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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枭觉得人类脂肪和肌肉组织不可能与石灰相融,可他花了很大力气,也没能把那些肉从石膏上撕下来。
秦知律盯着已经空掉的柱子,弯腰捡起另外几幅手稿一步一步退下台。
无事发生。
他若有所思道:“人类与雕像的畸变。可惜畸变者死亡,无法判断究竟是这幅画特殊,还是所有手稿都不能离台。”
蒋枭把尸体和手稿拍照传回主城,“我倾向于是唯独这一幅特殊。没什么凭据,只是直觉……”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刚挂电话进来的卡奥斯被这场面吓得脸色煞白。
蒋枭朝他招了下手,“看看尸体,认识吗?”
卡奥斯哆嗦着走上前,隔着几米扫了一眼就点头,“温德先生,他是99区很有声名的猎人。人高马大,勇猛稳妥,手下带着一支三十多号人的猎队。”
他一边哆嗦着解释一边低头发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猎队里的人说,他十天前打猎回来后重感冒,只能在家休养。那场捕猎收成很好,足够他们度过接下来的淡季,所以队员们这几天就没打扰他。”
蒋枭问道:“99区居民很崇拜他的猎运吗,到了信奉的地步?”
卡奥斯惊讶,“那不至于,您为什么这么问?”
“他人还活着时,形象就已经被雕上柱子了。”
卡奥斯闻言露出迷茫的神情,看向蒋枭背后空空如也的柱子,“在哪儿?”
一直低头坐在角落里的安隅忽然抬眸看过来,低声问道:“这个柱子从前有图案吗?”
“没有啊。”卡奥斯茫然,“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柱子,支撑着上面的占卜室,从来没做过雕饰。”
蒋枭意味深长地看了安隅一眼,又问,“温德有家人吗?”
“只有一个老母亲。他从前娶过妻,但没多久老婆就被畸种杀死了,没有再娶。”卡奥斯又看了一眼地上说不出是人还是石块的玩意,赶紧挪开了视线,“我们去他家看看吧。哦对了,上峰派了新的对接员,诺伯特上校,他待会直接去温德家里与我们会和。”
临行前,秦知律又把西耶那和伙伴的家仔细搜了一遍。伙伴的床上散着凌乱的被子,桌上扔着半碗没喝完的肉粥,已经因寒冷凝固了,卡奥斯说99区人只在晚上喝肉粥,猜测他是半夜突然有事而后消失的。但西耶那家里却很整洁,没有遗留信息,也没什么打斗痕迹。
“昨晚冲上楼的那个家伙身份也确定了,是个‘锄子’,就是干资源采集的。”卡奥斯压低声汇报,“昨晚他在酒吧和几位同事喝酒,零点前就回家了,是后半夜又摸回来的。”
雪路难行,汽车颠簸得不像话。蒋枭坐在副驾驶继续盘问两个杀手间的关系,安隅则看着车窗上的凝霜出神。
小章鱼人说,在时间被重置前的第一个2.08秒内,他的终端里闪出过一个异常数据提示——某指标从100%迅速掉至0.1%,但它不具备那个指标的解读权限,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时间重置后,那个指标恢复了100%。
安隅凝眉看着车窗。以百分比存在的数据只有生存值,那代表在被重置的时间里,他确实曾无限逼近于死亡。从温德突然进攻,到他折叠空间将对方弹开,而后那家伙二次攻击并真的差点杀死他,再到时间被神秘地重置——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两秒内,太快了,快到他甚至没有听见终端的生存报警。
而被重置的只有他和畸变者之间的时间,秦知律和蒋枭都没受到影响。
一只手从旁边搭上来,秦知律捏着他的肩膀低声问道:“后怕?”
