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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和他的一对儿女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老朱是个老实本份的庄稼人,他一辈子就靠着他那一亩三分地活养了一家四口人。老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吃饱肚子平平安安的,他就知足了,别的他从未奢望过。
老朱一家四口日子过得虽然很是平淡,但也算是其乐融融。这几年虽然年景不好,但老朱一家至少还不曾挨过饿。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一场洪水下来,老朱不仅房子塌了,田地毁了,连跟着自己吃苦了大半辈子的老伴也染上疾疫死了。
洪灾发生后,官府虽然也在城里设了几处粥场施放米汤,但是那一碗米汤里却找不出二十颗饭粒来,而且十个有五个人还没有分到,那米汤就见底了。这几天来,每天都有饿死的人,对于死人,老朱已经看得麻木了,他并不害怕哪一天自己也跟着他们一样饿死了,他现在最担心最害怕的是他那年仅九岁的小儿子。在洪灾过后不久,老朱草草埋葬了老伴后,那年仅九岁的小儿子却突然也病倒了,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天了,但是儿子的病非但没有见好,反而一天天更重了。这几天来,儿子已是时时会昏迷过去。老朱知道,年幼的儿子不仅仅是因为生了病也因为实在是太饿了。
儿子的药也已经停了三天,因为老朱已经没办法再从药铺里赊账了。老朱看着儿子痛苦的眼神,以及那日渐消瘦下去的再无往日神彩的小脸蛋,如果再不给他弄点吃的,也许挨不过两天了。
老朱今天一大早便又去城外挖了一天的野菜,好容易让他挖到了几颗野生马蹄子,然而就在老朱回来的路上,却被两个陌生的年轻力壮的男子给抢走了,还挨了一顿揍。
当老朱满身泥土,一瘸一拐眼角乌青的回到那四面破风的家,看着病床上的儿子时,他终于狠下了心。这几天来,城里有人卖儿卖女换钱粮的事,老朱早也就听说了。
老朱找来女儿,把隔壁胡老四卖女儿换钱粮的事跟自己十五岁的女儿说了。女儿刚从弟弟的屋里出来,这会看着父亲那带着伤痕又带着愧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面容,她明白了,她并没有哭,只是默默流着泪水,却没有反对自己的父亲。
于是第二天,老朱便带着女儿找到了邹达。
邹达是抚城里有名的一伙无赖的头目,这些日子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钱和米,在洪灾发生后的第二天,邹达便在城里的大街上开始做起了拿钱米换人家子女的生意。
邹达这会一双色色的眼睛把老朱的女儿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就让人给了老朱五两银子两斗米。老朱说,前几天胡老四他们卖女儿可以换回十两银子三斗米,为什么他卖就这么少了。邹达瞪了老朱一眼,爱理不理的道:“卖的人太多了,你要不卖的话,明天可连五两银子都没有了。”
老朱咬了咬牙,他不敢再看自己的女儿。他低头从鄙视与嘲讽中接过了五两银子和一小袋米,急冲冲的就跑走了。他恨自己,他骂自己,但是为了儿子,他只有忍下来。
老朱双手紧紧握着用自己女儿换来的银子和大米,先赶到药店去买了药,他不敢和药店的掌柜多说一句话。急急的又赶回家,有了这药和米,儿子就可以挺过去了。
然而老朱的儿子已经用不着再吃药了。就在老朱离家卖女儿的时候,那个九岁的小儿子已经静静的死去了。
老朱瘫倒在地上,地上那还未干透的黄泥水透入了他破旧的裤子,老朱坐了好一阵,然后颤抖的站了起来,拿了药和米走了出来,他又回到了药铺,要退药换回银子,药店掌柜看着老朱,叹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把钱退给了他。
老朱拿着钱和米又找到了邹达,他要赎回女儿。他在卖女儿之前就听很多人说过,那些被买去的女孩,大多都是卖给了妓院,只有一些姿色出众的,才会被送去富贵人家,但也只是沦为家妓或者为奴而已,动不动就要受到人家的欺凌与打骂。
邹达见老朱要换回女儿,邹达道:“要赎也可以,拿十两银子一升米来。”
老朱一辈子都是个老实人,但是他这一回终于怒了,他还有一条老命,何况他本就不打算再活了,他要跟邹达拼命。
老朱虽然想拼命,然而得到的不过是一阵无情的拳打与脚踢。老朱被邹达一伙人打了个半死,牙齿也掉了几颗,嘴里鼻子都流出了血,但是老朱还是抱着邹达的腿不放手。边上旁观的人很多,但是大家除了在心中叹息之外没有人想过要上去帮老朱。
除了一个人!
在老朱与邹达一伙人打闹之时,当街斜对面有间小茶馆,这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他径直冲了过来,怒喝道:“住手!”
邹达看了一眼这个来管闲事的年轻人,却懒得理他。仍就用一只脚来踢那抱着自己的老朱,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话。
年轻人见邹达仍不停手,脸上怒色更盛,伸手便去阻止邹达,邹达被推了一下,又被老朱抱着脚,险些摔倒。邹达边上几个随从,便都围了上来,动手就来打这年轻人。不料这年轻人却也有些本事,四五个人一时竟然也打不赢这年轻人,但是这年轻人却也有些招架不住,显得有些狼狈了,好在他身手也还算敏捷,好几次都恰恰躲了开去。
就当这年轻人与邹达几人在打斗之时,只见街西东头来了一伙七八骑人马,那伙人马也看到了前面有人打斗,当中有两个早跳下马来,赶过来制止。来的这两个人都身佩刀剑,而且身手不凡,邹达几人立时就吃了亏不敢再动手了,而那年轻人自也罢了手。
邹达看着赶来插手的两个人道:“你们是谁?敢来管爷的闲事?”
这时就听得人群外有人说道:“好大的口气,这闲事我却管定了!”却是另几个骑马的人这会也都到了近前,这几个人也下了马,走了进来。
而方才与邹达一伙人打斗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见了来的这伙人,却忽然高兴起来,对着其中一个人叫道:“二哥!”
那人一见这年轻人,也是大感意外,“袁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