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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歌琉璃,北枝染情丝。
女子推着轮椅缓缓碾过零落,纤长的青丝飘渺于黑暗,不时,青雾四散。
月色也朦胧于木椅上男子沉淀风华的眉眼中,他唇畔含着无奈笑意,低声细数,“一刻……已至两刻了……”
女子轻轻挑眉,吐出一口气,“阿微,你若再数,我便一整夜都陪你呆在这儿了。”
“阿笑,乖一点。夜色寒凉,我的身子喜凉寒,可你不能陪着我任性……”故君生修长苍白的手握上钟祁灵的手骨,感到冰凉一片,他清沉的嗓音冷冽了几分,“阿笑,你最多再待一刻钟。”
钟祁灵一向慵懒的语调,低了些,握着故君生的手道:“阿微如今是瞧不起我这残破身子了吧……连凉风也吹不得,干脆让我做了那书中黛玉,一死了之得了……”
听到这低缓而娇柔的嗓音,故君生耳尖有些微红,若谪仙点砂,纤素萦北辰。他冷冽的声色瞬间败下阵来,唇畔勾起无奈而浅淡的笑意,温声劝道:“我错了,阿笑……是我有些冷了,阿笑陪我回去好吗?”
“阿微骗我。”钟祁灵弯腰,纤细白皙的手扒在故君生身上,嗓音微软,却是软硬不吃,根本不买账。
“哎呀呀,羞!”千汴呆头呆脑的拉着江晏栖在树后远远的瞧着,看到钟祁灵不同平日的一面,千汴捂着唇笑,“栖姐姐,我说这臭女人只能在君生哥哥面前撒娇打泼吧?”
江晏栖总觉得有几分不妥,她没劝住阿汴就罢了,竟还被拉着一起来偷瞧,不成体统。尤其是阿汴这厮偷窥还穿一身艳艳的红,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阿汴听话,我们回去了。让阿姐瞧到,你我都得被训。”
千汴正在兴头上,哪能听得进去?
这边钟祁灵黛眉微挑,也不知想到什么,唇畔漾开一抹笑,凑近故君生耳畔,低声道:“阿微……”
故君生耳尖红得滴血,清绝的眉眼间浮沉着两分幽邃,薄唇微微贴近女子绝色的面庞。
千汴激动得都要跳起了,“栖姐姐快看,你快看,他们要亲上了!唉,一向君子端方的君生哥哥也还是逃脱不了美色!”
江晏栖自觉的背着身子,看阿汴这般疯狂的模样……是劝不住了。
千汴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瞧着,嘿嘿,偷瞧失败了八百次了,可他还是不服输。
钟祁灵慵懒的容色在月华下熠熠生光,她抬手抚过故君生的华发,没让其亲到。她只是虔诚的吻在了男子的眉心处,两袖低垂,女子绝艳的面庞与男子清绝的风骨似定格在了月下,青丝泼墨,凉雾霍乱。同时她袖口处似幽然湛开一股清风,两侧古木的绿叶飒飒而落,像千汴袭来。
江晏栖只觉身后像多了一番刀光剑影,千汴便蹿得老高,回头拉着江晏栖就跑了,“啊!栖姐姐快跑!”
跑了二十米远,他才停下,江晏栖回头看去只见钟祈灵已仪容清慵地推着故君生缓缓朝这边走来。
千汴正想怒目而视,转头却对上了远处钟祁灵似笑非笑的双眸。
看着钟祁灵雾揽千山般的眸,千汴好像看到了“你死定了”,他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看。
诶,他栖姐姐呢?
……
翌日清晨,江晏栖摸了摸鼻尖,看着床榻上身上长满红点,痒得到处打滚的少年,无奈的摆了摆手,道:“阿姐配的药,我也没办法。”
“啊……痒……痒……痒!救命,栖姐姐,你去帮阿汴劝劝祁灵姐姐吧,阿汴错了!真的错了!”
这大嗓门震的江晏栖捂了捂耳朵,却不曾想方法虽暴力,却是有效,钟祁灵眉眼散漫的走进来,笑,“叫什么?你不是最喜欢玩大冒险了?”
“今日可刺激?”