安隅回过神,缓缓摇头。
在濒死的那一瞬,他确实曾被恐惧吞没——只有在那时他才明白,死亡真正降临和被恐吓濒死完全不同,0.1%的生存状态和极限控制在1%也完全不同,他那时已经感到身体所有器官的停止,意识深处甚至已明确自己的死亡事实。
然而,滔天的恐惧只发生在一瞬间,当他预知到死亡已成既定事实,脑海里却翻涌起更为强烈的反杀执念。
“很奇妙,长官。”安隅用手指隔着玻璃描摹着霜花的形状,“刚才我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勇气。或许因为最害怕的事已成定局,反而可以无畏一切,只忠于达成目的。”
那双金眸忽然失神了瞬间,他轻声道:“凌秋曾经说,他希望终他一生,能教我学会四件事……”
“面包,慈悲,勇气与爱。”秦知律注视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有些柔和。
安隅垂眸,“嗯,没想到您还记得。”
凌秋只是个普通人,可却好像总能预言他的人生。甚至在死之前,他还最后启示他——敢赌上最后一线生机的人不会输。虽然那时凌秋已经意识模糊,非说是他从前让他提醒自己的。
蒋枭忽然回头担忧地看向安隅,“您还好吗?连我都后怕。”
“还好。”安隅神色平静,“幸亏我反应过来了。”
他没有对蒋枭提时间重置的事,死里逃生的真相只有秦知律知情。秦知律要求他严格保密一切关于时间回溯的能力,从前的记忆回溯、眼下的时间重置,都绝不能被黑塔知晓。
“发生的瞬间,你能感受到时间的编译方式吗?”秦知律用只有他们之间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安隅摇头,“太快了,我只感觉像被撕裂了一样……不,不是像,那是非常真实的撕裂感,就像死亡一样真实。”
皮手套覆上他的手背,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不知为何,被安慰时,安隅才忽然终于有了点后怕。他恍了个神,回神时已经反手握住了长官的手,隔着皮手套攥了又攥。
有些遗憾。
如果能真切地握到手套里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感受另一个人的手指,或许会更心安些吧。
秦知律顿了顿,但没有挣开他,继续低声问道:“所以触发条件是濒死?”
“也许吧……”安隅咬了下唇,又不太确定地摇头,“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机会再试一次。”
话音刚落,秦知律却倏然沉声道:“不允许故意创造条件测试能力。”
“嗯?”安隅抬眸,“为……”
“绝不允许。”秦知律神情少见地严厉,“这和53区感染觉醒不同,后果无法挽回,你必须听话。”
“知道了,长官。”安隅只得乖乖点头,“请放心,您了解我的,我不敢真的找死……”
秦知律冷哼一声,“但愿。”
*
温德的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神头还好,正在家里准备烙肉饼。
“他应该又出去打猎了吧?最近霜雪太重,我听说其他猎队的收成都不好,估计他拗在外头不肯回来,这孩子……”老太太边用力揉着面团边摇头,“发着烧还要跑出去,烧得直说胡话,再强壮的身体也不能这样……”
“说胡话?”蒋枭立即问,“什么胡话?”
“他发烧都烧得神志不清了,突然跳起来念叨什么掩盖在雪里,然后扛起猎斧就冲出去了,拉都拉不住,问话也不理人。”
“半夜?”
“是啊。”老太太叹一口气,又慈祥地笑起来,低声自语般地数落道:“二十来岁时倒是血气方刚,常常半夜临时起意跑出去打猎,但这都十来年没有过了,我以为他长大了,没想到发一场烧又活回去了。”
蒋枭沉默片刻,又问道:“感冒那几天,他睡得好吗?”
“睡得时间挺长,但估计休息也不好,白天没精打采的。”老太太回忆了一会儿,“就是一直惦记着打猎,说梦到了猎神,下次出手一定收获丰盛。唉,他死了媳妇后满脑子就是打猎打猎,快来个姑娘救救我这傻儿子吧……”
四人从温德家中出来,秦知律随手给黑塔发了节点汇报,而后说道:“非常明确的精神控制,超畸体可以渗入人的梦境,在梦中征召对方成为信徒,并驱使他们替自己做事。”
蒋枭皱眉,“这就麻烦了,超畸体完全可以彻底混入人群,不露丝毫破绽。不过根据经验,这种超畸体普遍进攻性不强,或许会和95区的不同?”
“但愿,希望不要是比95区的东西额外多出一项精神控制力才好。”秦知律又开始仔细看那幅羊皮纸画,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向安隅,“有没有觉得羊血的边缘很诡异?看久了像在波动,像能无限延伸。”
安隅听懂了他的意思,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长官,其实我之前在降临状态下见到过这个。”
他指着那个用粗沙砾划出来的人的轮廓,“客观上说,这个人影不算大,但却营造出了一种巨大的感觉,是吗?它很像我从前在浑噩之中看到的一个巨大的金色人形。”
秦知律蹙眉,“金色人形……”
安隅轻点头,“之前您让我去大脑看过尤格雪原的遗留资料,有三张照片。第三张照片里,当年雪原的天际出现一道刺眼的红光,红光另一边横卧着一道巨大的人形剪影,笼罩在金色光晕里。是不是很像这幅画?”
秦知律神色更凝重,“那张照片绝不可能泄露,除非作画的人像诗人或典那样,有超自然的认知力,否则他必然是当年亲见过神秘降临的人。”
“嗯,还有一种可能,是密切接触过詹雪等人的军人。”
安隅说着,突然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卡奥斯。
秦知律挑眉,“消失的狄斯夫上校。”
卡奥斯正在和诺伯特交接工作,他眉头神经质似的抽动着,好似如释重负,又有些愧疚。安隅走过去时,听到他低声对诺伯特道:“抱歉长官,如果父亲在这里,一定会比我更有用。”
安隅便顺着问道:“你父亲失踪前有提过奇怪的梦吗?”
