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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被堵了嘴,蓝衣老妈子还是努力想要诅咒着什么,只是强壮的蒙古亲兵再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相比她的咒骂,绸衣丫鬟始终低垂着头,既不反抗也不求饶,张亦隆也没过多的为难她。
在二人被推出后,厢房内的气氛反而为之一松,于硕甚至看到了有丫鬟长舒了口气。
张亦隆扔下句,“你们能考虑到天亮,好好想想吧。”就转身离开了厢房。
出了厢房,于硕点手把自己手下的蒙古亲兵召集过来,命令他们在院中列队,自己则伸手从一名蒙古亲兵手中接过一面小圆盾,“我给你留下五人帮你守着这宅子,这里面的宝贝太多了,别让人抢了去。”
张亦隆拱手道谢,“你自己也要小心。”
于硕没说话,只是扬了扬左手中的小圆盾。
于硕带人走后,张亦隆也准备按名单去抓人了。
在跟着自己的三人中,董一振性格沉稳,能力最强,自然是由他留守胡宅,除了于硕留下的5名蒙古亲兵以外,张亦隆自己所属的亲兵中也留下5人,虽说人是少了点,但胡宅离着板申公所不远,真要有事,自然会第一时间得到增援。
剩下的5名蒙古亲兵加上岳双元、魏立庆和方布,去抓几个白莲教的小头目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刚出胡宅就碰见外边站着10名全副武装,提着气死风灯的蒙古亲兵,在他们身后还赶着一辆马拉大车。
为首的蒙古亲兵对着张亦隆躬身施礼,哇啦哇啦说了一顿。
岳双元马上把他的话翻译给张亦隆,原来是达阳怕这位张安答深夜去抓人出什么意外,就增派了10名亲兵过来,还特意带来了气死风灯和大车。
听到这里,张亦隆一拍脑袋,自己居然把照明这事忘了,现在可是明末,不会有手电之类的东西。
真是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翻身上马后,这支10余人的抓捕小队就此出发。
沿路之上,时不时就有蒙古亲兵的马队奔驰而过,惊的看门犬不停的狂叫。
对于张亦隆来说,这反而是好事,否则自己刚一接近目标,就狗叫声大作,多少是个麻烦事。
已经在苏木沁板申中生活数年的方布负责在前引路,岳双元和魏立庆神色警惕的骑行在张亦隆身边,如果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位台吉大人的安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脑袋就别想要了。为此,这二位许久不用盾牌的汉人亲兵破天荒的一人在左臂上挂了面小圆盾。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暗箭难防啊。
名单上第一人,家住苏木沁板申东街,看宅子的外观,起码也是个中产之家,张亦隆就有些好奇了,这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白莲教作死,图什么?
绕着宅子转了一圈,当看到墙头上某物时,张亦隆差点笑出声来,让魏立庆和方布带二名蒙古亲兵在这里守着,剩下的围住宅子,自己则亲率岳双元和五名蒙古亲兵上来砸门。
夜半时分,篷篷的砸门声传出挺远的,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谁啊。这大半夜的。”
“台吉亲兵,有请陈先生。”岳双元没好气的说,也就是身边的张安答说不能破门,不然,弄辆大车直接撞开就是了。
忽的,墙外传来几声呼喝,岳双元看向张亦隆,后者微一点头,自己又猜中了。
院门打开了,一个老迈的门房看向外面凶神恶煞的一伙人,“几位大人,这是?”
张亦隆看了看他混浊的眼睛,“给你家主母传句话,陈先生得跟我们回去见台吉大人,让她好好守住门房,不要乱说乱动,否则就要有灭门之祸,记下了?”
老门房赶紧低头行礼,“呃……记下了,大人。”
说话间,魏立庆和方布押着一个只披了件夹袍的中年人从墙边走来,张亦隆看了眼方布,方布一点头,那就没抓错。
把绑成个棕子的中年人扔到大车上,张亦隆回头再看了眼门房,微微一笑,“立庆,把那个老门房一起抓了,要小心,那家伙肯定身藏利器。”
魏立庆二话不说,带着二名蒙古亲兵转身走向院门,伸手招呼老门房:“老头,你过来一下,你家老爷有话要说。”
老门房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就在离着魏立庆还有一步之遥时,老门房忽的踏地前冲,一抹寒光从他手中闪现!直刺魏立庆胸膛。
也亏得魏立庆事先得到了张亦隆的提醒,反应极快,后撤半步,左手小圆盾护住胸前要害,右手的雁翎刀往前狠击而出。
老门房没想到魏立庆会有防备,手中的短刀刺中的是坚实的圆盾,自己全力前扑之势则相当于用肉身去撞击对手的雁翎刀,此时再想改变姿势已是万万不能了,拼尽全力也不过避开了要害。
只不过,除了魏立庆以外,还有两口蒙古亲兵的曲刃马刀在旁边等着他,三刀齐下,老门房瞬间倒毙。
魏立庆收回圆盾,看了看扎在上面的短刀,不由得倒吸口冷气,真没想到这老家伙的劲头真不小啊。
老门房的尸体也被扔到大车上,负责赶车的车夫已经吓得脸皮惨白,但面对着凶悍的蒙古亲兵和他们手中沾血的马刀,车夫不敢多说一句。
在赶往下一家的路上,魏立庆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张大人,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老门房有问题?”
