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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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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逸仙写完信,交给弘道,和弘道告辞。

    侯张氏赶紧把侯文斌手中的笔抢过来,还给弘道。

    侯文斌却哭闹着往回抢。

    弘道看了,笑着说:“盎,这笔就送给他了!”

    毛笔重新回到侯文斌的手上,他笑了,嘴里不住地说:“党——党——”

    “党——是啥意思呀?”包逸仙逗着侯文斌问。

    “党,长也。一聚之所尊长也。”弘道却在一旁解释道,“好呀,大气!”

    侯张氏和包逸仙从禅房里出来,又遇到刁鬼。

    包逸仙把包里的干粮拿出来送给他。

    刁鬼连连点头致谢,拿着干粮转身跑了。

    和弘道道别后,侯张氏和包逸仙一路上谈起了刁鬼祖上的传奇经历。

    “唉——人呀,真的是没处说去。”侯张氏换了一下胳膊抱着侯文斌,说,“就说刁鬼吧,他家祖上的日子,那可是过得油光水滑的,大西沟川有名的财主。可到了他哥俩这儿,就败坏没了。”

    “唵?他祖上到底有多红火呀?”

    “盎,说这话,还得从你公公从皇上那辈儿说起。”侯张氏说,“你该听说过,白三阎王抢劫粮捕府街的事儿吧?要讲刁家的事儿,就得先说说这个白三阎王的爹——白起来。”

    白起来也是山东人。为了活命,他挑着柳条筐带着孩子老婆闯关东了。

    到了古北口密云县桃花峪的时候,白起来的大儿子白龙翔突然浑身滚烫,喘不上气来。眼看着当时唯一的儿子翻着白眼,要没命了,白起来急得蹲在地上哭起来。

    这时正好路过一个老太太,看看白起来,又看看孩子的样子,说:“盎,看这孩子呀,好像是撞着啥了(妖邪附体)!村里有个察玛(萨满教中伺候老佛爷的人,人神中介,类似佛教中的和尚),是满人,请她来走走大神赶赶吧!”

    有病乱求医,白起来就到桃花峪找到了这个满族察玛,请她来走大神驱病。

    让白起来感到欣喜的是,经过这个察玛三天三夜的走大神,白龙翔的身子不烫了,只是还喘着粗气。

    这个察玛又把晒干的达子香叶点燃,在白龙翔鼻子下熏。

    熏了半个时辰,孩子竟然不喘了。

    见把孩子的命救过来了,白起来对那个察玛千恩万谢,把唯一一点盘缠拿出来送给她。

    察玛看了一眼摆摆手,没有接他的钱。

    白起来以为察玛嫌弃钱少,就把挂在脖子上一枚祖传的古钱摘下来送给她。

    察玛接过那枚古钱,吹了一口气,在耳朵边听听,又重新给白起来挂在脖子上。

    白起来不明白啥意思,周边的村民告诉他,察玛走大神不能收钱财,是免费的,只为积攒功德。

    白起来听了更是感激的不得了,一个大男人,眼泪又一下子流了出来。

    临行前,白起来问那个察玛:“盎,神人呀,我这去口外啊,山高路远的,你给我算算,到哪能安个家呀?!”

    察玛闭上眼睛,把手里的抓鼓敲了几下,又扭了扭腰肢,把腰铃扭得乱响,唱道:

    “扎昆背色,京鸟勒么金那么。

    乌云背色也金勒么金那么。

    伊能也伊车得也,

    片儿耶我丝混得!……(大致意思是,老佛爷呀,请您收下吧,收下这匹马)”

    白起来听不懂这满语的祷告,弄得一头雾水。

    察玛跳着扭着,最后用汉语说了句:“白马上房之地,就是你的安身之所。”

    说完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从此,白起来就记住了这白马上房的地方。

    不过他心里也犯嘀咕,这猫呀狗呀的可以上房,这马咋能上房呢?

    他过了古北口,一路向口外走来。

    走到赤勒川大西沟川的时候,遇到好多山东人。

    一打听,这里有个山东人的头头儿,人送外号从皇上,是山东登州府文登县大槐树下人。

    大槐树下有白家屯、从家屯、侯家屯三个屯。这三个屯互相往来密切,亲戚串着亲戚。

    白起来掰起手指头一算计,这从皇上老家是从家屯,与自己老家白家屯也不远呀,还算是远房姑舅亲。

    这一路上走来走去的,也没有遇到白马上房的地儿,不如先在这住几天吧,养养精神,再继续往东北走。

    他经老乡一介绍,找到了从皇上。

    从皇上不但认了这门姑舅亲,而且还出手大气,答应把红眼赤沟沟坎子下两间看山的茅草房借给他住。

    白起来挑着担子,一家三口来到红眼赤沟,刚要搬进茅草房里,就听沟坎子上飘来拉三弦的声音。

    这声音浪荡粗放,把白起来的老婆白佘氏给吸引住了,竟忘记了进屋。

    白起来喊道:“盎,快进屋收拾一下,听啥呀儿吆(没营养的小曲儿)呀!”

    白佘氏比白起来小11岁,结婚前原是个财主的女儿,也算是大家闺秀了,略懂音律。可惜呀,天灾人祸导致白佘氏娘家家境没落,她只得下嫁给了佃户出身的白起来。

    茅草屋里除了一铺土炕外,就是一些看山用的农具。

    两口子一会儿就收拾妥当,白佘氏拿着把笤帚出来扫院子,顺便想知道那拉三弦的到底是个啥样儿的人。

    她到院子里刚扫了两下,突然惊叫起来:“唵?!唉!唉——你快过来看呀!快过来——我的老天爷呀!”

    “唵啥唵呀!咋咋呼呼地叫唤个啥呀!”白起来一边磨叨着一边出来,朝白佘氏手指的方向一看,也傻了。

    这两间茅草房建在沟坎子下,房檐正好与沟坎子齐平。

    由于年头太长了,茅草房的房顶竟然长起了水稗子草。

    在沟坎子上有匹白马正在吃草。

    白马吃着吃着就看见了房子上的水稗子草了。

    它优哉游哉边吃草边向房顶走来,一迈蹄子,就上了茅草房,吃起房上的草来。

    这个时候正是夕阳西下,那橘红色的太阳余晖照在白马身上,泛着金黄色的光。

    紧接着听见有人拉着三弦,唱起了浪不丢(放纵,浪张)的歌:

    “我爬呀爬呀

    爬上那摸摸高山呀,

    低头一看,

    望见了无底清泉——

    只见那清泉深不见底,

    泉边还有那榛柴两边。

    叫一声哥哥呀,我那红玛瑙溜溜

    掉到泉水里可咋办呀?

    可咋办?

    别急别急,

    哥哥我这有——探水竹竿——”

    白佘氏听到这歌声脸唰一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