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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初阳撒满慈安宫后花园,满树银花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娆的微紫色光芒。如云轻拭着太后最爱的一幅仲尼琴,指尖缓缓拨弄琴弦,满腹心事。
太后小口抿着一碗燕窝粥,“云儿,你每日苦等面圣,宫中妇人多有传言。哀家知道你的心性,若你愿意,也不会等到今日。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如云咬咬下唇放下琴:“母后,儿臣确有急事,不敢说与母后,是怕惊了母后凤体。”
“哀家稳坐这权力中心几十年,还有什么事承受不住。你说吧。”
如云跪到太后脚下压低声音道:“母后,儿臣半月前接到风先生的飞鸽传书,玮轩兵败,退守高平,被汉军围困,已经断粮多日。这消息早就传回汴京,皇上扣下战报,不派援军,不闻不问。自收到战报起,皇上不见母后也不见儿臣。儿臣以为,皇上......是起了杀心,要置玮轩于死地!”
太后抚着如云的头,带着痛苦缓缓道:“曹魏兄弟相残,如今落到我柴家。现在这满朝上下只有你能救玮轩,也只有你敢救。”
白天的菁华宫门庭若市,女眷妃嫔们带着自己父兄的心愿,争相拜见这位母家权势熏天,自己又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如云在偏殿拿一卷书翻了半日,一同等候接见的女眷既远远避开她,又忍不住偷眼打量这个一身传奇的女人。
“小云姐,你终于来了。”唐婉一身华丽宫装,神采飞扬。“这些奴才好没眼色,小云姐不是外人,怎能让你等在这里。”一句话顿时给如云招来不少嫉恨的目光。
如云笑笑,俯身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
“小云姐不必多礼,快跟我来。”唐婉上前扶住如云,亲亲热热地拉她进了后面寝殿。
“娘娘,我今日来,实有一事相求。”如云开门见山,唐婉闻言一怔,似有难色,如云不待她回答,又道:“母后说许久不见玮轩,甚是想念,早年间我府里的侧妃曾绣过一幅玮轩骑射图,母后见过很是喜欢。我知道娘娘精于女红,想央你照着再绣一幅,献于母后。”说着取出顾卓依的绣品。
只见浅金色的背景下,柴玮轩骑着高头大马手挽强弓,眼神坚定中又透出几分玩世不恭,乍一看竟如真人站在眼前。唐婉有些呆了,指尖触着软缎道:“只怕我绣不出这样的。”
如云道:“还望娘娘万勿推辞。这是玮轩的肖像,我万万不愿拿给外面的绣娘,卓依她虽精于绣艺,现在却不敢操劳,如今只有娘娘能帮我。”
唐婉定了定神,努力收回目光道:“既然小云姐如此信任,我只好尽力而为,三哥的这幅绣像暂且收在我宫中,希望能不负云姐姐所托。”
午后的慈宁宫,宁静中透着沉重,如云专心为太后篦发,不置一言。太后看着铜镜里小儿媳的神情道:“云儿,此番若能如你所愿单独面圣,成败便在此一举。有一句话也许母后不当讲,皇上若肯见你,那是顾着一点情谊。在皇上面前,万万不可提‘兄弟’二字。”
如云垂目凄然一笑:“母后放心,相识多年,云儿明白,如今唯有‘江山’才能打动圣心。皇家从来没有骨肉亲情,更别论‘兄弟’。”
春琴急急进屋,低声道:“皇后在菁华宫传了拶刑!”
如云与太后对视一瞬,屈膝告退,转身快步向菁华宫走去。
菁华宫里已乱做一团,宫门外几个侍卫伸手欲挡如云,早给她挥掌逼开,里面传来唐婉一声惨叫,如云越过众人奔进去,挡开围着唐婉行刑的几个太监,把她搀扶起来。
“瑞王妃!?”皇后李亦嫣愠怒的声音里透着得意,“你怎敢在后宫如此放肆?”
如云不卑不亢的行礼道:“皇后娘娘,淑妃乃是正一品嫔妃,地位仅在皇后之下,请问她犯有何罪,皇后要对她施拶刑?”
皇后怒道:“大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管教秽乱后宫的嫔妃莫非也要你瑞王妃首肯?”
昭仪徐子月走到如云身边指着殿角笑吟吟道:“瑞王妃,说起来这秽乱后宫之事,与瑞王府还有关系呢。”如云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柴玮轩的那幅绣像被摊开置于短案上。“幸而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否则我们都不知道这深宫之中居然还藏了一段闲情。”
如云强压怒火道:“这幅绣像是我交给淑妃娘娘的,皇后执掌六宫,遇事不问青红皂白,凭一己好恶对嫔妃滥用宫刑,怎能服众?如何母仪天下?”
皇后气得浑身发颤,厉声道:“墨如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瑞王妃?既然你不知死活,本宫也不必留情!来人,剥去她的朝服,鞭打五十!”
唐婉泪眼婆娑跪下恳求:“皇后娘娘不可对云姐姐用刑!小云姐当年为先帝登基立下大功,身负重伤,身子一直未见大好,先帝在位时便对云姐姐恩赏不断。去年小云姐又替皇上挡了一剑,于大周实在功不可没,这鞭刑加于亲贵之身有损贵人威严,还求皇后娘娘宽恕。”
皇后冷笑一声:“哼,这些事你不提倒也罢了,她当日在皇上面前抢功,置本宫于何地?本宫今日就是要用鞭刑教训那些自持有功,目无尊长之人。”
如云瞟了一眼唐婉的背影,缓缓道:“臣乃先帝亲封有领兵之权的君候,是外臣。惩治外臣,自有国法军法,皇后对臣动用后宫之刑,于法于理恐都不合。”
皇后怒火中烧,喝到:“还不快行刑!今天打的就是你这个领兵之臣!”
立在两旁的太监涌过来,七手八脚扯下如云的朝服,把她绑在前院槐树上,行刑太监挥开手指粗的皮鞭,雨点般朝她身上打落。
皮鞭夹着凛冽的北风如刀割般划过,雪白的中裙上很快殷红点点,如云咬紧牙关只闷哼几声,随着皮鞭不断挥落,她渐渐感到胸口气闷难抵,连哼也再没有力气。
“皇后娘娘,会......会不会弄出人命?她毕竟是瑞王的家眷。”徐昭仪被眼前的景象吓呆,战战兢兢地问。
李亦嫣凌厉的凤眼冷如寒冰,“瑞王又怎样?管他是谁,宫规大如天,今天就是要让那些贱人明白,这后宫究竟是谁说了算!给本宫狠狠地打,打到她懂规矩为止!”行刑的太监不敢停,深吸口气,把鞭子挥得更响。
宫门外一阵骚动,有人低声喊:“陈阳王,您不能进去......”话音未落,柴玮珩已闯进来,飞脚踢开持鞭的太监,又两步跃到如云身旁,扯开绳索,抱起不醒人事的瑞王妃就往外走。皇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忽听太监尖锐的声音拖长音调高喊:“太后驾到!”
合宫之人呼啦啦跪倒一地,李亦嫣极不情愿地随着跪了下去。太后在宫人簇拥中走进来,冷冷地扫视一圈,微微皱眉道:“把淑妃和瑞王妃带到慈安宫,今日皇后立威立够了,回禧福宫好好歇着,没事抄抄佛经修心,且不必操劳后宫琐事,六宫之事暂由哀家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