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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干此一爵!”
“恭贺公子封立太子之位!!”
“都别客气了,喝!”
“好~~来干来干!”
“啊哈哈哈!”
后院当中,一群年轻人正在相聚推杯,共情笑谈。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人看上去已经不怎么年轻了,已经算是青年人士,却仍与几位少年公子聊得来,相互之间笑谈不止,端是怪异!(荆轲:??)
蒙恬时不时与荆轲碰杯敬酒,探讨一些武道经验与心得。
与寻常习武之人不同,虽然平常也习剑,但是蒙恬因久通战阵,在战场上一般都是冲杀陷阵,故而并不喜欢以剑搏杀,反而更喜欢长枪这一战场杀器!
剑乃百兵之君,枪乃百兵之祖!虽然这两者相差甚大,但是最基本的根源却相差无几。而对于有宗师之境的荆轲而言,无论是枪还是剑,都能体悟到根本的奥秘!
这一次援助井忌,让蒙恬切实感受到了实力提升所带来的优势,基本上只要不陷入敌军重围,自己所率的精骑就能像一柄尖刀狠狠刺进敌阵,破碎万千!
虽然这一次没能将李牧怎样,但是李牧临行前放出的狠话,也让蒙恬下定了决心,下一次相遇定要生擒这一赵国名将!!
故此,能与荆轲这个精通武道的宗师探讨一二,对于蒙恬可是莫大的提升。
而蒙恬身边的蒙毅,则时不时跟嬴政一起讨论些朝中事务。
蒙毅虽然对兵争之事不甚擅长,但是不论是后勤还是政务的盘点细剥,却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天赋和敏感性。今年细算芈系军备的事宜,蒙毅可以说帮上了大忙,否则芈系军备的细末之处根本难以稽查到。
就连吕不韦整顿并大肆抓捕涉嫌私藏军备的芈系臣子的时候,也找嬴政特意借了蒙毅前去支援,这才能一人不漏地将此案了结。
至于一旁的孟芈,那自不必说,一双大眼时不时就飘过来,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隐隐都有那么一丝卑微的感觉。
孟芈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众人的眼睛,不过牵扯到公子的私事,公子自己都没什么所动,其他人也只当作眼瞎看不见。
倒是另一边上的嬴凡,此时闷闷不乐地喝着闷酒,一声不吭。
“嬴凡,你怎么了?”时间一长,交谈的几人也发现了嬴凡的异常,嬴政眉宇一挑,诧异地问道。
“咕嘟~~”见嬴政问起,嬴凡仰首顺了一口,随即看着五人一同望过来的目光,梗着脸扭捏地说道:“大哥,嬴凡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寻常在外,宗室礼法不可费,嬴凡也不能没大没小。也只有在几人相聚畅饮之后,嬴凡才会称嬴政为大哥。
“大哥,我们兄弟几个,蒙恬他能上阵杀敌,援助井忌,听说还差点儿就擒了赵国的李牧!”
蒙恬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手也微不可察地抖了下……其实这一战根本就没奈何李牧,蒙恬虽然已跻身一流,但是李牧同样也是修出内力的一流高手,根本就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夸张,说什么自己差一点儿就生擒了李牧。
只不过此战之后,秦国急需奠定无敌之姿,不光井忌被渲染成为了抗击李牧的猛将,就连蒙恬因出击斩首行动而声名大噪。这也是为什么蒙恬下定决心要在下次相遇之际生擒李牧的原因所在!
因为在蒙恬看来,避实就虚,这不是为将者的荣誉,而是耻辱!
“还有蒙毅,这一次芈系私藏军备的事情,还是蒙毅先发现的,也是为公子、为王上立了大功。”
“……”蒙毅满心无语。虽然表面上外人看来,这一次芈系私藏军备的案底被曝光,是因为蒙毅盘查军备之时发现了端倪,但是经过后来参与的这么多事儿,蒙毅早就知道了是嬴政下的一盘大棋,自己也只是刚刚好送上来了。
不过这些,除了嬴政一众和身居高位的几位臣子,还有作为当事者的芈系,外人哪里知道?
