头,声音带着未压抑住的疲惫和哽咽。
康熙看着满脸憔悴的常泰,和常泰腿上放着的未入鞘的刀,心里一凉:“太子……”
常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太子的伤势已经控制住,只需好好静养。”
伤势……
康熙眼前一黑。即使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两个字,仍旧感到天旋地转。
他越过常泰,匆匆往里走。
李彤正端着一盆热水出来。
见康熙来,她略微福身行礼,就走出了大帐,将空间让给了天家父子二人。
康熙看向床上的太子。
太子刚醒过来,正靠在枕头上,小口小口啃着果子,冲淡嘴里的药味。
见有人进来,胤礽抬头,看到了康熙的表情从空白变成欣喜。
这一幕,让他不由回忆起了第一世。
于是胤礽委屈道:“汗阿玛,儿子受伤了,您面无忧色就罢了,怎么还面有喜色了?”
康熙脚步停顿了一瞬,然后疾步上前,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敲了一下胤礽的脑袋。
“保成,你吓坏朕了。”康熙强忍着情绪道。
胤礽把果子三两口啃完,在康熙的衣服上擦了擦袖子:“汗阿玛也吓坏儿子了。儿子半昏半醒中,听到汗阿玛重病,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哎哟。”
“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康熙严肃道。
胤礽捂着脑袋道:“好。汗阿玛怎么来了?您不是还在养病吗?真奇怪,我明明已经给汗阿玛准备了防治疟疾的药,怎么汗阿玛还能得疟疾……”
胤礽小声嘀咕着,疲惫上涌:“阿玛,儿子困了,要再睡一会儿。很快就会醒来……别担心……”
康熙将胤礽揽在怀里,轻轻拍着胤礽的背:“睡吧,睡吧,阿玛陪着你,护着你,你醒来就能见到阿玛。”
“嗯……”胤礽支撑不住,再次睡去。
失血过多虽然容易疲惫,但不会像胤礽这样嗜睡。胤礽自己猜测,他现在的嗜睡和当初用脑过度一样,是身体“金手指”的自我调节和修复功能。
他相信自己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
只是……稍稍有点困。
而且在梦中,他会回到第一世中,就好像再次穿越一样。
但这穿越,又不像是真正穿越,而是在另一个自己的体内,旁观悲剧再次发生。
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
这个节点,悲剧得无以复加。
若是一废太子前,他还能扭转悲剧;若是二废太子后,他就能躺平等死。
但一废二立之间……真是折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