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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笼罩的灰暗天空当中,一盏,两盏……浅蓝色的老旧油灯泛着神秘瑰丽的色彩,同样是一席白大褂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这一盏灯。
林长柒知道,这是空白一贯的习性,毕竟被他解剖的人在死之前都会吐出极其恶毒的诅咒,无非就什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之类的。
而空白大概意思是:“本人奉陪到底,来我就扎你,大发慈悲,送你上路,给你盏灯,省的投胎的时候,眼瞎找不着我。”
没死的也被他这张嘴气死了。
林长柒则戏笑,人家的灯都是安魂灯,到了他这里就是送魂灯。
在道路两旁站成一排,五官线条分明的俊美男人漆黑的眸子如墨,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这双眼睛本来应该很漂亮,却像是失了神采一般,带着沉闷的死寂。
克乃等人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白?居然真的是空白!要命!不就假借了一下这位大佬的身份吗,总不至于千里迢迢来追杀他们吧?星际圣手有那么闲的?
裴枭微微侧身挡住了一旁的萧凛,眼前这人来者不善……这林长柒也真是的!假扮谁不好,偏偏撞上了这个星际圣手,冒牌货遇上正主,还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事?
空白猛然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舒浅,瞳孔猛然放大,带着颤抖,眼里顿时猩红一片,他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向林长柒,微微颔首。
然而舒浅看到空白的脸后,顿时就沉默了。
空白……
原来是这样。
自从我的阿白死后,我的世界一片空白。
舒浅心痛如绞,一时之间竟无法面对这个男人。
林长柒自然觉得好友的神情有些古怪,舒浅好像也不太对劲,但他没有细问。
空白的声音轻柔空灵,他缓缓道:“我跟你讲个故事,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他叫阿白,后来他离开了我,我很难过,结果七年之后,他却重新出现在了我面前,跟这位舒副官有点相似呢,林哥,你说可不可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舒浅。
林长柒是知道空白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他略有些许惊讶,哇哦,舒浅,机器人一样冷漠的人,居然就是空白故事中的渣男?
舒浅本身就性格木讷,这时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尴尬的附和道:“好……像……有点吧。”
克乃脑回路有点跟不上:“后来呢?”
空白微笑:“他死了。”
裴枭可不是个二愣子,而且舒浅七年前似乎的确是接到了一个潜伏的任务,难不成……嘶,好大一朵桃花……
舒浅:不敢说话。
五年出任务的时候,舒浅伪造了一个叫做舒白的身份,一个堂堂的alpha,伪装成普通的beta,跟一个不知情的普通人以恋人的身份相处。
这个普通人就是空白。
舒浅就是那个操蛋的渣男。
他们之间的确很恩爱。
后来呢……
后来舒浅任务完成,诈死了。
这么一看……
渣男实锤。
“星际圣手,认识舒副官?”克乃奇怪道。
空白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同这声音和脸完全不相符,“关你屁事。”
事实上,空白的脾气很臭,除了对林长柒还保有些敬意之外,基本上谁的面子都不给。
林长柒看着沉默的二人,一个缩成鹌鹑,另一个心中汹涌,却什么也不说。
星际圣手的落跑小娇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林长柒可是知道在“舒白”死后,空白到底疯癫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一时是感慨万千。
他犹记得当年,一身校服素来整洁干净的青年,带着满眼的红血丝,凌乱的灰发,在暴风雨当中敲开他的门,轻柔的声线中带着绝望般的嘶哑:“老师……我的阿白……死了。”
处理完舒白的后事,空白显得十分憔悴,失去恋人的满腔悲痛,让这个温柔的男人如此沉默。
林长柒这才知道,有人一旦失去了自己的毕生所爱,眼里的星星就真的暗淡了,不带一丝光芒。
林长柒和舒白的交情并不深,对他的了解都来源于空白,空白怔愣的坐在他跟前,“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他一直都很想当个医生,我觉得很好啊,我学法,他学医,他当医生济世救人,我就学法保护他,明明对狗毛过敏,却执意要养一只狗说,说兽医人医双修,你说说看,这样还有谁敢去他家的诊所啊?”
空白浅浅的笑,想到这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温和的,他轻轻抚了抚相框,相框里的男人像是一柄黑色的刀,完全不像是温柔的医生。
照片里,发现有人在看,冰冷寡言的男人露出一抹惊讶,耳垂微红,对于空白而言,那是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可惜,也永远定格在这最美好的时光里。
空白看向林长柒,“他是不是很可爱?”