张亦隆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魏立庆肃然,能从一个人的眼神中看出对方是不是有问题,有多大问题,在此前他只在杨大人身上见识过,没想到眼前这位张安答也有这本事。
可能是出师遇险,已经消耗了苏木沁板申内白莲教徒的大部分气运,接下来的抓捕顺利的让张亦隆都觉得有些惊讶,接连四人都是在被窝里被抓的。
不过张亦隆没敢丝毫大意,白莲教在苏木沁板申内发展了几十年,就算是之前被达阳和杨大乖联手屠杀过一次,该有的底蕴肯定还是有的。
白莲教可是近千年的造反专业户,怎么可能就这么老实认栽?
果然,在前往粮行附近抓人时,就发生了意外。
一行人刚转过街角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兵器磕碰声和低沉的喊杀声。
魏立庆马上控马前出,护在张亦隆前方。
“怎么回事?”由于距离较远,听不清双方的呼喝内容,只能从扔在地上的灯笼着起的火光中勉强能看出其中一方是穿着铁网甲的蒙古亲兵。
“立庆,你率5骑前出,剩下人就地警戒!弓上弦!”张亦隆没有抽弓,自己那点射术是什么德性,自己心里有数,只是默默的抽出了腰刀“寒光”,周边的蒙古亲兵和岳双元全部抽弓搭箭,严阵以待。
“嗡”一声弓弦轻响,一支羽箭从黑暗中射出!
一匹战马嘶鸣着倒下,尽管骑乘的蒙古亲兵身手敏捷,落地后就地一滚没有受伤,但原本严密的阵形却出现了一丝松动。
隐藏在黑暗中的白莲教徒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随着一声“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呼喝,几十名手持长枪、腰刀、钉钯的白莲教徒从黑暗中涌出,十几支羽箭也随之射出!
刚才该命令众人下马的!张亦隆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自己居然忘了射人先射马这个常识!
好在蒙古亲兵们在危急关头展现出极其优异的射术!这也是张亦隆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名振天下的蒙古连珠箭。
只见蒙古亲兵们动作整齐划一,左手飞快从撒袋中抽出梅针箭,配合右手一推一拉,弓开锐角,搭箭,略一瞄准,撒放!
全套动作干净利索,而且射击精度极高,张亦隆目光所及,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应弦即倒!
就算是施放冷箭的白莲教徒隐身于黑暗中,蒙古亲兵也能寻着对方羽箭飞来的轨迹确定对方的位置,然后精准反击。
黑暗中时不时传出中箭者的闷哼和哀嚎。
只不过留在张亦隆身边的蒙古亲兵只有10名蒙古亲兵,无法形成密集的箭雨,尽管射倒了十几个人,还是无法阻止疯狂的白莲教徒过来抢人。
“投枪!下马,列阵!”这是岳双元在发号施令。尽管张亦隆是达阳大人的安答,但毕竟不如他们熟悉蒙古兵的战术,所以张亦隆在出发前就已经交待过了,如遇大股敌袭,就由魏立庆或岳双元指挥。
随着岳双庆的命令,十余支三尾刃短标枪狠掷而出,在白莲教徒中溅起一片血花。
下马的蒙古亲兵迅速结成一个松散的阵形,这让同样翻身下马的张亦隆眉头微皱,看来这些蒙古亲兵确实不习惯结成密集的军阵对敌。
“大人,枪。”身边的方布递给张亦隆一支一丈三尺的长枪,这是出门前张亦隆让他帮着保管的。张亦隆深知自己骑术不精,携带长枪骑马有可能伤到自己或是旁人,所以就交给了岳双元,刚才戒备时岳双元又把长枪交给了唯一没带弓箭的方布。
“那你用什么?”张亦隆接枪在手,心下大定,要说刺枪术,自己可半点不比小胡差,只是没机会出风头而已。
“大人看我的吧!”方布一扬手中的铁拐,用一面小圆盾护住自己胸前要害后就如同旋风般冲入对面的白莲教徒中。
只见他手中的铁拐舞的呼呼作响,只一下就击飞了一口腰刀,紧接着就失去武器的白莲教徒打得脑袋开花。
身形一转,手中圆盾格开一支刺来的长枪,方布向前一跃,手中的铁拐往前一点,持枪的教徒就惨叫着双手撒枪捂脸。
张亦隆这才注意到,原来方布所用的铁拐前面还带有一个尖锐的三角锥,临时可以客串一下短枪。
