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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王宫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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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嬴政走过长长的连廊,来到屋外的小院空地之上。

    “呼~”呼吸了两口清凉的空气,嬴政这才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

    看着院中枯干的树枝,嬴政皱眉闭眼,想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情,舒缓那不平之气。

    这时,从旁边飞来一个小小的藤球,撞到了嬴政的脚,弹开到一旁。

    嬴政疑惑地看着,看这藤球像是小孩的玩意,这宫里哪来的小孩?

    “那个谁,给我把球捡过来!”就在嬴政疑惑之时,后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声气虽小但却有那么一丝威严。

    嬴政闻声转身,朝后方看过去,一个模样清秀,奶气十足的小孩,正颐指气使地看着自己,小手还指着一旁的藤球,继续念道:“把球给我!”

    嬴政眸光一闪,见那小孩眉眼与那芈夫人有几分相像,与父王也有些神似,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那公子成蟜,自己的亲弟弟。

    见到了成蟜,看其少不更事,偏偏一脸的傲然,看上去比燕丹还要稚气,嬴政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想要球?”嬴政弯腰从地上捡起藤球,拿到手上抛了抛,见吸引了小屁孩的注意力,顿时嬉笑着道:“叫我一声兄长,我就给你~!”

    那小成蟜本来还挺开心的,以为嬴政要给自己,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这直接把成蟜给干蒙了。

    毕竟,在成蟜的印象里,自己在这宫中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旁人见了自己哪个不毕恭毕敬地喊声公子?谁敢不顺着自己的意?

    如今见到眼前这个人,不光捉弄人,居然还要自己喊他兄长,真是“气焰嚣张”!

    想到此,成蟜小脸气得通红,大声吼道:“大胆奴才,信不信我让祖母收拾你!”声气不错,就是威严不足,反倒有种恼羞成怒的稚气。

    “嘿嘿~~”眼瞅见成蟜恼怒,语气稚嫩地威胁自己,嬴政心里被华阳太后带来的不平之气瞬间消散,只觉得这成蟜还挺可爱,当下来到跟前,蹲下来看着成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成蟜本不想理会,但是见嬴政不像是寻常奴仆,还把玩着自己藤球,顿时鼻头一皱,闷声回道:“我叫成蟜。”

    “成蟜~”嬴政念了一句,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道:“看清楚小子,我真是你兄长,我叫嬴政。”

    “嬴政?”成蟜歪着脑袋,念了好几声,突然恍然大悟,立马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阿母常说的那个野种?!”

    闻声,嬴政心里一沉,却并没有动怒,只因眼前这人,不像芈珠华阳太后那样,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更是与自己有着血脉亲情的亲弟弟,这总归是不一样的。

    不过,被亲人亲口唤做是野种,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心里的失落感瞬间填满心胸,嬴政的脸上本还有些笑容,如今很快便暗沉了下来,神情很是沉重。

    见状,成蟜也意识到了嬴政的变化,当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嬴政,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嬴政抬起头,入目便看到成蟜眼底满是好奇,当下苦苦一笑,叹道:“连你也称我为野种啊……”

    成蟜的小脸皱巴在一起,偏过头挠了挠脑阔,一脸为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野种啊?只不过母亲说过好多次,是不是你的小名呀?就像我的小名就叫蟜儿!”

    一听这话,嬴政心中的阴暗顿时消散,不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那抹沉重心思也稍微释怀了下。

    成蟜不过是个小孩子,常年都在宫里,哪里知道这些阴诡人心,不过是看样学样罢了。

    想到这儿,嬴政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温声说道:“我不是什么野种,我是你兄长。来,叫一声兄长听听。”

    “嗯唔……”成蟜红着小脸,有些害羞,嘴里嘟嘟囔囔了好久,就是叫不出口。

    嬴政见此,从腰间解下佩剑,拿到成蟜面前,问道:“喜欢吗?”

