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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对面人影的越来越近,魏无忌这时也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
越过小丘的总共四人,其中两人魏无忌老远就认了出来,那是信陵八剑当中的雷火二剑。而另外的两人……
“怎么是他?!”魏无忌眉头拧成了疙瘩,远远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人,心里一沉,冷不丁看向旁边的赵诗雨。
这一看,就撞上了赵诗雨那满含揶揄的目光,魏无忌眸光一冷,有些僵硬地说道:“公主真是好手段,没想到连墨家巨子都为公主此行护持,这等待遇~普天之下还真是少有!”
“嘿嘿~~信陵君谬赞了!”赵诗雨眯着眼,像是个狐狸一样,笑得狡诈。
“哼!”魏无忌有些不爽,愤愤不平地看向不断接近的墨桓子二人,眼里波光闪烁不定,让人瞧不清其心中的盘算。
而另一边,缓步赶至的墨桓子等人,自然也看到了凉亭之下对坐的二人。
转瞬,一行四人距离凉亭已不到十丈之远,这个距离,墨桓子自然也能够看到凉亭之下两人的面容,以及那浮于表面的神情……
魏无忌的忌惮和戒备目光,墨桓子从老远就能感受得到,虽说身边只跟着一个嵩师,信陵八剑其中之二紧跟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是墨桓子却一丁点儿都不担心。
单说嵩师的实力就已经足以在此独当一面,更何况身为墨家巨子,墨桓子本身也是身手高绝的剑客,一旦爆发冲突,不见得会落于下风,更何况仓睢就在二里之外的使团那边,一有动静赶到这边也就是转瞬之间,墨桓子自然不会将魏无忌的忌惮放在心上。
只是……那迎面笑吟吟看来的赵诗雨,却让墨桓子心里很是别扭。
平心而论,赵诗雨先前在墨桓子的面前所道出的论解,足以让墨桓子对这位兰质蕙心的嬴凰公主敬意有加!但是奈何,这小丫头片子跟自家女儿的那些事儿,让这位老父亲心里不爽得很……
墨云儿的性子太过英气,这一点墨桓子是知晓的,这也跟墨家的侠义风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对此墨桓子并不觉得不妥。
不过……墨云儿的性子野也就算了,好歹还是跟墨家沾边儿,但是这个赵诗雨,明明是出身于宗室权贵,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也有名望加身,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个“乖巧可人”的“文弱女子”才是!
谁知,这逼简直比墨云儿还野!!甚至墨桓子一度认为,自己女儿近些年来神不守舍偷溜数次,都跟这个小丫头片子脱不了关系!
按道理来讲,这件事儿墨云儿才是被勾引的哪一方,可奈何……自从那一年合信君与墨桓子二人在百花楼同时撞见那一幕之后,这一切就变了!
虽说女儿的清白还算说得过去,节操也还没有失去,但是从那儿往后,赵岳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单单当面臭骂自己这个墨家巨子,更是多次纵容手下的商会到处宣扬墨门侠女的“风流”名声,搞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他墨桓子之女有“金兰之好”!
反观赵诗雨,在他爹赵岳的包装之下,成了被自己女儿“勾引”的失足少女!!!这TM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吧?!谁TM勾搭谁呢??!这简直就是踩着肩头往头上拉屎--太TM欺负人了!
偏偏,墨家身为隐门侠者,虽说天下七国甚少招惹,但是却也不甚喜之,从而使得墨家的一些发声渠道被赵岳的合信商会吊起来锤,有理也讲不清,老惨了……
往往墨桓子几句话没说完,合信商会的通告就甩出去几张,字字珠玑指名道姓地扇墨桓子的大脸,久而久之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墨家有个勾搭嬴凰公主的侠女,还是他墨桓子这个巨子之女。
以至于久而久之,自家女儿的名声越叫越响,还有了个“墨门侠女云飞沫”的名号,至于为什么要叫“云飞沫”~~那就要感谢合信府这些年的助攻了!
就因为这事儿,近些年来连墨家的名声在外传得都有些怪,甚至连龙阳君早年和嵩师的那一段孽缘都被人拉出来说道,甚至还有谣传称墨家的风水不行,所以才专出这类异情!
可以说,因为赵诗雨而牵扯出来的事儿,让墨家的名声就仿佛是黄鼠狼蹿稀--一路带骚!墨桓子这些年觉都没睡好过一次,就害怕做梦梦到墨家的历代巨子,生怕被祖师爷给掐死!
然而,这个狗胆包天还恬不知耻犹自嚣张度日的嬴凰公主,自己居然还要出面保她!!惹了事儿还要墨家跟着帮忙擦屁股,这简直是~~他娘的!!!
“哼!”想着这些年经受到的“不白之辱”,墨桓子一时就有些上头,连眼神儿都有些恶狠狠,两道白气从鼻孔喷了出来。
“???”身在凉亭之下的赵诗雨,转过头突然瞧见墨桓子瞅来的恶狠狠的眼神,顿时一脑子问号,满怀诧异地想道:出发前不是都说好的吗?怎么还这么凶恶瞪着人家??
