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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依旧是二十二年的那一辆公交车，早已破败不堪，在宽阔的大道上一边行驶，一边发出破旧的吱吱呀呀声。
和二十二年前张兰第一次来石榴园村时的情景截然不同。
二十二年前，张兰三十多岁，并不显老，容貌俏丽，坐在公交车的角落，还有男人偷偷看她。
但如今，她只是一个怪老太，没有人挨着她做。
车上的人也很少，所有人都低头玩着手机。
很快，公交车停下。
“阿姨，您下车慢点。”
司机提醒张兰，张兰只是腿脚麻利地下了车，甚至还故意加快了些，来展示自己的年轻。
但司机或许没看到，发动车子，走了。
王命还想继续看看张兰，
可这时，故事的力量发动，再度加速起来。
王命的视角，再度回到了冯强那里。
冯强依旧在尽心教课，下班之后，就躲在住处里玩手机。
偶尔王蝶会和他联系，告诉他房贷或者车贷该还了。
但回应完王蝶之后，他便继续玩手机。
手指机械在手机上上下滑动着。
一天过去。
张兰没有联系冯强。
两天过去。
张兰也没有联系冯强。
三天过去。
王命明白，张兰或许不会联系冯强了。
这一周周末。
冯强又一次接到了王蝶的电话：“你要打掉孩子？”
“行。”
“在哪个医院？”
“嗯，一个半钟头吧。”
王蝶给冯强打电话，说要打掉孩子。
冯强只是平静答应。
他的表情平静得如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没有丝毫波动。
平静地搭上车，汽车向着市区疾驰。
司机在前排笑呵呵和冯强聊着天，问着和教师这个职业有关的趣事，问冯强结婚了没有。
冯强也平静地笑着，平静地回答。
其实对于结婚，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
对于王蝶或许有。
毕竟王蝶是他在大学时期就喜欢过的女孩，属于青春的悸动。
但后来这悸动也没了。
所以，就算王蝶怀了别人的孩子和他的结婚。
他也不在乎。
妻子是谁无所谓。
孩子是谁的无所谓。
结婚之后是否住在一起也无所谓。
他买房子时付了最低的首付，每个月将工资的百分之八十都用来还房贷。
但那也无所谓，因为他本身也花不了几个钱。
他曾经想过，结婚之后，生下孩子之后的生活。
但他只想了几秒钟就不敢继续想下去。
因为他的脑子里没有关于家庭的欢乐记忆。
或者说，这个世界带给他的美好记忆都少的可怜。
所以现在打掉孩子也无所谓。
反正这也不是他的孩子。
就算是他的，他或许也会面无表情地答应吧。
谁知道呢……冯强连这个问题都不想去想。
汽车穿过平坦柏油路，四周的金黄色麦子随风摇曳，外面显然十分炎热。
但冯强也不在乎。
麦子种下去不会让他觉得有什么希望，麦子收获时，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收获的喜悦。
天气寒冷，他不会觉得世界萧瑟。
天气炎热，他也会不会有什么烦躁。
总之，他好像世界里的npc，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做完，别人是夸奖，是辱骂，他也都不在乎。
但他也知道，
他快受够这个世界了。
他快受够这个无趣的世界了。
“哥们，第一医院到了。”司机提醒冯强。
“谢谢。”冯强推门下车，抬头望着巍峨的医院。
走了几步，与已经不再青春靓丽的王蝶汇合。
再之后，走进妇产科大楼。
几个小时后，搀着面色苍白的王蝶走出医院。
没走几步，一辆白色宝马车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宝马车里走出，面带笑容对王蝶道：“亲爱的，搞定了吗？”
冯强有些疑惑，但他脸上也没有出现什么疑惑的神色。
王蝶有些歉意地望着冯强：“对不起冯强，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婚吧。”
“这个是我……”
“可以。”
冯强没等王蝶说完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将王蝶搀扶到了车前。
随后转身离去。
留下王蝶和宝马男面面相觑。
冯强离开医院，漫步在大街上。
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他们很多人都在笑。
冯强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在笑。
有什么可高兴的？
难不成他们是在嘲笑自己？
有的人愁眉苦脸，在吵架。
冯强可以理解他们。
这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
他想了想，找到一家造型店，花500块把头发染成黄色，又在手臂上贴上一整条纹身贴。
之后找到一家大型超市，买了一把菜刀。
他决定找到一个笑得最开心的人，然后砍他一刀。
就砍一刀。
如果砍不死，就算他命大。
如果砍死了，就算他倒霉。
这个游戏让冯强有些兴奋，
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某个下午，蹲在大街上，用辣条剩下的牙签扎地上的蚂蚁。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开心。
他决定执行这个计划。
菜刀装在塑料袋里，他提着，一边愉快的漫步，一边寻找着目标。
他很开心，甚至脚步都是雀跃的。
人生二十八年，他好像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
他感觉，似乎神明宠幸，和他合体了。
他很强大。
他观察着四周，看了一个一个开心的笑脸。
最终，
他看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骑在他父亲的头上，开心地摆弄着她手里的玩具。
这个小女孩不是他所看到的最开心的，但他在看着小女孩的时候，心里觉得有些妒忌。
他决定杀了这个小女孩。
于是，他跟着这个小女孩。
从刚开始的商场，跟到了大街上。
他想等到小女孩的父亲把她放下来。
终于，
那个父亲有些累了，就把小女孩放在地上，两人手拉手前进。
小女孩嘟囔着嘴，有些不乐意，父亲就用胡渣去扎小女孩，小女孩一边推着父亲，一边笑了。
冯强深吸一口气，将菜刀从塑料袋里取出，拆开包装。
他算了算距离，
前方四十米左右，他完全可以在这个父亲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出手。
而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母亲。
一种暴虐从心底生起，冯强决定，在被骂完之后，要多砍一刀。
接通电话。
“冯强，你在做什么？”
“有事说。”冯强不耐烦道。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紧张道：“倒也没什么事……”
“就是想着，你很久没来家里吃饭了，今晚要不要带着王蝶来家里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虾。”
冯强愣了一下，手里的菜刀咣当掉在地上。
他有些慌张地捡起菜刀。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惊呼。
转头看去，
路口旁公寓楼的七八层位置，一个小男孩坐在窗台上，双脚悬空。
显然是要跳下来。
楼下，有人大声与小男孩交谈：
“小朋友！你别激动啊！快回家去！”
“小朋友！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小朋友，你想不想玩游戏，姐姐把手机给你玩好吗？”
“你妈妈呢？你跳下去妈妈得多难过啊。”
而面对着楼下的人的叫喊，小男孩只是冷笑一声：“她要能难过倒也好了。”
没有人听清小男孩的话。
但冯强听清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冯强的身躯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扔下手里的菜刀，发疯般向着楼下跑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甚至发出嘶吼声。
突然，一道黑影从上坠落。
人群爆发惊呼尖叫。
冯强则双脚蹬地，
猛然前扑，
抱住从天而降的小男孩，
重重砸落在地。
四周天旋地转，
灰尘钻入口鼻，
冯强的耳朵发疯一般嘶鸣，
四周的一切都变慢了，
只能看到怀里的小男孩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
他连忙把嘴里的血咳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
“小孩，不要放弃自己，要活下来啊……”
随即，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只有前方不远处的手机不断闪烁：
“冯强？怎么了？”
“说话啊！”
“发生什么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