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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泽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旁边有人懒洋洋地道:“公子哥,耍猴呢?”不远处一张竹榻,外罩纱帐。
李云泽奇怪,张承歌这厮向来好动,是个坐不住的脾气,这次搞什么鬼?掀开帐幔,张承歌斜靠在榻上,脸色苍白,神情萎靡,脖颈以下缠了一层厚厚的白布,直到小腹。
李云泽脸色一紧,道:“怎么回事?”
张书歌咧嘴一笑,道:“大意了,受了点小伤。原以为对手跟西林的漠北人差不多,谁知道是硬茬子。奶奶的,兄弟们拼了老命,才干掉了。老子被撩了一刀,差点去见了泰山君。”
李云泽道:“不是有天眷丹么?”
张书歌:“这点伤,哪里用得到天眷丹。对了,我看你一会挤眼睛,一会眨眉毛,一会咧嘴角,一会晃脑袋。是不是春心动了,想姑娘呢?”
李云泽道:“别胡说,我那是闭关呢。”
张书歌嗤道:“闭关?人家闭关一个个正儿八经,你这嘻嘻哈哈,哪有闭关的样子。”
李云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哪日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张书歌道:“回来五天了。真人说,这里清静,让我快点把伤养好。我就挑了这个地方,跟你作伴。看着你一会喜一会愁,嘿嘿,可有意思了。”
聊了一会,张书歌悄声道:“走之前,我跟你说,咱俩去干件大事,还记得不?”李云泽点头。
张书歌神神秘秘地道:“给你透露点,咱们要去的,是云洲之外的世界。”说完,还冲李云泽挤眼睛。
李云泽明白张书歌所指,异界的事他已经从余书元那里知晓。不过,张书歌说起此事,八成有违门规。止住他不让他继续说,道:“不该说的不要说。你就告诉我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就成。”
张书歌想了想,道:“我也没去过,就知道很凶险。怎么个凶险法,也是糊里糊涂。这样,最好是准备些能发挥你长处的东西。灵石、丹药、灵器、灵符这些,就不用管了。”
李云泽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东华派应该会准备的很充足。自己所长,一是炼器,二是阵法。有琉璃火之助,自己炼器不用受火力的局限。陌生的地域,很难借助到地火之力,所以,这会是一个很大的优势。阵法用途广泛,可攻可守。凶险之地,防御是一个很大的难题,阵法尤为重要。看来,要围绕这两个方向做些准备了。
李云洛端着一碗药过来,看到李云泽高兴地道:“哥哥,你出关啦。这些天,师伯一直在夸你呢。说你有悟性,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有一番思考。又舍得吃苦,让我跟你好好学呢。”
张承歌笑道:“哎呦呦,把你哥都夸出花来了。有没有人夸夸我。”李云洛哈哈笑道:“那倒没听说过。”
等张书歌吃了药,李云泽道:“我陪你师叔呆一会,你先去,等会帮我做件事。”李云洛应声去了。
李云泽道:“我打算在炼器和阵法这两样上多做些准备,你看成不成?”
张书歌道:“嗯,这两个好。都很实用。日子定了,在立秋那天。”最后一句,声音悄不可闻。
李云泽信奉有备无患,做起准备来格外用心。让妹妹带着他逛了大半个天川城,直到把所有的灵石花光才罢休。最近物价连连上涨,他的几百灵石存款买到的东西着实不多。大部分买了布置野阵用的阵旗、阵骨等物。
成品的阵盘无需布置,立即可用,然而价格却贵的离谱。初阶下品阵盘就要一百灵石一个,李云泽度量财力,只好作罢。又用少量灵石买了回灵丹、还灵果酒等恢复灵元的物品。
想了许久,最终从归藏商号取出了汪不屈给他寄存的东西。当日汪不屈虽未言明是何物,李云泽却知道,一定是筑基丹。汪不屈临别时,让他炼气圆满再去取,可是此去异界,也不是何年何月可回,若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岂不是亏了。
立秋前三日,李云泽跟随余书元来到羡余峰。
折冲院大殿以空间阵法加持,内里十分宏阔,可容纳五千人。此时大殿内只有一千人,只占了一小块地方。张书歌威风凛凛坐在高台之上,俯视台下,正在厉声训话。训话的内容正是他所创的五刑三十六斩。
这一千人中,七成是折冲院的人马,两成是折冲院外的弟子,一成是东华辖境内各大城选送来的营卫。
张书歌看着面前的修士,直皱眉头。他的本意是全带折冲院的人马,彼此熟悉,指挥起来得心应手。搞不懂门中为何非得要派两百个外人来,一个个鼻孔朝天,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更气的是还加了一队饭桶过来,既不知纪规,实力又不强。他跟余书元说了几次,至少要把这批营卫撤换掉,余书元只是不同意。说这些人别有用处,还要他至少带一半活着回来。
张书歌无法,打定主意,过去之后,先杀几个人立威,让这些人知道厉害。想到这里语气更硬了几分,命每个人把五刑三十六斩抄上一百遍。
张书歌陪着余书元到人丛中巡视,余书元态度和蔼,让张书歌方才营造的冷冽之气散了不少。不过,余书元话里话外和张书歌一个意思,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张书歌的指令,严守纪规。否则,张书歌有临机处置之权。不少人原先还存有轻视之心,听余书元如此一说,心里如何想不知,面上都作出降心俯首模样。
李云泽在营卫一队中看到了两个熟人,是白羽城的谢不怠与木青林。木、谢二人也看到了他,面露惊愕。李云泽报之一笑,示意稍后再聊。
在僻静处,张书歌对余书元道:“院主,丑话我可说到前头。有些人压根不拿我当回事,我也没工夫一点点把他们磨圆了。一个不听话,我杀一个,一百个不听话,就杀一百个。所有人都不听话,我就杀干净了。”
余书元道:“我知道这样的安排让你很为难。但这已经是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去了异界之后,你视情而为,整肃纪规自然是完全必要的。但还是要顾念同门之情,不要动不动就杀。”张书歌腹诽不已,听话自然是同门,捣乱就是敌人。
余书元早摸透他性情,知道他未必把自己的话当做一回事,换了个方向道:“无论如何,他们跟你的目的是一致的。面对未知,他们敢挺身而出,就冲这点,你也应该对他们多一点耐心。而且他们都练习过阵法配合,用得好能起大用。一刀杀了,固然痛快,但也会让你实力大损。其中利害,你自己思量。”
张书歌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去了异界,可没办法补充人手,死一个少一个,越到后面会越艰难。悻悻地道:“操不完的心,真他娘的烦人!”