卡奥斯摇头,“没听说。但他睡眠一直很好,他还说过自己几乎从来不做梦。”
“那你呢?”秦知律审视着他,“这段日子,你父亲是否经常在你的梦里出现,他有没有要求你一直信任他,跟随他的脚步效忠军部?”
卡奥斯应声愣住,冰天雪地的,一滴汗珠子从他额边滚下,他惊愕道:“天……你们在怀疑什么?我父亲也失踪了,他是受害者,而且他怎么可能是超畸体?”
蒋枭给诺伯特使了个眼色,诺伯特立刻搭住卡奥斯的肩,“长官们只是在关心你的状况,不要多心。交接完立即归队,接下来你负责和黑塔通讯,少在外逗留。”
“好……”卡奥斯咬了下嘴唇,走远几步又转回头来,“我父亲正直勤恳,他效忠人类利益三十年,无论如何,请不要怀疑他的忠诚。”
秦知律点头,“我从未怀疑任何一个军人的忠诚。”
待卡奥斯走远,他才又低语道:“但倘若有人不幸被混乱吞没,毫不犹豫的清除才是对他们忠诚的尊重。”
狄斯夫当年并未亲历神秘降临,但他是高风险暴露者的转运负责人,直接接触过唐如和詹雪。快要三十年过去,整个99区,只有他一人有可能画出那幅画。
“这画上不仅有当年天际的红光和金色人影,还有一本封面上镶嵌着眼睛的书……”秦知律对着画又看了一阵子,吩咐道:“让黑塔查两件事。两个月内99区有没有人去过尤格雪原,以及有没有人接触过诗人,尤其要查狄斯夫的行踪和通讯。”
诺伯特立即让驻军拉出了狄斯夫上校前几天的所有活动,狄斯夫是驻军领袖,在居民区也频繁活动,在消失前几天,他的足迹几乎遍布99区。
“袭击三位长官的两人刚好都在他失踪前的接触名单中。不幸的是,他那几天实在接触了太多人,我们要一个一个去调查,估计要花很久。”诺伯特边带路边叹气,“不说居民,驻军两百多号,他一定每个都接触到了。”
说话间,霜已经挂上他的胡须,他抬手抹去,歉意道:“这几天通宵忙碌,实在没时间打理自己了。”
蒋枭问,“你有做梦吗?”
诺伯特皱眉回忆了一会儿,“我和狄斯夫上校刚好相反,我只要睡觉就会做梦。前几天我梦到初入伍时,一个将星长官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但我拒绝了。他军衔太高,让我很不踏实,哪来这么大的馅饼刚好砸在我头上呢……还好拒绝了。”他后怕地吁了一口气,转而又凝重起来,喃喃道:“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军人像我一样好运。”
蒋枭和诺伯特一路聊着99区的情况。99区驻军大多数已经成家,也包括诺伯特自己,他在99区娶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开着一家快捷餐馆,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我女儿基因熵足有8.3呢。”诺伯特满怀希冀地笑,“最近几年主城的基因熵阈值在下降,说不定等我女儿到上学的年龄时刚好够资格进主城,那可太好了。只要进入主城,人的命运就改变了……”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冲安隅微笑道:“对了,这位是角落大人吧?上峰交代我要格外关注您的状态。”
安隅一直在看街上来来回回的人群。
昨天在酒馆里感受到的那种诡异氛围没有消失,甚至更强烈了——明明这些人衣着得体,身材魁梧,但他却总有一种昔日里穿梭在肮脏贫民窟中的感觉。
他随意点了下头,问道:“诺伯特上校,您有估计过99区目前的精神感染比例吗?”
诺伯特笑容僵了一下,“什么意思?”
秦知律看他一眼,“那两个人都和狄斯夫没有太多交集,是完全随机的两个信徒。我们从前经历过几乎覆盖全城的感染,与这种随机性非常相似。”
诺伯特闻言连忙摆手,“现在绝大多数人还很正常,我可以担保!大家都忙活着盘算怎么熬过下一场暴风雪,哪有那么多异常的家伙。”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我猜超畸体诱导人成为信徒是需要特定条件的,也不能随便想让谁做梦就能成功。我已经让驻军发布公告,一定要在这种精神控制扩散前挽救大家。”
一行人说着话来到了资源采集厂,说是厂,其实是一片广阔的露天园区,用铁围栏围着。如今那些铁围栏上的霜都有几厘米厚,一眼看去更像是一堵冰砖砌起的墙。
上百台重型采集车械在里面同时作业,工人们在机器间奔忙,虽然气温已经低到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人们呼出的白气,但他们仍兴致勃勃地吆喝着,干得热火朝天。
安隅站在大门口静静地看着里面——明明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场面,可那种类似贫民窟的既视感却更强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锄子们白天都在厂里干活,因为关乎穹顶,狄斯夫每天都来这里巡视一圈,二十多年来无一例外。”诺伯特叹了口气,搓掉手上那层刚刚凝起的霜,“上校是值得尊敬的人。”
安隅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抬了下眼,“99区一直这么容易结霜吗?”