嬴凡不知道,于是乎就继续哀叹:“荆轲先生更是江湖宗师,就只有我什么都干不了,帮不到公子任何地方……”
说完,嬴凡的神情就有些低落。在蒙恬蒙毅兄弟为国出力之时,嬴凡就觉得自己像是低不成高不就的闲人一样,既无法统御战场杀敌建功,又无法潜居庙堂苦心筹谋,就像是一个妥妥的闲人。
“嬴凡~你别这样,我不也没帮到公子分毫吗?还当你们的拖累,现在也好好的呀!”许是嬴凡表现得太过悲戚,让一直跟嬴凡唱反调的孟芈都觉得同情心大起,当即出声安慰了两句。
谁知,一听孟芈的安慰,嬴凡更加惆怅了,满脸郁闷地说道:“我能跟你一样么?我可是男人啊!父亲总常说,男人要有男人的责任,要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担,哪能像你一样抱着公子大腿就行了……”
“嬴凡,你说什么呢!!”孟芈立马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娇羞不已,粉粉的脸蛋儿上满是局促,慌慌张张地扫了眼嬴政,羞赧不言。
“……”嬴凡有些发愣,看着孟芈那恼不像恼气不是气的神情,一时有些迷惑。
怎么看上去你好像还挺高兴的呀?嬴凡心里犯着嘀咕。
而这时,听到嬴凡所言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嬴政更是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就为这事儿啊?!”
“大哥你莫笑,嬴凡觉得这可不是小事!公子身怀天命,更是声名远播威望高涨,我们几个呆在公子身边,岂能自甘平凡?这样不是给公子抹黑吗?!”嬴凡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性格坦率,有啥说啥,这一番话也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意,令人感怀。
蒙恬蒙毅闻之也点头赞同,这几人虽都是权贵之后,但却勉励自身,不甘于平凡,这也是嬴政最看重几人的特点。
对此,嬴政轻轻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练习武力,你不是想当护卫吗?以后哥就让你当我的贴身护卫!你看如何?!”
“真的?!!”嬴凡大脸一扬,两个眼睛宛如灯泡子一般明亮,满脸的惊喜。
嬴凡的父亲嬴铁就是宫廷禁卫统领,乃是王上身边的近卫,拱卫王城安宁,干系重大。嬴凡对此也是胸怀憧憬,想要成为与祖父、父亲那样的王族忠臣。
如今嬴政所言,无疑是让嬴凡有了些梦想成真的喜悦。
“大哥我说的话,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嬴政见这憨货还不敢相信,当即继续说道:“宫中除了三千禁卫军拱卫诸宫安宁之外,王驾跟前理应还有八百郎中护卫,作为亲卫存在!如今护卫短缺,郎中一职也就空了下来,一直没有招人填补。”
“只要你练好本事,什么时候比你父亲还要厉害,大哥就亲自去找王上,让你当这个郎中!”嬴政郑重其声地说道,说完还笑了笑,不想让嬴凡心里有压力。
禁卫军负责拱卫整个王宫的安危,而郎中护卫,则是秦王的亲卫,皆是从禁卫军当中提拔的佼佼者,比之禁卫军还要精锐!
在宗室当中,骁勇善战者都会拉入军中操练,浴血奋战建立功勋,而这其中,若是有人的进展偏向于实力,那就会被编入禁卫军当***卫王族。若是偏向于兵法韬略,那就接着留在军中,为国效力。
至于说两者同修,那只能说没有极强的天赋和持续刻苦的努力,根本难成。好学而不贰,唯有专精去杂,锲而不舍,才能金石可镂!
嬴铁就属于前者,乃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虽然比不上残顾萧闫这样的至强者,但是实力也算不俗了,充当嬴凡的目标,已经是有些严苛了!
可是出乎嬴政的意料,嬴凡一听这话,立马就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哥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勤练本事,早日打败我父亲,让大哥你刮目相看!!”
“好!”嬴政朗笑开怀,说道:“大哥就等你这一天!干了!”