可能是受到方布勇猛表现的影响,剩下的10名蒙古亲兵没有得到命令就狂吼着加入了战团。
张亦隆目瞪口呆,岳双元在一旁也连连摇头叹气。
现在大车旁边就只剩下张亦隆和岳双元二人了。
“大人,小心了。”岳双元忽的沉声提醒了一句。
不用岳双元提醒,张亦隆就已经看到了七八人从街道阴影中显出身形,相比那些乱哄哄的教徒,这七八人明显要精悍的多,不仅用黑布蒙了脸,手中的腰刀也闪现出阵阵寒光。
张亦隆冷笑一声:“让你看看张大人的本事。”话音没落地,张亦隆就是一个标准的垫步突刺,右脚用力踏地向前一跃,左脚随之向前踢出一大步,脚掌着地的同时,手中的长枪如游龙般刺出。
这一枪完全出乎那七八人的意料之外,在他们看来,留在大车旁的两人就应该并肩而立,等着被他们围攻,这怎么突然跳过来就是一枪。
当先一人慌忙用手中腰刀格挡,却已是慢了一步。
“噗”点钢枪头毫无阻滞的贯入他的胸膛,巨大疼痛使得他全身抽搐成一团,惨嚎一声,腰刀随之落地。
不等其余人反应过来,张亦隆已经收枪撤回。
别说这些白莲教徒了,就是岳双元都是一脸震惊,之前只知道那位胡大人有一手不逊于周洪新周大人的好枪法,没想到身边这位张大人,也精于此道。
张亦隆心如古井,没有丝毫波澜,放倒一人又如何?还不是个以二敌六的局面?
自己虽然一枪建功,却不能有丝毫大意,肉搏战永远是最为凶险的战斗形式,这是当年自己在军校时,教官反复强调的一点。
对面六人要是亡命一搏,悍不畏死的冲上来围杀,自己又要守着大车,不能灵活后退,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好在对方被自己这一枪之威所震慑,脚下都放慢了些许,队形也散的更开了。
“嗡”又一声弓弦轻响,一支梅针箭从右侧贯穿了一名白莲教徒的头颅,那人没吭一声就倒地身亡了。
不等剩下的白莲教徒有所反应,更多的羽箭飞射而至!
转瞬之间,六名白莲教徒就被射倒五人,剩下一人扭头就跑,结果没跑出十步,就有一骑从侧后方快速接近,马上骑士手中长枪往前轻点,直接把那名白莲教徒钉死在地上。
骑士控马转回,正是魏立庆。他刚要翻身下马,张亦隆伸手一指正陷入混战的蒙古亲兵,“去帮他们!”
“得令!”魏立庆一个呼哨,指挥着五名蒙古亲兵开始围着混战的人群放箭。
片刻后,除了三人扔刀枪投降后,其余白莲教徒已经被杀的一干二净。
方布兴奋的提拐而回,刚要请功,就见岳双元疾步上前,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你小子是不是抢功抢疯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以军法治罪!”
方布捂脸退后一步,刚要反骂,却看见不远处倒毙的七具尸体,他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色惨白,扔下铁拐和盾牌就要向张亦隆叩头请罪。
张亦隆伸手搀住他,见他杀得全身都是血渍,“没事,我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到是你,没受伤吧。”
方布不敢再跪,只得低头抱拳,“回大人,属下没有受伤。没有保护好大人,是属下失职了。”
张亦隆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让他不用在意。扭头看向街道另一侧,那边的战斗也进行到了尾声,蒙古亲兵正在割取战死白莲教徒的首级。
“这蒙古人也有割首记功的习惯?”张亦隆还以为只有明军有这个习惯。
“回大人,蒙古人没这习惯,但达阳大人今天特别下了令,必须割取首级,方便明天指认其家人。”见张亦隆不在意,岳双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狠狠瞪了方布一眼。
张亦隆再一次扫视了一遍这条不到二百步的街道,目力所及,伏尸就已过百,这还不算那些在暗黑中没露面的白莲教弓箭手。
张亦隆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明末实实在在是个乱世,就算是在塞外的草原上,人命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