“什么?”诺伯特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背——几秒钟的功夫,刚刚搓掉的霜又结了回来。
安隅说,“我长大的地方也常被风雪淹没,但很少见霜能结到人身上来,这似乎并不科学。”
这一问把诺伯特问愣了,他下意识看向蒋枭和秦知律——二人眉梢肩头也都凝了霜,蒋枭要比秦知律更重一些。
“您好像发现了什么……”诺伯特喃喃道:“从前似乎确实不这样,我们都以为是最近太冷了的缘故……气温越来越低了,这周比上周的平均温度又低了将近十摄氏度,您……”他转向安隅,话音却戛然而止,他将安隅从上到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怔道:“但您好像……”
“这些霜雪像是有意识的东西,自动绕开了角落。”秦知律看了安隅一眼,他抬起手静静等待,直到几片雪花轻轻飘落在掌心,很快便在皮手套上凝成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霜,他攥紧手心将那层霜碾碎,低声道:“53区的雨水里有水母基因,当年95区的风中有畸变的花粉,如今99区的霜雪——”他倏然抬眸,黑眸凝注,“大概就是它们了吧,正每分每秒、无差别地向所有人传递着精神污染。”
诺伯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脚步沉重地引着他们走入厂区。深入到工人之中后,蒋枭警惕地走到了安隅外侧,观察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而安隅却只看着他——那双猩红的眼眸在进入99区后越来越深,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些疯狂的意味。
“蒋枭。”他忽然说道:“汇报精神力。”
蒋枭立刻检查终端,深吸一口气——“67,看来它一直在下降。终端显示目前室外温度已接近零下45摄氏度,希望我的精神力能在抵达安全温度前稳住。”
出发前,大脑试验室测出蒋枭的极限温度是零下58摄氏度,只要达到这个阈值,他就会进入精神力和生存值锁定状态,近乎无敌。
蒋枭看向安隅,“我的精神力倒还好,但我担心您。超畸体似乎很针对您,不仅霜雪会刻意绕开你,那两个被精神蛊惑的人也都直冲你来……”
“不仅针对,那个东西很了解角落,非常了解。”秦知律黑眸沉沉地看向工厂里的人群,语气冰冷,“第一,精神永不屈服。第二,基因不容染指。所有试图强行精神控制他,或是摄取他基因的畸种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第三,要想杀死角落,意料之外的原始手段攻击是唯一的方法……”
话音未落,厂区里突然静谧。
所有的采集车停下了工作,工人们纷纷直起腰,朝他们的方向扭过身来。
震耳欲聋的劈砍声和吆喝停歇,天地间被一种令人眩晕的死寂重重压抑着。风中飞舞的雪忽然变密,那些已不能再称为雪,它们很反科学地在空中自发凝成了霜。
下一秒,工人们突然开始狂野地吼叫,那一双双眼睛像被抽空了生气,成千上万的身影凶猛地挤上来,迅速将四人冲散,安隅被推搡着,不过瞬息间,已被层层包围。
视线范围内完全看不到秦知律和蒋枭,只有那些魁梧粗犷的陌生人,举着锋利的刀锄恶狠狠地盯着他。
在这一刻,他终于想通那种酷似贫民窟的感觉从何而来。
眼神。
从踏入99区起,街道上、酒馆里、厂区中,所有人看似生机勃勃,但总是在不经意间会眼神涣散,偶尔和别人对视时,他们会默契地交换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和贫民窟那些肮脏的家伙完全一样。
但这些马脚总是转瞬即逝,让安隅一直浸泡在不对劲的感觉里,却迟迟没想通问题所在。
想通时已经晚了。
喊杀声几乎要把苍穹顶破,那些人呼喝着朝他挥起了刀。
99区上空的无人机将画面实时传输回数千公里之外的黑塔,此刻黑塔一片死寂,上峰们脸色惨白。
从高空的视角,几乎已经看不见安隅了。
他变成了很小的一个点,被黑压压的人潮和连成片的刀光瞬间吞没。
比刀刃先一步到安隅面前的是一枚子弹。
来自诺伯特。
子弹破风的瞬间,安隅于震天的呼喝声中捕捉到了诺伯特的喃喃自语。
“以朴素的方式杀死神明。”
紧随他之后,千千万万人魇症似地同时唱诵着:“以朴素的方式杀死神明。”
那些声音汇聚成嗡吟,沉沉地笼罩住了整个99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