“干!”一时间,酒香入喉,气氛再度高涨。
在嬴政等人开怀畅饮庆祝一年伊始之时,此时的王宫之中,秦王书房,却是另一番沉重的氛围。
子楚身披外袍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一手扶着肺腑间,眉头紧皱,似乎在忍受着难言的痛苦。
对面,一人正手搭在子楚的手腕之上,把脉探查。观其面容,正是去年在嬴政面前显露了一手的玄巍,精修神农医道,医术高超,百毒不侵。
而玄鹰军的军主百里天巳,如今正等候在旁,眉头微皱,眼底充满了惶惶不安。
良久,玄巍才将手缓缓收回,沉默地看了看子楚,没敢轻易出声。
子楚睁开双眼,目光轻扫了下眼前,从玄巍的脸上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当下沉吟了稍候,才轻声问道:“如何?”
“王上内息紊乱,经脉繁杂,血络不通,湿邪侵入体内,激发了过往的旧伤……”玄巍缓缓道出,只不过才说了半截,就被子楚一语打断。
“说点儿本王能听得懂的!”子楚收回手臂,将身上的衣袍紧了紧,随后看向玄巍,直接问道:“本王还有多少时间?”
“王上……”此言一出,旁边的天巳立马变得惊惶不安,正想要劝解一二,只不过才出声,就被子楚抬手打断。
“不用说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近些年虽然没有大毛病,但是却时不时就心肺绞痛,老毛病了。”子楚无奈地笑笑,随后再次看向玄巍,轻声问道:“说吧,本王不会怪责!”
“……”玄巍微不可察地一叹,随即俯身跪拜一礼,恭声说道:“王上,已是肺疾重危,难有医治之法了!若再受刺激,恐怕难有一年之寿……”
“昭襄王此前,就是染上了这等病痛。这种病都是在年轻之时埋下的祸根,长年居无定所,饭食不安,受寒气日经累月地侵蚀,就会得此恶疾,直到身体抗受不住,便会爆发。”
“昭襄王早年在燕国为质子之时,就是如此悲苦劳顿,才染上了肺疾,最终拖垮了身体。”
玄巍此言一出,子楚变得沉默,良久无言。
这时,旁边的天巳沉声问道:“昭襄王能够年过古稀,年老才逝。王上正值壮年,又怎会……”
最后的话,天巳始终说不出口,心中很是难受。
秦国自昭襄王离世,才过了一年,孝文王就突然间崩殂,如今子楚才堪堪继位三载,秦国愈加富强,眼看着就要行一统天下之举,却偏偏……
王者更迭,就是对王朝本身最致命的动荡!更何况,若是子楚真的撑不过明年,那秦国这四年来就崩逝了三位帝王,这对于秦国而言堪称重击,更无法想象之后会造成怎样的朝局震荡。
而这时,子楚也反应过来,苦笑一声,怅然叹道:“原来如此啊!看来为质的那些年,终究成了本王这一生难以逾越的鸿沟!”
“王上……”天巳哽咽着声,突然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剩下悲苦的唤声。
劝慰的话,早在昭襄王当面,天巳就已经说过多次,但是最终,却难以尽如人意。如今在子楚面前,天巳却难以再行劝慰之言,唯恐灾厄降临。
这时,子楚也满怀惆怅地对着玄巍说道:“罢了!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我王……珍重!”玄巍俯身一礼,声音当中遮掩不住的愁苦,颤着声道了句,便退了出去。
“天巳!”看着玄巍离去,子楚突然起身,费力地站直了身子,深呼了一口气,才缓缓出声:“陪本王出去走走吧。”
“喏!”天巳躬身领命。
深夜的王宫当中,已经没了国宴之上的热闹气息。
整个天地都置身于黑暗当中,除了宫墙处远远的几撮灯火,再无其他声息。
呼啸的冷风吹过,静泉宫空旷的地域更是寒风凛冽,让刚出来的子楚浑身一震,剧烈地咳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王上!!”天巳一惊,连忙上前搀扶,忧声劝解道:“夜晚风寒,王上还是莫要出行了。”
“咳咳……”回应的,是子楚的摆手,舒缓了一阵,习惯了室外的寒风,子楚才渐渐止住了咳声:“无妨,室内室外的毕竟不一样,习惯了就好!再说了,本王还没到那种下不了床的地步,不用搀扶。”
说完,子楚推开天巳,一个人前行。
“……”天巳见状,连忙跟上,不敢慢步。
“天巳,你在这王宫里呆了多少年了?”突然,前面的子楚发问。
“回禀王上,已经三十九年了!”天巳缓缓出声,暗淡的火光似乎也映照出天巳鬓角的几缕斑白,无声诉说着岁月沧桑。
“三十九年了啊!”子楚长叹一声道:“当初先祖设立玄鹰军,为的就是巩固王权,窥伺列国!玄鹰军,也渐渐地成为了王者手中的一把剑!独尊于王者的一把剑!”