    剑鞘古朴大气,剑柄华美,饰有彩玉,这先前是荆轲的佩剑,青锋剑。

    自从荆轲有了湛卢,便将此剑传给了嬴政。

    如今,嬴政将此剑拿到了成蟜面前。还别说,对于男子来说,这剑器的吸引力那不是吹得,简直是亘古俱来,深深刻入心灵的兴趣。即便是个小屁孩,也对此欣喜得很。

    老话说得好:少年若有木中剑,十里菜花尽身残!

    成蟜一看到这把卖相不错的青锋剑,眼珠子立马就看直了,愣愣地看了看,舔了舔嘴唇,一脸期待地问道:“真的给我吗?”

    “当然!”嬴政回得很肯定。

    这剑,自己用着虽然不错,但是外观太花哨。符合荆轲的骚包品味,不过对于嬴政而言就不一样了,还不如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来得舒心。

    之所以一直未换,是因为这把剑除了外观花哨了点,其他的整体品质还算上乘,嬴政也就一直没舍得换。

    不过,这样的好剑,对于小孩子的吸引力更大,不如就将此送给成蟜,就当做是自己这个当哥的送给弟弟的见面礼。

    成蟜见嬴政应允,咕嘟咽了口口水,立马张嘴,很利索地唤道:“兄长!”

    随即,一把从嬴政手里夺过,生怕嬴政反悔。

    “哈哈~”嬴政看到这一幕,轻轻地笑出了声,摇头无奈地说道:“成蟜,剑给你了,以后玩的时候可要注意,不要伤到自己。”

    “嗯嗯!”得了喜欢的东西,成蟜对嬴政很是亲近,脑袋如捣蒜般连点,脸上的开心喜悦遮也遮不住。

    嬴政看着眼前的成蟜,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不免心生一丝羡意。羡慕成蟜的孩童生活,能有几分安宁。

    就在嬴政入神之际,旁边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了这院中的平和,瞬间将嬴政思绪拉回。

    “蟜儿!你在那里做什么?!”不远处,芈珠满脸敌意,杏眼恶狠狠地瞪着嬴政,脚步疾飞,一阵风似的来到成蟜身前。

    成蟜哪里见到过母亲这般模样,顿时被吓得战战兢兢,小声回道:“阿母,我跟兄长玩儿呢!兄长还送我一柄剑!”说着,将怀中抱着的青锋剑显露出来。

    芈珠见状,犹如无名火起,横眉竖眼,满脸的火气朝着成蟜喝道:“不准要!他是个……你给我放开!!”似是顾忌旁边的嬴政,“野种”二字终是没有说出口。

    芈珠从成蟜手上抓起青锋剑,甩手扔到一旁,仿佛扔得是不堪沾手的腌臜。

    扔掉剑以后,芈珠没有看嬴政,拉起成蟜的手,退到了一旁。

    “政儿~”此时,赵姬与夏姬也出了殿,看到嬴政以后连忙呼唤了一声,很是亲切。

    嬴政听到母亲的呼唤,回过神,看了下目光夹带怯意,在芈珠身旁偷偷看着自己的成蟜,方才还明亮的眸子,如今却陌生得很,甚至还有些抗拒。

    或许,对于这个让母亲暴怒的兄长,成蟜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了吧……

    “唉~”嬴政仿佛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中有些黯然,长叹一声,面色恢复古井不波,弯腰拾起地上的青锋剑,抬步来到赵姬身边。

    “政儿?”赵姬似是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平常,有些担忧,唤了一句,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母亲,政儿无事!”嬴政笑了笑,以示自己无恙,只是这笑意,却未及眼底。

    “……”赵姬目光深切,知道儿子心中有事。不过儿子既然不想说出来,应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赵姬便也没再追问。

    这时,夏姬见嬴政来到跟前,便笑着说道:“好了,不想其他了,随我去我那里,我们三人好好谈说。”