余书元捻须而笑,这小子除了诡计多端、机敏无双之外,豪爽真率,坦荡大气,秉事公正,极能得人。当年西林一行虽然致使伤势加重,为东华得到了张书歌这个弟子,着实大赚特赚。
其实,关于这次出征异域的人员组成,门中大多数长老、院主主张多选派年幼时即入门的弟子。这些弟子成长过程中受门派的影响更大,对门派的感情更深厚,更能从门派的角度考虑问题。从西林入门的一批人,虽然现在也是东华门下,终究在其人生历程中,东华并没有给予他们什么。在私利与门派利益之间会作何选择,难以判断。
然而,余书元不那么看。他主张更多地选派门派之外的人进入异界探索。不仅仅是为了更便于张书歌指挥,还有更深的考量。
从眼前看,宗门长老之说,固然能够保障门派的利益。从长远看,反而会限制门派的发展。对异域,他内心里始终有两重担忧,一是开发的进度,二是利益的分享。前者关乎门派的强盛,后者关乎信念的实现。
余书元读祖师传记,深为祖师兼济天下的志向情怀所感。从访道祖师开始,一代代东华弟子就将找寻新界、惠泽万民作为门派的一项责任,万载传递。终于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开启了新界的门户。
然而新界找到了,能否惠泽万民还得两说。一方新天地的发现,必然是大变的开端。所谓的大变,核心又是利益的分割。
探索开发异界,高阶修士具有绝对的优势。谁投入,谁收获,乃是天定之理,谁也无法阻挠。若是任由这种趋势发展,搞不好异域就成了高阶修士的私产和领地,蚕食瓜分,普通修士连汤都不一定能喝到。这就与东华的宗旨和祖师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再者,异域的开发,需要海量的人力支持。单凭一些高阶修士,效率太低了。若要加快开发异界的进程,必须驱使更多的人参加进来。
偏偏普通修士由于修为的缘故,等于自动失去了参与的资格。民力如海天无量,可惜过于零散。张书歌这一套,却解决了这个难题。把初阶普通修士排列组合,叠加放大,凝结成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就使普通修士有了参与变革的资本。当初,西林一战后,他顶着非议,将张书歌与他手下修士带回门派,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参与其中,才有分享利益的机会。只有利益共享者众,才会有更多人参与开发,开发的进度就快,从而有更多的利益创造出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反之,若是利益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最终固化为利益的藩篱,循环的圈子越来越小,最终会进入一个死胡同。基于这些考量,余书元费尽唇舌,终于说服天行宫诸位长老和各院院主,不要顾忌眼前得失,只有门派与辖境百姓齐心一体,才能有更广阔的作为。
看着眼前的一千弟子,余书元心中激荡,他确信在这大变之中,张书歌率领这些弟子必定大放异彩。东华派也会因此率先启动对异域的大开发,成为云洲顶级宗门之一。
李云泽找机会与木青林、谢不怠说上话,东华派的文告到达白羽城后,两人报了名,被选派至此。张书歌又将两人与周围几座大城的营卫一共十人编成一伍。
李云泽想了想,给了两人一些忠告。特别嘱咐两人一定要听从张书歌的指令,千万不要违令行事。张书歌方才说要杀干净的话他也听到了,依张书歌的脾气,完全做得出来。
木青林、谢不怠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内心总有些不安。这种情形下遇到故知,心中安定不少,说了一些互相扶持的话。
张书歌看到三人交谈的一幕,问李云泽怎么一回事。李云泽将与两人的关系说了。张书歌喜道:“我正发愁,到了那边,你这么点修为,怎么办好?既然是熟人,他们那一队人就交给你来差使。千万记住了,不要逞能。柳叶可还等着你回来呢。”李云泽听了最后一句,气得扭头就走,找了个角落,静下心来,参悟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