好在,虽然心中愤愤难平,但是墨桓子还是拎得清是非曲直,眼见快到跟前,也收拾了下面上的表情,将目光主要移向脸色沉寂的信陵君。
当此之时,雷剑加快步伐,抢先几步冲进了凉亭,来到了信陵君的身边,侧过身子小声嘀咕着。
“……”听着雷剑的禀告,魏无忌面色不改,只是眸子的光芒暗淡了些,目光在赵诗雨和墨桓子之间挪移,心中暗叹。
这个时候,墨桓子也步入了凉亭,只见赵诗雨率先起身,面向墨桓子盈盈一礼,娇笑着道:“巨子来了……”
“嗯~~”墨桓子闷声应了句,随后便毫不客气地坐到了赵诗雨的旁边空座上,抬眼看向对面的信陵君魏无忌。
见状,魏无忌抬起手,制止了雷剑的细碎声,随后面向墨桓子,脸色阴晴不定,抬手执礼,看不出是忌惮还是拘谨,严声问候道:“无忌见过墨家巨子!”
墨桓子就这么静静看着,却是连回应都没有,脸色颇为不善。
见状,魏无忌看了眼对面赵诗雨脸上显露出的得意笑容,心中顿时感到一股子压力,目光转向墨桓子,沉声问道:“世人都言墨家兼爱天下,崇尚非攻!怎么今日的墨家,却反而在助纣为虐?”
这犀利之言一出,墨桓子还未张口,旁边的赵诗雨就憋不住了:“信陵君,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一听这儿,墨桓子挑眉瞥了眼旁边的赵诗雨,目中还有些诧异,心道这小妮子不算计我墨家就算好的了,怎么还帮上腔了呢?
然而,接下来赵诗雨的话,让墨桓子的脸色为之一僵,同时心中一片了然:这小丫头片子果然是一肚子坏水儿!
“信陵君,我合信商会小本买卖,诗雨也是弱女子一个,你们魏国趁现在势强欺压也就罢了~!”赵诗雨挤眉弄眼,一副老阴阳家的嘴脸,拐着弯儿讥讽道:“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墨家巨子,你信陵君还像对待我一样一视同仁,是不是太不将巨子放在眼里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墨家了~~?”
“……”听到这话,墨桓子跟魏无忌不约而同地转头,一并看向了茶里茶气的赵诗雨,各自心中都很是憋气。
正幸灾乐祸着,眼见墨桓子魏无忌二人满脸冷漠地望来,赵诗雨眼皮子一跳,从容的脸色稍稍一慌,其中隐隐有几分小怂。
见状,赵诗雨微微一愣,随即一脸谄笑地面向墨桓子,挤了挤眼睛,小声念叨了句:“对吧~~”
“额咳~”墨桓子满脸怪异地挪开脸,没再搭理。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看着眼前“默契十足”的赵诗雨和墨桓子,魏无忌心中明了,嬴凰跟墨家之间定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当然,魏无忌对此仍不死心,不忘继续挑拨道:“纵然回首,往昔创建墨家的墨翟大师,深谙‘救守’之路,对恃强凌弱的楚国多加劝阻,保下了较为弱势的宋国。如今之天下,秦国盛强于世,虎狼之心不绝,更有吞灭六国之狼子野心,可为何?墨家如今却没有了墨翟那‘救守’之心?”
“救守与当下,又有何关联?”墨桓子听了这话,沉吟出声质问。
“天下苦秦,如今秦王欲与嬴凰合谋取天下,战乱将起,巨子难道看不清这迷雾之下吗?”魏无忌苦口婆心地劝导。
“这么说就不对了吧?”墨桓子摇了摇头,言辞凿凿地反驳道:“嬴凰此去,是为了天下止戈,让秦国十年不出!天下能够安宁十年,这难道不是‘救守’的最直观体现吗?”
听到这儿,魏无忌冷着脸扫了眼一旁乖宝宝般无辜端坐的赵诗雨,冷声斥道:“巨子难道也被嬴凰三言两语鬼迷了心窍?信了这等搪塞之言吗?”
说完,又看了赵诗雨一眼。
“嘛呢嘛呢??”被魏无忌两度“蔑视”,赵诗雨顿时不爽了,叫嚷着喊了一嗓子,极度不忿:“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不信而已!”
墨桓子对一旁咋咋呼呼的赵诗雨视若不见,继续反驳魏无忌的说法:“合信商会位居天下商会之首,合信君之名望更是遍及天下,嬴凰以此作赌,足以见得其言不假!”
“你看看!”旁边,赵诗雨摆手所示,一副“我是良民你抓错了人”的架势。
“可不论未来如何,秦国此番动用如此大的手笔,又岂会甘于被崤函困居十年之久?”魏无忌对此根本就不相信。不相信赵诗雨真有此心,也不相信秦国能够心甘情愿地从了赵诗雨的十年之约。
“这便是往后的事了,在此之时,多说无益!”墨桓子眼皮耷拉下来,百无聊赖地回应了句。
“……”魏无忌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很是难看,连客气的声音都冷了不少:“墨家这是,要与秦国站在一起吗?”