    “是,母后!”赵姬浅笑应声。

    嬴政点头,顿了下,回头看了看成蟜那边,得到的却只有敌意和陌视。

    嬴政摇摇头,无声一笑,扭头跟上母亲与王祖母的步伐,心中暗自惆怅。

    这偌大的宫殿,自己的家,却少有几分暖意,贴心可依靠之人更是寥寥无几。

    蓦然,嬴政想起了赵诗雨,想起了在清荷院的时光。清荷院虽小,但却无比温馨,比这冷冷的宫墙更让人心安。

    赵岳,福伯,王永王贵,胡姨娘,萧闫,绿奴姐,还有那些管事执事……这些人,虽然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但是每一个都坦诚对待,将自己完完全全视为了自己人。

    嬴政心中怀念着,将这一抹温情深深埋藏在心底,让自己能铭记于心,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赵诗雨,嬴政期待着与其再次相逢。

    思绪落定后,嬴政看着身旁宽宏大气的王宫,心中不再有空寂之感,充满了对未知的期许。

    依赖,源于身边人给予的温暖与理解。但这种情感,却异常脆弱,脆弱到经不起任意的质疑和猜忌,只得小心翼翼地呵护。否则,终将反噬其心。

    傍晚,华阳殿。

    华阳端坐于堂上,看着面前的桌案,心里想的全是白日里,那个奋言驳斥自己的少年。

    华阳就这么想着,那少年的风采、眼中的神光、周身淡淡的威严,让华阳一时间失了心神,心沉于思量当中,就连弟弟芈宸的呼唤,都没有注意到。

    “姐姐?姐姐~~”芈宸疑惑出声,伸出手在华阳面前晃了晃,大声喊了句,这才将华阳的魂喊了回来。

    “嗯?何事?”华阳后知后觉,还不知芈宸唤了自己多少句。

    “姐姐你怎么了?我喊了你四五声了,你都没反应,真是吓人。”芈宸拍了拍胸膛,对华阳方才表现出的入神之态,仍心有余悸。

    华阳无言,细细叹了声,没再多言。

    “怎么了?”见状,芈宸心里就很没底,连忙问道:“姐姐,可是今日的下马威,没有成功?”

    “嗯!”华阳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芈宸点头,见姐姐有些心不在焉,连忙出声安慰道:“姐,你也别担心,这次不成还有下回。我都听说了,今日夏姬那个老太婆把赵姬嬴政领进了自己的府邸,想来今日也是因为这个老太婆才让姐姐失手的吧。”

    芈宸说得自信,但是华阳太后却嗤笑道:“夏姬算不了什么,在这宫内孑然一身,即便依仗王上撑腰,护持着他们母子也没什么用!”

    “那姐姐你怎么……”芈宸这时有些迷糊了,想不明白姐姐方才为何那副姿态。

    华阳看了芈宸一眼,长叹一声,说道:“今日我见了嬴政,这孩子真是给了我太多的惊讶。”

    说着,不顾芈宸表现出的一脸茫然,华阳感叹道:“如今,我终于知道先父昭襄王为何会重视一个身在邯郸的质子!嬴政这个孩子,若是继任秦国王位,未来定会是又一个昭襄王!甚至超越之,完成历代秦王之愿,也未可知啊!”

    “可惜……这孩子不是我芈系所出,要不然就算倾尽我芈系所有,也要助其成为下任秦王!嬴政这孩子,真是可惜了!若为我芈系所用,大秦就将是另一番局面,一扫天下也不是空想!”谈及此处,华阳不禁扼腕叹息,感慨嬴政之才。

    “姐,你这……”芈宸在一旁听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满脸的困惑得不到解答。

    见到此,华阳怅然道:“偶有所感,感慨下罢了。”

    “那~姐姐,这赵姬母子要如何应对?”芈宸探过身子,问道。

    华阳端起水杯,喝了口热汤,目光一定,便有了筹算:“他们母子目下备受王上重视,寻常手段无甚大用。如今快到冬至国宴了,你下去准备一下,先在咸阳城传出消息,到时趁着国宴,就赵姬的出身,出面打压,将此事闹大。这样一来,一旦事成,赵姬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只要赵姬不为后,嬴政就不是嫡子,日后再有谋划也好施行!”

