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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是我。”
“我最好。”
闻声后的遗朱格外心满意足,因为从邵度嘴里,听见这直白又真情实感的自信宣言实属不易。
不论是舆论产生的煤气灯效应,还是逃离原生家庭近乎流放的自我培养——邵度的性格塑形过程几乎是酷烈的。
遗朱很庆幸他成为这样好的一个人。
等上完药,邵度盯着遗朱瞅了半晌,说道:“哥头发该补色了。”
上回漂浅后染的紫灰色渐渐褪了一些,遗朱有所察觉但浑不在意,此刻听见邵度提起来,他才动了去补色的念头。
遗朱:“很丑吗?那我明天去理发店。”
邵度说话时仰脸看着他:“我刚买了染发剂,明天我给哥补,让我试试。”
遗朱垂眼眉梢带笑:“染发剂?真有实力还是抓小白鼠?”
“哥忘了吗?”邵度问道,“当初我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想染紫色。”
这个遗朱是真不知道,因为他降落世界的时候,只浏览了梗概,达不到细节全覆盖。
不过邵度挺想得开:“忘了也好。”
下意识想提问,但遗朱的话还提溜在嘴边,就被邵度两句突如其来的真诚表白噎了回去。
邵度顶着一张印着褐色碘伏印的脸,上身往前倾,敞开的臂膀揽住了遗朱的腰。
“不要变回去,哥,不要变回去。”邵度重复着说,像祈祷一样,“我喜欢这个你。”
他这姿势的急迫感,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
那股子热劲扑到腰腹时,遗朱的上衣都被浸了两点泪斑,他索性用手掌托着邵度的后脑勺,一点也不煽情地说:“你给我洗衣服。”
听见这话,埋在他身前的邵度像只恶劣小狗,拽着他的衣服又硬生生蹭了两下。
邵度声音还囔着,絮絮地说:“哥还是穿坎肩t恤最帅。”
听见亖孩子挑剔上了自己的穿搭,遗朱毫不留情地回击:“别哭了弟弟。”
邵度一点也不愿意让步,干脆说:“谁哭了?我流口水了!”
遗朱没法:“好好好,流口水了。”
—
可惜到了第二天,邵度准备好的补色大业全部落空。
遗朱不得不失约。
因为从昨天晚上,乔韫女士就给遗朱安排好了私人飞机,限他在明天上午九点前抵达海岛G城,去看乔桓在G城举办的书画展。
看见胸针式邀请函上挂着手写繁体字“后皇嘉树,橘徕服兮”的卡片时,遗朱附庸不了一点风雅。
虽然看不懂,但尊重还是要给到,毕竟没准哪天乔桓就是他后爸了。
和上个世界的基本格局不同,这里的G城是靠近北回归线的海岛城市,文旅向来是支撑产业。
遗朱由接机的侍者载去了海岸边的缇香酒店。
缇香酒店坐落在高级小区、商场和海边公园一体化的后端,占地面积称得上广阔,G城接待外宾或者办博物会基本都会选在这里。
至于乔桓的书画展,估计会承包下缇香最大的展厅。
遗朱身为未来的继子,对于这场赴约自然不能失仪,他的服装和发型全由私人飞机上随行的造型师安排妥当,连作为邀请函的胸针,也被他摘掉了卡片,别在了自己的西装口袋上。
G城七月的温度不如S城高,但被身旁的侍者重重围着,饶是端不住架子的遗朱,也硬是要捏出名流仪态来。
一进画展,迎宾台上放置的青黄柑橘就映入眼帘,厅中估计放置了无火香薰,香橼和柑橘的香味儿无孔不入。
这本该应季在秋天的主题,愣是被人为搜罗的早熟柑橘品种硬砌出氛围,烘托的还算恰到好处。
等瞧见乔韫女士和她的新男友时,遗朱正站在一幅用橘络染色拼接出来的手工画前,被他姐乔怀月拉着在角隅里说悄悄话。
原主是个沉湎于风花雪月废物铁蛋,他姐是美妆领域商业场上的新锐,可以说是铁血霸王花。
此时,这位商界英雌正拽着遗朱不让他出去。
乔怀月对原主那股不分场合的疯劲严防死守,嘴上还循循善诱:“姐知道你不喜欢乔颂,基本上都和乔桓叔叔有关系。”
“但自从咱妈离婚,身边就乔叔叔一个体贴人,别的你更看不上眼。”
“咱妈认准了乔叔叔,但是结婚又是风险太大的投资,你要是觉得乔颂抢你东西了,也没必要跟他走太近,别让他在你那俱乐部了,去我那儿当职业经理人不错。”
这单刀直入的思想工作,对于现今的遗朱而言就是无用功,他只拣了最后一句听。
遗朱一听他姐要挖走乔颂,连忙应声:“那不行,他对我挺好的。”
乔怀月不可思议地横了遗朱一眼:“你被他迷魔怔了?”
遗朱强调似的又说:“除非我们乔总要走,谁也要不走我们乔总。”
几乎是同时,乔怀月一脸了然:“你乔哥果然是名媛圈里的烫门,没有他拿不下的人。”
遗朱:?