林长柒沉默。
空白笑着,放肆的,欣慰的,温柔的笑,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小,淹没在近乎崩溃的哭声中。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才刚大学毕业的空白几乎咆哮道:
“他死了!老师!我的阿白死了!在他开了这个小诊所的第三个月,在他笑着跟我说他能救很多人的时候……最可笑的是,他居然被那个……被那个他所救的罪犯给杀了!!”
“可笑的是我学法,那罪犯虽然被枪毙,但我的阿白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混账都该死!”
空白浑浑噩噩的重复着,猛然看向林长柒,“老师,老师,您那么厉害,你什么都会,你也那么强大,求你了,教我!教我!”
看见年纪轻轻的空白,林长柒一时之间竟无法冠冕堂皇地说出拒绝的话来。
但身为一名星际军官,哪怕是罪犯的生命,他可能也做不到助纣为虐,他只是掏出了几本资料。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怎样变得强大的方式,他都给了空白,至于这个痛失爱人的青年会走到何种程度,就是他的事情了。
空白的癫狂,让人不敢想象,他转身弃法学医,改了名字。
失去你后,我的世界一片空白,就叫空白。
带着仇恨的努力的确令人惊讶。
成就了星际圣手——
空白。
空白圣手喜好处决罪犯,是因为失去爱人的满腔怨恨。
当然,处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在星际悬赏上抓到就枪毙的那种,都不干人事,不然空白早就被星际通缉了。
林长柒感慨万千,按照常理而言,死去的人能够重新归来是好事,但偏偏是建立在这种难言的谎言之上。
舒浅这些年倒是跑的潇洒,而空白呢?
死的人倒是死了个干净,死了个轻松,唯独活着的人才是最为痛苦的。
—
林长柒在空白在巴达帝国的私人别院里,拄着门口,舒浅……早就被空白锁在床上了。
空白面不改色的从别院里出来。
舒浅一个硬朗的alpha竟有些目含秋水的感觉。
林长柒挑了挑眉,“啧,挺激烈,把领口的扣子再扣一扣,露出来了。”
A区精英中规中矩的坐在大厅,都是一群八卦的糙汉子,早就把舒浅当年那点儿破事儿扒了个干净。
瞧着舒浅领口暧昧的红痕。
如同被雷劈。
舒副官……才是下面的那个啊?
空白耸了耸肩,瞧着舒浅的沉默,动作温柔体贴的给他把领口的军服扣子扣稳,还不忘对林长柒道:“谢谢老师提醒。”
舒浅:“……”
毫无人性。
“师母醒了,抱歉,他的腿我帮不上忙,这是精神力崩溃紊乱导致的瘫痪。”空白摇摇头。
林长柒微微垂眸,“这样啊。”
空白神色复杂,“老师您真的决定好了?我倒是有点惊讶,毕竟以您的性格……”
林长柒笑眯眯道:“没办法,萧上将太好了。”
他收敛了笑容,“还有多长时间?”
空白沉吟片刻道:“宇宙本源不够用,如果你想的话,那必须要尽快配置。”
林长柒微微颔首:“好。”
空白问道:“老师,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做法是不是太过自私。”林长柒揉了揉眉心,“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我后悔了,你不是还有药嘛。”
空白由衷唏嘘道:“您可真狠,一点退路都不留。”
林长柒浅笑,朝着萧凛的房间走去,挥了挥手:“本身就是个苟延残喘的人,还谈什么退路?”
—
萧凛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紧张的朝着门口张望,抿唇不语。
骨灰的事情,林先生是不是知道了?
他大概会生气。
看到熟悉的青年,萧凛绷紧了身子,先一步解释:“林先生,我并不是故意想瞒你,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别生我的气。”
才刚在鬼门关面前走过一趟的男人,见到他之后居然开口是这句话,让林长柒心疼又无奈。
“我的确生气了。”
萧凛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我……我以后不骗你,我天天给你打榜?”
英朗的alpha不知该如何自处,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就在知道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与伴侣相处,上将笨拙地释放着自己的爱意和歉意。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错,满脑子都在想他的林先生生气。
无奈,林长柒笑了,这个傻瓜。
“萧上将啊……”
月光如水。
他垂下头,在萧凛眉心之间落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我很高兴。”
萧凛突然冷静下来了,眸色暗了暗,将头埋在林长柒的颈窝之间,贪恋着薄荷草的气息,没有丝毫清醒之意,反而像是蚀骨的毒药,令人越陷越深。
是啊,很高兴,林先生,时隔多年重逢,高兴,我又找回了你。
高兴,你没有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