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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六月,长达一两个月的梅雨时节,同往年一般,悄然而至。彼时大概是一年之间食物最存不住的日子,人们的心情也多多少少会被这数日的连绵阴雨所影响,变得容易叹伤。
若水伏在桌案上,百无聊赖地数着自檐上低落的连线水珠,眼皮打战。
虽然她很喜欢湿润水汽,但并不代表着,她喜欢这一连数日不放晴,耽误她出门鬼天气。
要不是神仙不得在凡界随意动用法术,就这糟糕的梅雨天,她早施个法停了它了。
来人入门收了伞,将伞靠在门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双眼翻白的若水,使劲儿拍了下桌子。
若水登一下坐了起来,口角流涎,目光迷离地四下望去,瞧见了她的雇主,也可以叫老爷,总之他没有规定她要怎样叫他,只是同他说他家里缺一位打理书籍的下人,而且包吃包住,在书籍无损坏的情况下可以随意翻阅。
这种表面上看起来丝毫不赔本的买卖若水自然要做,毕竟她一个在人间靠写花月小说谋生的神,需要素材。
“又在偷懒,梅雨时节书籍爱惹潮气,发了霉,我就叫你饿肚子。”
她的主顾,哦,还是叫老爷吧,说话声音顶好听,就是这话的内容,时常让若水觉得浪费了这令人心颤的声音。
“都弄好了。”若水眯缝着眼,没好气地撇下一句,又趴回了桌子上。
这回他直接一脚踢倒了若水坐着的楠木椅。
嗯,就是那种,在人间卖的极贵的楠木椅,听说还是前朝王室流出来的,总之这个人贼有钱,连走廊墙上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丝毫不给予呵护,任由它掉色的题诗都是某个大诗人的真迹。
若水刚到这里的时候看着这熟悉的真迹极为心痛,那人却只道了句,虽然文采不怎么样,不过字不错,墙上空旷,勉强作装饰了。
若水当时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千金难买的真迹啊,就这么勉强,当装饰了?
若水倒在了地上,胳膊肘磕的生疼,她在站起来前调整了好几次自己的呼吸,以防自己失手灭了这个凡人大款,又挂上了一抹下人应有的标志性微笑,起身道。
“老爷,您的藏书皆已搁置了防发霉避虫鼠的香丸,藏书室内亦有熏香,只要日头好了,我就将老爷您的书拿出去晒。”
默離照着若水说的那样抽查了自己的藏书,又嗅了嗅四周的熏香,挂上了一抹满意的笑,道:“近日淮水城来了个戏班子,听说坐儿上人还不少。”
默離细细观察着若水的表情,继续道:“想必能叫人顶着雨出门戏班子,定然不差。”
如默離所料,若水的双眼瞬间放出了光。
他以不易察觉的角度勾起一抹笑,转身出门,取伞撑在头顶,头也不回地留了句:“那便速速回房收拾,随我出门吧。”
片刻后,若水一身书生扮相撑伞推门而出,默離早已撑伞等在了门口。
“真慢。”他嫌弃道。
若水才不会同有助于她开阔思路写小说的人计较:“老爷,没有车马吗?”
“没有。”
“那,不锁门吗?”
“没必要。”
她这个雇主,怪癖举不胜举,出门从不锁门,从不乘车,别人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倒是放心这淮水的民风。
而且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么大的宅子,在她来之前,没有一个下人。也就是说,南面的书屋,东面的玉阁,西面存放金银器的仓库,庭间的花草,以及数间储藏着若水压根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宝的屋子,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
想想就可怕。
司命小叔叔真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能写出来,笔力着实雄劲。
一段路后,若水觉得就这样听着雨声走路着实无趣,于是挑起了个话题。
“那个,老爷。”
“嗯?”
“您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啊?我有个朋友,牵红线很厉害,包到手。”她微笑讨好道。
他冷笑一声:“呵,没兴趣。”
“那,您有没有打算买几个下人?”
尬聊也比就这样撑伞走路好,毕竟面前这个人还是有一定颜值的,权当我无脑,色令智昏吧。
他看也不看若水一眼,撑伞淡淡道:“怎么,受不了这里的梅雨季,要走吗?”
“没有的事儿。”若水转向默離,连忙摆手,故意将伞上的水弄到默離身上。
新书正在卡文阶段,他家里那么多的书,环境那么好,跟自己的男主人设......土豪程度跟自己书里男主人设那样契合,她怎么舍得走?
几个水点子渐溅到默離脸上,他什么也没说,皱着眉,直接抖了抖伞,将刚才若水甩到他身上的水悉数还了回去。
忍。
若水表面微笑,内心早已将这个怪癖男揍了一千遍。
总算是挨到了戏班子,门口一位出落的相当白净的小生笑着招呼着他们进门,那身板和嗓子,一看就是成角儿的料。
他们来的算晚的,落座没多久台上便开了场,台上唱的是有情人因战火分隔两地,数年后见面女子成了末路帝王的妃子而男子成了起义军领袖的故事。
台上人戚戚唱着,台下人叹着落泪。
若水看个开头就大概猜到了结尾,托着腮一边看着嘴角一边抽搐,最后实在是没意思,直接倒头睡在了椅背上。
对于若水来说,这戏实在是俗套的不行,她在小叔叔的司命殿内看到过好几卷类似的命录,这戏要若水评价就一个字,俗。
半梦半醒间,若水感觉到头皮一片刺痛——有人拽了她的头发!
用后脑勺想,都知道是她那个喜怒无常,怪癖极多的雇主!
“老爷。”若水迷迷糊糊的应了。
“今日怎的如此嗜睡?”他问。
乐声吵嚷,若水没太听清,但凭嘴型大概猜到了默離在问她怎么那么嗜睡。
若水最近构思新书构思的头疼,觉得怎么写都老的掉牙,但凡任何脾气好一点若水都会同他诉苦的,但眼前这个人,不行。
他一定讽刺她脑袋瓜不开明。
“昨夜睡的晚了些。”若水道。
若水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见他没再搭理她,没一会儿就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