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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她受宠若惊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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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橘最善察言观色,立刻察觉到了。

    她心中警惕起来,微微摇头,笑道“橘儿情愿不识字,也盼着能有张嫂子这副健硕的身板,干起活来利索,走起路来也蹬蹬的,贼有劲头呢!”

    “就你嘴甜,我先走了啊,一会儿嫂子就将东西托给货郎,放心吧!”张嫂子被奉承的心情大好,推着粪车走远。

    待见不到张嫂子,涂橘摸了摸小荷包,心疼要命。

    她在房家那么多年,才攒了八两碎银,这一下子就去了好些呢!

    罢了,有舍才有得……

    她一面腹诽,一面将几个空了的恭桶刷洗干净,直到这会儿天色才大亮,净手后到了厨房。

    她来的这会儿已经算是晚了,桌上只剩下粗麦面做的馒头,比土旮瘩也软不了多少。

    她穿书之前是绝对吃不下的,但现在竟也吃得挺香的。

    她腹中饥饿,三下两口就解决了一个。

    在吃粗面馒头时,眼睛也未闲着,注意到灶台边的大碗里,放着几个正过凉水的煮蛋。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主子用膳的时辰,肯定是厨房的婆子们偷嘴呢!

    也就是说,哪怕煮蛋丢了婆子也不敢声张。

    黑吃黑……

    机不可失!

    她起身的刹那趁旁人不注意,摸了两个煮蛋塞在袖兜里。

    之后,又神色坦然自若的给空葫芦里灌上热水。

    这是给小和尚留的,人家长的这般好看,总不能和她吃的这般糙。

    呵,这个房清妍自命不凡,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非她不可了?

    她不过是仗着女主的光环罢了。

    凭心说,这人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还将生的那么俊的小和尚推下冰湖,关在柴房里等病故,怎么忍心!?

    出了后厨,她又拿起扫把清扫落雪。

    几个婆子见她过来,就停下手上的活计,摸出藏着的瓜子嗑起来,阴阳怪气,道“表小姐,可真是勤快。”

    涂橘给了她们一个耳朵,面上憨笑,其实心里腹诽着。

    倘若有朝一日她能妻凭夫贵,混出个人样来,她定会让这些人知道此时的行为,有多浅薄。

    涂橘不动声色的往柴房那头靠近,一拐角就看不见婆子们了,她当即熟练的摸出发簪,将那块被她撬得早已松动铁钉拔下。

    她轻轻地卸下木板,一束光投入黑暗,映照下少年周身仿佛镀了层银光,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

    即便见过许多回,她仍忍不住屏息。

    她冻红的小脸堆满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低声道“珹哥,有鸡蛋吃了噢!”

    嵇珹缺衣少食,醒来后发现身子更沉了,头重脚轻的连强撑着起身都不能了。

    浑浑噩噩中一睁眼就见她的笑脸,他勾起唇角,道“辛苦橘儿了。”

    “只要珹哥能好好的,橘儿就不辛苦。”涂橘见他终于给她好脸色了,心情愉悦,笑得也更真诚了。

    这芝兰玉树般的人儿向来是不苟言笑,终日面若冰霜,就算她时不时凑过来送温暖,他的眉宇间仍旧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可是今日一见,却见他英挺的眉宇间,流出从未有过的和煦,仿若眸底还带着几分压抑的关切?

    凭心说,她受宠若惊的紧……

    原本她寻思着给自己留一个蛋吃,可这回心头一热手比脑子更快,直接将两个鸡蛋都丢到里面的柴垛上。

    “快吃吧,还热乎的呢!嵇伯父那头我已经让人送信过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珹哥就能出来啦!”

    “橘儿小心些,别给自己惹了麻烦。”嵇珹瞅着滚到手边的鸡蛋,心中五味杂陈,想还回去让她吃了补身子,可他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这里还有一葫芦热水,你抱在怀中取暖。”涂橘耳朵微动,听到月亮门外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当即,她也不再多絮叨,牟足了劲头将葫芦又丢到了柴垛上。

    之后,她利索的将木板按回了原位,装作若无其事的拿着扫把,卖力的扫雪。

    婆子们也未察觉到异常,只是将活计都推给涂橘了。

    涂橘脆生生的答应了。

    柴房里,嵇珹骨节分明的手,将装满热水的葫芦放在怀中,那种温暖似是从心房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隔着木板望着那扫雪的簌簌声,神色冷凝,眸底幽暗深邃。

    这些欺负她的人,他通通记下了……

    渔阳镇到海津镇不过一日路程,但货郎的牛车走走停停,将近三日才抵达海津镇。

    这日嵇大儒从县学文庙讲课回来,走在西路上就被一个货郎拦住,说是蓟州渔阳镇的房家,托他给肃州的表少爷涂朴捎御寒衣物。

    若是肉干挂面这些,他也还能理解,可眼下这都立春了,捎劳什子的御寒衣物?

    而且,房府自家就有商队,又托他找学生转交做甚?

    嵇大儒察觉有异,但仍是不动声色的道谢,给了货郎十文钱打赏,将装得满满的大包裹放在毛驴的背上。

    书房。

    嵇大儒将包裹翻开,从一堆旧衣里掉出一方粗布手帕。

    手帕洗的发白,但上面用黑炭留下的字迹却分明。

    “嵇珹落水,被锁房府,缺衣少食,危在旦夕,请携人手,速来营救……”

    他越看面色越发阴沉,转手就放到烛台上,将其烧成了灰。

    “欺人太甚!”

    珹哥素来同他不亲,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面,是以,哪怕这孩子一去不返,他也根本想不起来。

    但是,哪怕他厌恶这个嫡长子克死了发妻,再怎么不情愿,却也知这是发妻留给自己的子嗣。

    而且,嵇珹性子沉稳,小小年纪就是小三元的案首,已然是很不容易了,不能被房家毁了。

    可他虽有大儒的名号,日子却清贫,下人们几乎都是靠继室谈氏的嫁妆养着,同他绝非是一心,但凡直面上铁定要吃亏。

    倏忽,想起粗布手帕上写着请携人手。

    对了,他可托自己的那些学生……

    当日晌午,嵇大儒就回到县学,将几个出身高的学生召来,激愤的说了此事。

    众人义愤填膺,未等到明日就打包了细软带上书童、小厮,连夜奔赴渔阳镇。

    谈氏作为嵇大儒的继室,是隔日才知道的,气的她将屋内陈设通通砸烂,贤良淑德的面具险些都绷不住了。

    府里的下人也全都瑟瑟发抖,越发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