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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玮轩不再催促大军行进,五万人马优哉游哉,经利州入剑门关,赴成都。沿途地方官都听说过这位王爷的脾性,不敢铺张接待,只小心翼翼地为大军提供一应必须物资。瑞王夫妇经过沿途州县,除了解地方政务,只住军营。
不一日行到梓州,大军暂行休整,柴玮轩天不亮拉上妻子,两人轻骑出了军营,打马上山,去猿门山寻猿猴玩。
蜀中山水秀美,山间微风袭过,花香四溢沁人心扉。两人牵着手信马由缰,也不知是那座山,只抛开国事朝堂,在山水间勒马缓行。直到骄阳似火的正午,腹中饥饿,才想到尚未吃早饭。
下了山,只见前面路旁挑出一个酒招。两人打马过去,跳下马,缓步走进酒肆。
这山村酒家只有五张桌子,里边靠墙坐了一个蒙着半边脸的黑衣人,独自喝酒吃面。
柴玮轩朝那人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对店家道:“老板,来两斤牛肉半斤酒,再下两碗面。”
不一会酒菜上桌,柴玮轩轻轻握着妻子的手,边说笑边饮酒。如云陪丈夫喝了两口,忍不住朝里面那人又看上几眼。
“怎么?”柴玮轩笑笑。
“没事。”如云眨眨眼,又给丈夫添上酒。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匹马停在酒家外,呼啦啦进来五六名粗布劲装汉子。当先一人麻花脸大刺刺地招呼店家:“吴老头,哥几个饿坏了,搞快弄吃的来。”听口音便是本地人。
店里唯一的小伙计看样子二十出头,赶着上来满脸堆笑,动作麻利地倒上几碗酒,几名汉子抬起粗陶碗,一仰头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从喉头发出畅快的声音。
小伙计一边擦干净大桌,一边殷勤地说:“曹三爷今天这么早来喝酒,昨天陈老二打到一头野猪,我爹要了一半,马上给三爷炒一大盆来。”
姓曹的汉子突然一抬脚踢翻小伙计,肆无忌惮的大声嚷嚷道:“滚你娘的龟儿子,老子的下酒菜叫你小媳妇儿来炒,谁要你爹那个老不死的弄,炒完了再让你小媳妇儿陪老子喝酒。”一伙人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如云鄙夷地皱皱眉头,柴玮轩拍拍妻子手背道:“走吧。”便拿出一两碎银扔在桌上,拉起妻子就走。
姓曹的大汉扭头看来,起身挡住去路,“哪来的外乡人?到我们曹家村做什么?县尉大人说了,这几日有大王爷的大军经过,要当心奸细。你们两个又骑马又拿剑的,看着就不像良民。”
这边话音未落,角落又响起呼喝声:“你装神弄鬼蒙着脸干什么?三爷,我看这个龟儿子也不是好人,蒙着脸,哎呦,还断了一只手!”
所有人的目光被这一声惊呼吸引过去,如云警觉地捏了一下丈夫的手,柴玮轩会意,两人退到一旁。
黑衣人也不答话,沉着脸逼视身旁的大汉。那眼神阴森如杀人一般,大汉一愣,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
黑衣人起身,满屋煞气,他手中钢刀略出鞘,一路往外走去,无人敢阻拦。
“你……你们是一伙的!”曹老三强定住心神,复又挡住柴玮轩夫妇。
“滚开。”如云一拍桌子,飞出几支筷子,打在曹老三小腹,痛得他倒在地上哇哇大叫,其他人围过去,七手八脚扶起他,再寻作乱的两人,哪里还有踪影?
如云快步出了小店,跃上一棵树顶,举目四望。
柴玮轩跟着纵上,关切道:“云儿,你怎么了?”
“刚才过去那人是白震虎。看,他在那!”言罢,不再多话,跳下树顶,朝东南方向奔行。
柴玮轩跟在妻子身后疾行,不多时,隐隐望见前方一个黑点在树林中疾奔。为避免被察觉,两人不约而同放缓脚步。就这样在山间穿行了两个多时辰,翻过三座山,黑影跃上一片乱石,没入山石背后。
两人悄悄靠近,原来怪石丛中隐隐藏着一个山洞入口,想必这就是黑衣人平日藏身之处。柴玮轩拉拉妻子,两人退出百步外,伏在树丛中守候。
日头渐渐西垂,柴玮轩靠在妻子耳边低声道:“那个人便是在寿州抓了你的杀手头领,白虎帮死去的帮主白震虎?”