    华阳的吩咐,芈宸听得仔细。

    “姐姐放心,臣弟明白!”芈宸眯着眼,冷笑着应声。

    “嗯!”华阳点了点头,殿内终归于平静。

    …………

    旬日过后,王宫南边,一处别院当中。

    嬴政独身一人来到此处,四下转悠,趁着名士还没到此的时间,在这讲堂小院中散散心。

    今日之前,嬴政早已做好了筹算,知晓今日讲课的讲师何时到场,为此也做了不少准备,毕竟今日之结果,也是关系到自己在秦国的未来,不得马虎大意。

    为此,嬴政才在院中走动,为的便是松缓心神,养足精神“备战”。

    “公子!”这时,旁边一少年走上前来,一脸亲和,向嬴政行礼。

    “你是?”看着眼前这个高自己一头还多,体格健壮的少年郎,一时有些茫然。

    “公子,我是嬴凡,宗室公子。”那少年郎来到嬴政身前,两个人站在一起,嬴政比之要小上好几圈。

    “哦!我叫嬴政,我们都是同族,你唤我名字即可。”好容易见到一个对自己笑脸相迎的人,看样子不像是假意,嬴政心里也甚是高兴,当下语气就客气了些。

    哪知,嬴凡听了此言,当即摇头道:“那可不行,父亲说了,公子是我宗室的嫡公子,是以后要效忠的人,嬴凡断不可直呼公子名讳!”

    说完还正儿八经地持礼,以表自己之心。

    嬴政见此,哭笑不得地回了个礼,连连点头,心中暗叹:看样子是个老实娃!

    对此,嬴凡脸上的正经立马就变成了憨笑,还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这娃……看起来就很实诚……”嬴政头顶滑落一颗斗大的汗滴,随后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问道:“嬴凡啊~你父亲是谁啊?”

    却是对方才嬴凡口中的人有些感兴趣。让自己的子嗣效忠自己,想来应该是忠于父亲的那一脉。

    对于嬴政的问题,嬴凡自然如实回答:“父亲是宫中禁卫统领,名唤嬴铁!”

    “嬴铁?!”嬴政吃了一惊,讶然道:“嬴凡你是宗正的孙儿?那来此地也是听讲的吗??”

    来了咸阳这么久,这宫中近臣之名,嬴政自然不会不知。而禁卫统领嬴铁,是宗正嬴洪的第四子,据说之前是在北境为将,近些年才被调回咸阳,被昭襄王委任了禁卫统领之职,想来也是个极忠之人。

    没想到嬴凡居然是根正苗红的宗室一脉,这让嬴政有些受惊。

    这时,嬴凡听见了嬴政公子的询问,当下点头道:“是的公子。”

    “……”没想到来上堂课都能碰到父王的嫡系,不过一想嬴政也就释然了,这嬴凡身为宗族公子,宫中举办名士讲堂,来学习一下也算正常。

    “好兄弟!!”想明白以后,嬴政立马一脸亲热,唤了嬴凡一声,与其拉近了些关系:“嬴凡你今年多大?”

    父王一脉的嫡系子弟,更是同族,还这么老实,这简直就是白送的小弟!

    作为秦国的嫡公子,日后极有可能继任王位的人,嬴政表示在宗室当中找几个伙伴小弟培养一下,也好日后用得上。

    不过,嬴凡的回答却让嬴政脸色一僵。

    “公子我今年十六了!”

    “……”嬴政脸皮子一抖。自己才十岁,虽然因为过往经历和习武的原因,比之同龄人更显成熟、高大,但是毕竟只有十岁,要以年岁说服嬴凡喊自己一声“哥”,恐怕有些难。

    好在,见嬴凡这一身健壮的身躯,嬴政又有了主意,出声夸赞道:“嬴凡,你这身板挺硬实啊,是不是在练武?”

    “嘿嘿!”听见嬴政夸自己身板硬朗,嬴凡憨笑了下,耿直地回道:“让公子看出来了!公子不知,在宗室同龄人之中,论起气力,嬴凡可是数一数二,周身经络已打通十一条了,按照江湖的话说,马上就是二流高手了!”

    “嗯~~厉害!嘿嘿嘿~~~”嬴政听后,连连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