千汴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祁灵姐姐,阿汴真的错了,嗷呜~痒!”
嫌弃的别过眼,钟祁灵将一张药方递给江晏栖,她挑眉一笑,“丫头,毒方药方都在上面哦。”
说罢,又离开了此地。
江晏栖无奈的看了眼少年,乖乖熬药去了。
……
千汴在看到药碗的那一刻,眸光瞬就亮成星星,连忙一口饮下。
江晏栖便知如此,幸在她是等凉了些才端来的。
这阿汴的确是教人不省心。
止了痒后,千汴又控诉起来,“呜呜,栖姐姐你自己瞧瞧她做的这是人事吗?可……竟连君生哥哥都帮着她欺负阿汴,呜呜,只有栖姐姐心疼阿汴了~”
捏了捏眉心,江晏栖问,“昨夜之事,是阿汴干的第几回?”
千汴摸了摸鼻子,后摊开手数着,“也就那么一、二、三、四……十七次吧……”说完,他又连道:“可是阿汴一次都没有瞧到哦!”
看得出来尽管一次都没有成功,他却很骄傲,不然就不是让钟祁灵下点药的事了。
江晏栖吸了一口气,扔下一句话离开了,“若还有下次,阿汴自求多福吧。”
……
两山罅隙口,就连木门外也透着寒气,森寒的冷雾弥漫在黯淡无光之地,门内却是一片缱绻炽热。
“阿微……”女子一向慵懒的嗓音在另一薄唇的压迫下变得细碎,“千年黑暗,惟你同我……”
故君生抱着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修长的手指扣着女子的后脑勺,泼墨的青丝散落了他满怀,他略微空洞的双眸却透着穿越亘古的缱绻,“阿笑,为你……万年我亦等得……”
女子温冷的手轻轻的,似描摹了男子的眉眼,她轻浅的嗓音支离破碎,“阿微,我们会有一日……真正地站在阳光下……”
他闻言,松开祁灵后,轻声道:“阿笑,我好似能看见,方才有一瞬,无情的黑暗亦灿烂盛大。”
他的意思是,“阿笑在,光则在。”
左右,入目无他。
……
又是一年秋风凉。
江晏栖坐在树下,漫天的落叶似乎都能将她覆盖,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带了两分萧瑟。可在见到千汴慢吞吞移步来时又马上敛了起来,平静温和道:“阿汴又被阿姐训斥了?”
千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随即,他坐到江晏栖身旁来,一起瞧着远处,他问,“栖姐姐不是猜到了吗?”
江晏栖坐在他身旁,抚过他暴躁的青丝,她抬眉看向远方,青雾深处,它们花丛簇拥,始不凋败,可至如今竟已一年光景了……阿姐和哥哥皆不喜大闹,随千汴打打闹闹的光阴竟便过去的这般快了。
她问,“阿汴为何总惹怒阿姐呢?”
千汴蹙起眉头,轻哼一声,“我不喜欢她,自然见不得她好。”
江晏栖笑,“你哪里是见不得阿姐好,分明是见不得自己好。”
可不是,这小傻蛋每次都弄巧成拙。
千汴此次罕见的没有反驳,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他做的分明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沉默了一会儿,他淡淡道:“栖姐姐或许永远理解不了我那种矛盾的心情吧。”
他觉得自己起初是恨钟祁灵的,是她让君生哥哥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让一个被囚黑暗千年之人又甘心继续被囚,让一个风华绝代之人落下神坛。
可究其根底,她又何尝没有为君生哥哥付出呢?
千年黑暗,禁锢的不止故君生。
昔年的钟祈灵不也是上界风华绝代的倾城佳人吗?
正所谓神坛之上楚倾桉,月揽千山钟祈灵。
其实千汴自己也由衷的希望故君生可以落下那虚伪的神坛。
可如今他每每看到曾经那个万民来拜、风华绝代的灵渊之主,此刻病痛缠身,连下地行走都无法做到时,他又忍不住去怨怼钟祁灵。
江晏栖抬手,凉润的指尖微微抚过千汴轻蹙的眉,她容若春山,纵揽温瑜,“阿汴,命运无常,兜兜转转只能怪自己……”怪自己还不够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