下一刻,遗朱抬眼时,正巧撞上挽着乔桓胳膊的乔韫女士。
遗朱特意垂眼,掂了掂自己的胸针,想着让她妈见证自己的叛逆儿子接纳她新老公。
“妈,”遗朱还特意走上前,垂着眼轻声祝福她,“预祝你新婚快乐。”
没成想乔韫女士面上一点温情也不显,一巴子呼上了遗朱的肩膀,吐槽道:“死小子,发色掉的真难看,丢老娘的脸。”
遗朱:……
乔怀月:……
—
等下子铺子人入场的时候,遗朱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舒适区。
青年卧在和海对望的花廊躺椅上,手里还掂量着顺手拣来的青橘,他特意掩了半扇帘子,眉眼被遮得似有若无。
乔颂找到他的时候就看见这副场景。
闻声的遗朱连掀起眼帘,一见是乔颂,立时想起来他姐要挖人,连忙往躺椅里侧挤了挤。
玻璃门里只有这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乔颂搭眼一瞧就知道他这是在邀请。
但乔颂只是蹲下来,拿走了遗朱手里掂的橘子,缓缓地剥落了外皮,随后又给他递回去。
乔颂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从哪里拿的?”
遗朱指着玻璃门里侧悬的一幅行书:“那幅‘朱乐’和我投缘。”
“挺会挑,”乔颂瞧见了底下的橘子摆盘,笑道,“那个是我写的。”
本来卧在躺椅上的遗朱,霎时间坐起来,追着问:“朱乐什么意思?”
乔颂瞧他一眼解释道:“就是现在你手里这个。”
遗朱听完就往嘴里塞了一瓣,结果酸得齿关都发软,但又碍着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剥的,又没好意思放下。
他还示意着屋里悬的那幅“朱乐”,顺口捧了乔颂一句:“字写这么好,这本事得跟了你好些年吧?”
乔颂察觉到后又将橘子拿了回来,笑道:“打算过一辈子的。”
—
展览大约只开放到下午五点,但遗朱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准备跟着乔怀月去缇香酒店的海上温泉喝酒。
他邀请乔颂的时候,乔怀月还鄙夷地说他借花献佛。
缇香的温泉池子是临海的,为了围出来最无痕的池壁投了大手笔,平时的旺季还限制入场名额。
海上温泉没有私汤,遗朱游了半晌,猛然间发现自己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
他从水面上站起来,碎发还贴在额前,随即闭上了那只能破开云翳的清晰眼睛,用模糊到极点的视野瞄准落日。
受视力局限,遗朱从防水袋里掏手机,准备拍完照就走人。
临海的风吹得人摇曳,飞鸥的鸣声犹在耳畔晃晃荡荡,遗朱喝了两杯椰汁朗姆酒,又掉了一只隐形眼镜,总觉得镜头下的照片都兜着醉意。
这闲适的时刻需要降噪,他把镜头朝着乔颂想聚焦镜头。
遗朱:“离我近一点吧,哥。”
刚浴过被落日烫了金的水,遗朱站起身来,连褪色的、失去规矩的头发都要被落日余晖浸染。
唯独他肩颈上的纹身,是乔颂视野里唯一的深色。
乔颂上前侧着脸给遗朱往后拢头发,余光瞥见了那张锁屏的合照,随即要挪着步子往后撤。
“小乔,自己过来。”
闻声的遗朱在心里哀嚎:老天奶还我体贴颂哥。
遗朱赶紧去扯他的手臂,还没牵上却被反攥着手腕。
温泉的温度和手掌的温度大相径庭。
乔颂问道:“看不清楚?”
遗朱看了他一眼,点头。
“但我不顾忌你的话就是这样,”乔颂如实陈述,“又要讨厌我了?”
想起来自己说的原话,遗朱才发现面前的乔颂在摸索着调整他们俩的关系。
不是上下级,也不是合作伙伴。
遗朱:“……不讨厌。”
乔颂转腕换了个动作,说道:“那牵手吧。”
最终,遗朱上岸就是由乔颂领着。
温泉池是天然屏障,但是岸上来回的男男女女目光掠过,遗朱还是能察觉到的。
毕竟他跟前坐着一位名媛圈烫门。
好奇心驱使下,遗朱问乔颂:“你活了二十六年,没有喜欢的人吗?”
乔颂即答:“没有。”
“好闷啊,真的一辈子和字过?”遗朱不可思议地添上一句玩笑话,“你选好和哪几个字过了吗?”
乔颂太知道爱慕是什么样的眼神了,而遗朱对他,一丁点儿也没有。
他笑着唤了一声遗朱的大名,好像对这越界的问题毫无察觉:“乔遗朱。”
遗朱接话:“这多不好意思。”
此话一出,遗朱倏忽之间发觉自己实在有所长进,居然连乔颂都敢剑了。
但又转念一想,自己把十项全能的乔颂留在手底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遗朱叹息着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乔颂帮他端回了岸边的杯子,声调平缓又理所当然:“有些东西天生就会。”
瞎说。
遗朱不信:“比如?”
阵阵飞鸥鸣声掠过,乔颂又稳又清越的声音递到耳边时,遗朱却坚决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