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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乾为天,昆仑之缘(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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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戎胥牟翻越攻离山,自西麓而出,一路西逃,后方的炼气士熊丽紧追不舍。

    遥遥望着前方的刺客,却始终不能迫近,熊丽心中恼怒,也暗自惊奇,想不到会遇上炼气高手,甚至是轻身高手,莫非对方真是戎胥余孽?

    他为轻敌大意而暗悔自责。若非寨子四周都埋伏了周人,他与散宜竞说话之际,恐怕就丢掉了敌人的踪迹。

    心中暗忖:“这戎胥余孽明显是我炼气中人,听声音,看身形,似乎不大,年纪轻轻便入了炼气化神的境界,难道是两位师伯的弟子?罢了,既然未曾相认,就顾不了那许多了,最多追上后,暂且留他一命,也算不得多大的麻烦……

    戎胥牟凭着自创的奔行炼气法门,一面回气一面前行。让跑速始终不降,又有阿爹戎胥廉传授的麋桩腿脚诀窍,加之山中人多年逃生的过硬本领,让熊丽只能跟在身后吃灰,甚至有越甩越远的架势。

    早已被背到身后的戎胥季广,醒转后回想早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感激不胜言表。又想起对方身法招式熟悉,激动不已,许多疑问冲在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吞了下去。

    后方追兵的压力实在太大,让他不敢打扰眼前恩人的奔逃,只能在暗中不时打量。

    一追一逃,从白昼到深夜。

    天明之旦将近,阴云遮了月光。

    山林的夜风杂着湿郁之气,在黑暗中唰啦啦扫动着四周的树叶。

    戎胥季广坐在大石上休息喘息,即使有人背行,但一路的颠簸,心头的紧张,以及身躯的伤势,都让他极为倦累。再想想一旁那数百里负重奔行之人,又该是如何的疲惫!

    四周太过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这位陌生的黑衣邪目血面,盘坐在一旁,似在闭目养神。好在那仇敌强者一时被甩得不见踪影,应该已经摆脱了罢!

    戎胥牟在凝神小周天回气,只觉身躯的沉重稍稍缓解。

    不由得暗暗侥幸,若换了旁的铜骨境,绝不能一口气跑这么远。骨肉纵使再强,心肺气息却根本无法支撑。而单纯的炼气士,骨肉之力不足,也必然早已疲劳酸痛不堪。

    “他终究还是追不上自己这个巫气双修,如此黑夜,一旦被甩脱,再想寻我伯侄怕是难了,我可是特意在山林里三拐两绕了一番。”心中不免小小得意。

    戎胥季广忍不住开口,操着嘶哑的嗓音:“你的腿脚之法有我戎胥麋桩的痕迹,但高明了很多,而你的刀招似乎是‘鹰落斩’接了‘虎扑截’,身法又有‘蛇盘刺’的影子……我想你应该是我戎胥的后辈吧?但不知你出自哪一支?”

    戎胥牟正想着该如何回答,陡然察觉树叶之声夹杂着劲风,心头一警,急忙纵身而起,抓起四伯。

    这时一掌自身后重重打在他的后背,得亏他的后胸之骨早已被遗迹池血炼成铜骨,才挡住了巅峰之力一击。

    浑身一震,喉咙发热,却被他忍住呕血,身形趔趄的瞬息,也被他以蛇桩稳住,疾掠而出,从始至终也未曾回头。

    想不到炼气精深的熊丽,耳目远比仲牟想象的更敏锐,不仅极快便追了上来,更在阴暗的山林里找到并突袭了他。

    炼气士穷追不舍,显然是对四伯志在必杀,戎胥牟拖着腑脏震伤的身躯,也只能拼尽全力奔逃。

    “放下我吧,孩子!比起我这不中用的残缺老朽,你们这些后辈才是我戎胥一族东山再起的希望,快放下我,不要再拖累你了!”

    “要活就一起活!”戎胥牟哇地将一口淤血吐了出去,背紧四伯,闷头发足狂奔,血面上的双眸坚定无催。

    看着眼前年轻人的身法,总给戎胥季广强烈的熟悉之感,却一时难以识认。因为学过两三招的族人多如过江之鲫,本宗的嫡支,介庶支,旁支,还有鸟俗等大量旁宗远支。他当年就不曾认全过,如今更是猜不出这究竟是谁家的子侄,这般厉害!

    或许戎胥牟再多露上几式刀招,他便会想到那学全了九式杀刀的天才侄儿,他戎胥最年少也最聪慧的百夫长。

    他怎生想到,当年与众兄弟拼死保护的侄儿,会有一天拼着性命保护着他。

    一路西奔,不时呕血,却不敢稍作停歇。熊丽虽追不上,也始终吊在身后。追追逃逃,又跑了一昼夜数百里。

    清晨的天光依旧晦暗,只因头上重云压顶,大雨瓢泼下了整夜,让崎岖的路面泥泞难行。

    戎胥牟早跑得筋疲力尽,内伤更是大大拖累了他的行气,心中越来越焦急,好在身后的强敌也是力有不逮。

    戎胥季广起初曾多次劝他舍弃自己,后见他心意坚决,便不再赘言令其分神,但平静而苍老的面容却遮掩着内心的翻江倒海。

    戎胥牟终于看到了一片田舍,从农人的言语中听出自己已来到了崇国的边鄙。

    在西土,唯有崇国能震慑周人,自己只要深入崇国,定能让身后的炼气士忌惮,这是他伯侄的一线生机,也是他后半程思前想后的对策。

    转过山野,远远出现一片营盘。

    他心中大喜,料想是崇师的营次。终于可以摆脱身后索命的强敌,哪怕被崇人擒获,到时再随机应变,未必不能转危为安,从崇国脱身。

    抬头望了望渐浅的乌云和渐收的落雨,心中定念,再不犹豫。将血面藏入怀中,趁着雨水遮掩,守卫懈怠,一头从营侧翻了进去,悄声在营帐间闪转,躲避着冒雨巡逻的兵卒。

    他刚要松口气,却惊恐地发现兵营中的旃旗上绘着……熊。

    周国的图腾!

    这是周国的营盘?崇国的东边鄙怎会驻扎着周师?

    糟糕,自己岂不是带着四伯自投罗网,暗怨自己想当然,并没有仔细察看营前旗号。

    如今只得穿营过去,不能惊动周人,但身躯早如强弩之末,必须想办法歇息片刻。

    骤然,前后左右都有兵卒接近的声音,他发现一时无路可行。见身旁的帐子无人,便一个闪身躲避进去。

    熟料外面的兵将非但没有越帐而过,反而纷纷停在了帐前。

    只听一女子朗朗高声,“鲜儿、旦儿跑去了哪里?一大早不老老实实待在寝帐,这么大的雨,顽皮得没个分寸。你们再去找,照料他们的五弟就够累的了,还老让老娘我操心,这次我说甚么也不会再心软,就在寝帐等着他们兄弟俩回来受打!”

    说着一华贵女子穿着雨蓑,挑帘走进帐子。

    不好!戎胥牟见帐子根本没有隐避之处,难道效法当年无疆藏身帐顶,自己还真不会那壁虎游墙之术,何况四伯也没办法躲上去。

    他忍着伤,鼓着力,快速出手,打算先制服对方再说,说不得挟持以为人质。全没想到女子的身手丝毫不在他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两人急速交手之间,他定睛之下,只觉心头钟撞鼓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