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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袁升请出老爷子搭救了鲁雄后,那鲁英便时常派人下山来请袁升袁虎到山寨吃酒,而袁升也隔个一月半月的便回请鲁英三人于入夜后来庄,自此多相往来交情日厚。不知不觉,便是一年光景过去了。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年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了。比如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整个章陵县包括白水镇方圆百里之内就也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总的算起来,最大条的却应该是这两件事:一件是章陵县西南大街有一天夜里失了火,烧了五家房舍,伤了七个人死了两个人;另一件则是县东开杂货铺的王麻子家的二媳妇生了两男一女的三胞胎。
而在这一年时间里,在章陵县外那广阔的大地上却发生了许许多多真正的大事。比如,北方闹了极其严重的蝗灾旱灾,而南方却有多地受了数十年难遇的洪灾。这些天灾导致的结果便是饿殍遍野。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当人们长期有着吃不饱甚至要饿死的问题时,胆子就会变得大起来,变得敢铤而走险,于是盗贼日多,北方和南方都聚起了数十股或大或小的盗贼,这些山贼草寇大者万余人小者百十人。
而在这一年时间里,天下除了因天灾而多了饥民盗贼外,便是这京都洛安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做了近二十年储君的当朝皇太子楚则,半年多前突然病故了。
太子楚则病故以及盗贼日盛的事,袁升自然也是听说了,甚至他知道的要比大多数人都清楚。但是这些事似乎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当袁升听说太子楚则病故的时候,感到了些许惊讶与唏嘘而已。毕竟十几年前,当袁老爷子还在京城时,袁升是被皇上特旨降恩,作为太子的伴读,进宫与太子楚则一同受学的。而袁升那座柱天庄的金字匾额,其实也是太子楚则所赠。
当年袁升准备在白水镇祖地上兴建庄院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要给庄院取名叫‘义升庄’的,甚至连匾都已经预定下了。但是在庄院建成那天,章陵县的许县令却亲自带着人敲锣打鼓送来了一块匾,那匾上面刻着‘柱天庄’三个字,这匾便是太子楚则托人订制,然后由许县令代送的,于是袁升这才把‘义升庄’改名为‘柱天庄’。
这一年多来,虽然北方南方都有不少州郡遭灾,闹起饥荒,但是章陵县一带却比往年更加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袁升柱天庄的营生也是越来越兴旺,袁升还是每日喝喝酒,闲时打打猎,过他那无忧无虑富足的官家子弟的痛快日子,隔三差五的也去五凤山见见鲁英等人。
这一天,五凤山的鲁氏兄弟新近猎得了一头野猪,便又派了祝恩亲自来请袁升袁虎去山寨喝酒,袁升袁虎自是欣然前往。
是时方入初夏,柳绿花红,草长茑飞,放眼尽皆生机盎然。这五凤山西面却有一片桃花林,那桃花开得正盛,鲁英就于桃花林中摆了酒肉,招待袁升兄弟。几人喝酒说笑,酒过三巡,祝恩忽道:“袁虎兄弟,去年我曾说过,要同你再比一场,不如今个便试一把,如何?”
袁虎道:“好!”
袁升待要相阻,鲁英道:“就让他们比来,也好一助酒兴,你我只顾吃酒便是。”
祝恩便着人去取了两根长棍来,抛了一根给袁虎,二人离了酒桌十数步开外,就于桃林间比划起来。
袁升鲁英鲁雄三人则只边饮酒边看他二人相斗。祝恩袁虎二人你来我往,棍风过处,只见桃花纷纷如雪落,二人此番斗了十余合,未分胜负,桃树枝节却被打落数支。忽的祝恩却罢了手,径直回到了酒桌前坐了下来。袁虎赶上来道:“祝哥,如何便就罢手了,尚未分出胜负呢。”
祝恩拿起一碗酒,一口喝尽,道:“不比了!三招之前你便可胜我,我自知不敌。再者,你我再斗下去,这桃花可就落光了。”
鲁英便招呼袁虎重新落了座,众人又吃喝了一阵。这时有个喽啰带着柱天庄的管家朱福寻了来,朱福见过了众人,对袁升禀道:“庄主,县上侯爷派人传话来,要庄主与四爷速回县里府上。”
袁升有些奇怪,问道:“可知何事?”
朱福道:“说是有贵客前来。”
袁虎道:“是何贵客?要我等都去迎他!”