“可这么多年,秦国王权凝固,宗室一心,朝野平定,将士悍勇,这正是大举东出的绝佳之时!可偏偏,本王成了秦国的拖累……”
“若无王上,便无如今的秦国!若无历代先王穷尽毕生心血砥砺前行,秦国如何能有今日的地位!王上与历代先王,皆是我秦国之柱石!还请王上,切莫悲悯自惭!”天巳在后面劝慰道。
“呵呵呵~~天巳,本王能有你为臣,真是不错啊!”子楚顿时笑出了声,对天巳的劝慰话语很是受用。
长笑过后,子楚蓦然止步,回头望向天巳,沉声说道:“天巳,本王有一事托付于你!”
沉重的语气,不祥的话语,子楚表现出的决绝,让天巳发自心底地感到不安。
“库通”一声,天巳双膝跪地,跪伏在子楚的脚下,悲凉其声:“王上乃王者之尊,自有上天佑之,还请王上莫要如此悲绝!”
“好了!”子楚弯下身将天巳扶起,缓缓说道:“本王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若是哪一天本王突然崩逝,来不及下令传位,到时候你要同宗室一起,辅助公子嬴政继位为我秦国新王!谨防屑小,不得有误!”
天巳看着神情严肃认真的子楚,心中明悟过来,当即强忍着心中的悲戚,郑重起誓:“天巳立誓,相助宗室扶立公子嬴政为王,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一刻,这个年近中年的汉子,终究是红了眼眶。
“好!”眼见着天巳领命立誓,子楚脸上的严肃瞬间消散,轻松地笑出了声,继续前行。
深夜,蕲年宫。
殿外的广场上,八尊一人高的龙纹方鼎置于空地上,远古的气息迎面而来,周遭的寒风凛凛,仿佛是这八尊鼎器在喃喃低语,回荡那莽荒沧桑的气息。
旁边广场之下,百里天巳看着子楚在广场正中环视瞩目,自己则在一旁静声等候,充当护卫之职。
子楚缓缓走进,手中高举火把,来到这九鼎之地,看着眼前吐露远古洪荒之气的八尊九州鼎,脸上复杂难明。
一尊……一尊……又一尊,将这八尊九州鼎一一看过,子楚才停下脚步,伸出手贴合在鼎身之上,感受着触手可及的冰凉,闭目倾听着夜晚的呼啸北风,回忆顿起。
“天命如此?就非得是紫微星独坐之人,才能终结这个乱世吗?”
“回禀王上,确实如此!”
“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我要是不信这天命呢!!”
“天道有定,即是天命!王上信或不信,都无法改变!”
“如今朝堂大定,等本王整顿完内政,定要大军东出,让先生看看,这天命究竟如何!!”
“王上,强逆天命,恐会灾殃加身,王上三思!”
……
“咳咳~~”思绪落定,子楚轻声咳嗽了下,缓缓抬头看着夜空,怅然一叹:“终究……还是没能逆了这天命……”
“这就是……天意吗???”漆黑的夜空当中,独留一语惆怅,婉转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