“没错。那人虽蒙着面,但他的身形眼神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如云目不转睛地望向洞口。
“当年我派出调查寿州事件的人刚追到白虎帮,一切线索突然中断,白虎帮上下死得干干净净,连仆役家眷牲畜都没放过,帮址被烧为灰烬,手段实在毒辣。副帮主白庆虎葬身火海,可始终没有断了一臂的白震虎的下落,原以为他被烧得面目全非以至辨认不出,看来还是有人做事手脚不够干净。”
如云握紧丈夫的手,心情似颇不平静,“当年若能及时揪出幕后黑手,也许父皇就不会急于北伐,咱们也不用经历这番动荡……”
“当心!”如云话音未落,丈夫揉身抱住她,就势滚开,几枚五棱玄铁镖没入树干。
不待立稳,柴玮轩挥剑暴起,冲向暗标飞来的方向。削金断铁的铮铮之声不绝,迅捷无比,威力一阵强似一阵。
如云持剑纵过去,只见丈夫与白震虎战在一处,揭下面罩的白震虎满脸全是黑记,肌肉扭曲可怖之极,一看便是被大火毁了容貌。
柴玮轩已占上锋,白震虎又断了一臂,如云没有上前助战,只持剑再旁掠阵。两人刀光剑影,火星四溅,再斗得数招,柴玮轩横剑斜削,长剑自左而右横扫过来,白震虎一惊,横刀护住门户,刀剑相交,当的一响,刀头竟被割去了一截。柴玮轩趁势抢上连刺带削,将敌人罩在剑圈之中,白震虎左支右绌,败象已呈。
再斗数招,白震虎大声惨呼,哐当一声,钢刀掉在地上,仅有的一条手臂血流如注。两道寒光闪过,他双膝也中剑,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如云提剑对准白震虎咽喉,冷声道:“白震虎,你白虎帮被人夷为平地,上上下下鸡犬不留,没想到你却苟活到现在。说,当年是谁指使你拦截瑞王府车队?又是谁下的命令不能伤我性命?。”
白震虎森森一笑,脸部更加扭曲可怖,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待戮的样子。
“哼,你不说也罢,这些事现在对我们一点都不重要。不过你想就这么死,可没那么容易。不让你受些零碎的折磨,难消当年被你们掳走之辱,待我挑断你手脚筋,割下你的鼻子,再剜出眼珠,割了你舌头,把你扔在这荒无人烟之处,让野兽把你叼走。又或许运气好点,慢慢流血而亡,身旁守满乌鸦野狗,只待你一咽气,便来分食你这恶贼的皮肉。”如云一面说,一面拿出匕首贴在白震虎脸旁划来划去,白震虎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匕首的寒气逼近鼻眼。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这就害怕了?我这匕首削铁如泥,不知道切到皮肉上是什么感觉,今天就让这把利器见见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正当如云他们专心对付白震虎之际,一名老僧无声无息地来到身后,两人一愣,回身看那和尚须眉皆白,满脸平和慈祥,并无恶像,便放下心来。
两人向老僧合掌行礼,老僧也恭敬还礼道:“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人已无还手之力,二位施主何必多造杀业。”
如云道:“大师有所不知,此人本是一名杀手,残害生灵无数,只因犯了朝廷命案才藏身于此人迹罕至处,若因一念善放了他,不知又有多少善良之人要受害。”
那老僧垂目合掌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两位施主开恩让老衲化了他去,众生皆有佛性,他既已成半个废人,就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如云上前道:“大师之言本无不妥,只是此人身上干系着一个大秘密,不能就这么让他走。”
老僧合掌一礼,俯身对白震虎低语一阵,白震虎不住点头,渐渐地涕泪交流,继而放声大哭。
柴玮轩夫妇见此情景,惊奇不已。老僧站起身神色甚是慈祥,对二人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白施主已顿悟,入我空门。两位施主也不必再纠葛前事,心内平和见事皆和,阿弥陀佛。”
柴玮轩上前行礼道:“大师得道高僧,点化恶人向善,功德无量,还未请教大师法号,宝刹何处。”
老僧一手轻轻提起白震虎,飘然远去,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两人耳中:“贫僧峨眉山普能,偶过梓州,化解一场恩怨,也算不虚此行。”
那白震虎少说也有百来斤重,普能提在手里轻若无物,行走如飞,片刻已不见踪影。
“想不到白震虎最后能有这样的结局,只是可惜了寿州之变将永远是个悬案。”
柴玮轩搂着妻子道:“你也说过,当年能操作那桩事件的,全天下不超过三个人,真相究竟如何,与我们已不重要。从今以后,世间只有你和孩子们才是我心所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