朱福道:“这小的不知,只听说是自京都洛安城来的。”
袁升听罢,心知来客多半非比寻常,便对鲁英等人道:“家父传唤,不可不去。下次便去我庄上,咱们再聚。”
鲁英等人也不再强留,就送出山寨。只有袁虎有些不情愿,却也只得跟着大哥袁升出了寨,下了山。
袁升与袁虎赶回到了柱天庄上,袁升见自己那刚怀有数月身孕的夫人并四岁的儿子袁宏也都打扮一新,袁升道:“你们也要去?”
夫人一边拿了套衣服来给丈夫换上,一边道:“是的,老爷派人传话说了,全家都得去。”
袁升道:“你可知来的是何人?”
夫人道:“只说是洛安城来的,却不知是谁?”
袁升也不再问,换上衣服,袁虎却不愿换,袁升便也由着他,就与袁虎骑了马出了庄,袁夫人自带着孩子坐了马车跟着。
袁升等人到了章陵县城门口,正遇着二弟袁云带着两个家丁骑马出城。袁云道:“大哥,你们先去府上,我去城外接客人。”
袁升问道:“此番来的是谁?这般隆重,要我等都来迎他。”
袁云道:“来的是皇三子楚玄、皇七子楚政,随行的还有丰城欧阳叔叔。”
袁升听了,也是稍感诧异,哦了一声,便带着妻儿先入城去了。而袁虎却掉转马头,跟着二哥袁云一道出城去接客人。
袁虎边走边问道:“二哥,这两位皇子怎么突然到我们这来了?”
袁云道:“我也不知,数月前但听得他们离京南下巡查灾患,今早却收到欧阳叔叔派人送信来,说是两位皇子今日要到。看时辰这会应该也快到了。”
袁虎这会却忽然变了鬼脸笑道:“欧阳叔叔也来了啊,不知道玉仙姐姐有没有来呢?”
袁云看了一眼袁虎,却不理他,袁虎接着道:“二哥,这次既然欧阳叔叔来了,你就让父亲跟欧阳叔叔把你与玉仙姐姐的亲事日子给定了吧。”
袁云英俊的脸庞竟似乎有些红了,只是却依旧不理袁虎,径直拍马赶前去了。
袁虎笑了起来,袁虎一直很奇怪,自己的这位二哥,处理起父亲府上那些烦人的大小事务来,那是井井有条。袁虎自己连父亲府上有几个家丁丫鬟都不清楚,而二哥却连府上有多少田产,一年能收多少赋税钱粮,去年哪几户人家欠着多少租债等等这些,都能记得一清二楚。遇上再难解的事情,二哥也是静如止水不动声色,只有每次一说到玉仙姐姐,二哥却总会红起脸一失往日的泰然自若。
对于这位二哥,袁虎那是相当佩服的。二哥不仅人长得英俊不凡,至少袁虎认为还没有见过比自己二哥长得好看的男子,而且二哥好像真的是没什么是他不懂不会的。二哥既能挥毫写出龙飞凤舞的大字,谁见了也不得不发出真心的赞叹;也能抚着古琴奏出悦耳动人的乐声;更可以骑着快马一箭射穿飘落的柳叶。除了这些外,让袁虎佩服的还有很多,比如二哥能把如今叫得出名号的大小官员的生平一一道来,袁虎跟着二哥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却不知道二哥是从哪知道的这些;同样的一段文章,袁虎就是五天不吃不睡也不一定能背下来,而二哥却最多只要看上两遍,便能一字不差的背写出来,就这一点,袁虎对二哥那简直是惊为天人,一直佩服到今天。
其实今天一早,当袁云听说欧阳叔叔陪同着皇子们要来时,他确实是期盼着此次能见到欧阳玉仙的。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过她了,虽然不过才一年而已,但在袁云心里,却似乎已有三年那么久了。袁云也知道,父亲早在十多年前就跟欧阳叔叔把他与欧阳玉仙两人订下了娃娃亲。
欧阳叔叔单名一个亮字,是袁老爷子多年的旧部。当年袁老爷子手下共有四大虎将,欧阳亮排行第三,他跟着袁老爷子一起追随如今的皇上征战天下,后来皇上即位,欧阳亮也因功封为丰城郡守。这丰城郡下辖四县,章陵县便是其中之一。在欧阳玉仙出生那一年,袁老爷子去吃满月酒的时候,欧阳亮便与袁老爷子说下了,给当时三岁的袁云跟欧阳玉仙订了亲,等欧阳玉仙十八岁时,便即成婚。
袁虎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他又拍马赶上来,坏笑道:“二哥,玉仙姐姐与我同年,今年十八了哦。”
“要你多事。”袁云正说着,这时前头官路上便现出了一伙人马。袁云袁虎见了都催马迎了上去,而袁云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