墨桓子眉眼微抬,目光转向愤愤不安的魏无忌,一字一顿,郑重言说:“墨家,要保的是嬴凰!!”
“……”旁边,赵诗雨的嘴立马咧开到一个丧心病狂的弧度,看上去极其气人。
“是吗……”魏无忌呢喃了句,神色缥缈不定,轻声问道:“为此,不惜违背你墨家教义?”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僵滞,墨桓子也半晌无声,沉默望着对面的魏无忌。
这时,旁边的赵诗雨也收敛了不少,微微转头看墨桓子,眼中隐有几分期盼,几分审视……
良久,墨桓子开口道:“墨家成立至今,已有两百余年,这两百年间,墨家见证了兵争纷乱的天下,也见识到了人心不古,即便是墨家这两百年来奔走各方,兼爱非攻,也未曾改变这兵连祸结的无边灾难!”
“时代变了,墨家却没有变。墨家已经历经了两百余年的战乱,若是再不思通,难道还要看这天下再乱两百年吗?墨家的理念,从来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墨家的处世之法!”
“墨家要为这天下,争取到真正的万民兼爱,真正的德善非攻,真正的尚贤尚同,而非干预之下的苟全!”
望着振振其词的墨桓子,魏无忌暗叹一声,连目光都暗淡了不少。而一旁的赵诗雨,却满怀欣慰地笑了……
“这么说来,今日墨家是要与本君不死不休了??”苦叹过后,魏无忌神色渐冷,无奈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冷之态,杀机暗露!
“放任嬴凰与使团离去,墨家也便不会与信陵君起冲突!”面对魏无忌肆意迸发的杀机,墨桓子岿然不惧,镇定淡然,轻声道出了自己的底线。
但奈何,今日的魏无忌是铁了心,也要阻拦嬴凰的入秦之路!
“这样看来,今日少不了大战一场了?”魏无忌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幽幽说道:“正好,信陵八剑的剑下还未沾染过宗师之血,墨家的仓睢,也还合乎标准!”
“……”听到魏无忌所言,墨桓子眉头稍稍一皱,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毛,不解地问道:“信陵八剑剑阵虽说是独步天下,但是我墨家此次精锐齐出,不见得会弱于尔等!更何况……”
说着,墨桓子向前探了探身子,周身气机徒然大涨,一丝杀气引得周遭数人拔剑相向,戒备连连,而造成这一切缘由的墨桓子,此刻却紧紧盯着对坐的魏无忌,眯着眼威胁似的说道:“你我现如今相距不足二尺,侍卫皆在三丈之外,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若是暴起,我瞬间就能将你的生命掌控在手中,有了你这个信陵君为质,信陵八剑还能如何跳腾??”
“呵~~”对此,魏无忌扯开嘴角嘲弄一笑,在墨桓子施加的压力之下,尤能镇定如初,淡然言说:“墨家的实力,确实是不可忽视!但是我说过,今日我魏国定要拦下嬴凰的入秦之路!哪怕我魏无忌身死当场,也在所不惜!”
“你要与我们同归于尽?!”赵诗雨此刻还是有些惊讶的,没想到墨家这一手炸弹,居然还没能吓退执着的信陵君,竟然选择跟赵诗雨和墨家一方硬扛到底,看来对方的执念真的是太深,根本就没有留缓和的余地!
“不惜代价,哪怕是再次灭了墨家,哪怕是我魏无忌命丧当场,也要为我魏国夺得这一场博弈之资!”魏无忌缓缓道出了这一句话,言语态度如水般平静,好似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样,看上去极其得渗人。
“纵使今日我被你魏国拿下,但是你觉得没了你信陵君,他魏王就敢在秦赵两国的面前硬气吗?恐怕到时候秦国大军一动,魏王就会吓得拱手让出,你今日的所为又有何意义?!”不得不说,魏无忌这番莽撞的打算,还真是让赵诗雨心中有些担忧,就连一旁的墨桓子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说到底,现如今虽说两边都均势对抗,但这前提是两方仅仅只是对抗,而非生死交战!而一旦决分生死,那么信陵八剑的战力是这场中的绝对变数,若是魏无忌真的慷慨赴死,那么没了桎梏的信陵八剑,究竟能释放出多大的杀伤力,还真是难说……
最起码,墨家的仓睢,绝对抵挡不住信陵八剑的阵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信陵八剑在天剑不动用剑意的情况之下,便能逼出仓睢的剑意,而一旦天剑全力应敌,再加上剑阵的加持,那可真是神挡杀神,场中无人能够坚守不败!
赵诗雨跟墨桓子,都没有想过魏无忌会如此决绝,竟然无惧生死,硬要与自己一方硬碰硬,只为拿下赵诗雨!这样的困境,让两人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预先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如此!
纵然赵诗雨竭力劝阻,但是奈何,在已经下定决心的魏无忌看来,赵诗雨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根本就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