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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巅胜似山巅,千里极目云寰。
东方的火山原来只有一座孤独的山峰,南面的金光原来在地平面之下,西面的崖壁只是狭长的一条线,而在这些形胜更远的地方,李云泽看到了海。
火山之东,崖壁之西,金光之南,巨木之北,尽是汪洋。
立身之地原来是一个岛屿。
这个发现让李云泽心头沉重,甚至有些绝望。海有多宽?望不到尽头。
汪洋大海,意味着他与其他人是彻底隔绝了的。原来还有一丝希望,经过一段跋涉,与大队人马汇合。现在,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先冒出来的念头,是如何回到云洲。旋即,苦笑摇头,还谈什么回去。当前要思量的应该是还能活多久,此番身上带的补给虽多,总有用尽的时候。补给耗尽,也许就意味着性命终结。除非在补给耗尽之前,能够完成筑基,这样就可以依靠天地灵气补充生命需求,而不需要依靠食物饮水。
高空之中,日光照在身上灼痛了肌肤,冷冽的空气沁凉了心肺。一忽儿的失意沉闷过后,复又沉静下来。这些日子,孤处荒原,惊惧,彷徨,迟疑,悔责,等等,这些负面情绪像粗砂一样磨砺心灵。昨夜的顿悟,就是煎熬过后的蜕变成长。跟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一个道理,经历的风浪多了,大多事都能从容面对。
找了一段平直些的树枝,仰面躺下,先睡一觉再说。他从昨夜夜半开始攀爬,一直到今日正午,才爬到树巅。半日半夜的功夫,中间未曾休息,已经疲累不堪。倒下就要睡着,迷迷糊糊中,还想到,未必有多坏,这么大的树,还愁造不出船吗?
一直睡到日头偏西,薄暮降临,迷迷糊糊间,耳朵中好像听到了一点点声音。吱吱呀呀,像轻舟摇橹摩擦发出的声音。李云泽睁开眼睛,随后又闭上,身在树巅,哪里来的船?暗笑自己醒有所思睡有所梦。又一声“吱呀”进入耳朵,虽然遥远微弱,但在寂静的一丝风气都没有的荒原中,又清晰无比。李云泽翻身跳起,支开耳朵,五识惟一术用到最大,又听到“吱呀”,确实无误。过了两个呼吸,又“吱呀”一声。而后,每间隔两个呼吸,就能听到一声“吱呀”。李云泽大喜过望,欢快地跳到树梢最顶端,搂着树尖,往西张望。声音自西而来,兴冲冲地想:不拘来者何人,是人是妖,是鬼是怪,是外界来客还是本界土著,只要是个生灵就好。
夕阳残照之下,一个黑点进入视线。李云泽心提起,一瞬不瞬看着黑点一点点变大,渐渐看清,一只大鸟在空中飞翔靠近。虽然只能看到简约的轮廓,李云泽还是很快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器械,两翼挥舞生硬,不像鸟羽一般柔滑。大鸟飞翔的高度还不及巨木三分之一,看飞行的方向,并不是冲他或者巨木,而是冲火山去的。
李云泽生怕错过,顾不得其他,高喊:“哎!这边!”连喊几次,那只鸟并未转变方向。李云泽一拍脑袋,并不是每个人耳朵都像自己一样灵敏。燃放了一个烟花信号,鸟身上也回应了一颗烟花信号。李云泽大喜过望,自己人!只不知道是哪个,竟跟自己一般的倒霉。
大鸟转向,仰身高飞。李云泽看清,来的是一只机关木鸢,喙、爪、翅、尾,一应俱全。两翅展开,宽达两丈。木鸢来到李云泽身前,双翅煽动,停滞空中。一个女郎从木鸢背上探出头来,欢声道:“李云泽,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霉运当头呢。没想到还有你作伴。”李云泽无论如何想不到,木鸢上的人竟然是溪君。愣了好一会,才笑着回道:“我也是这般想法。”
两人聊了几句各自的见闻,溪君落地的地方比他还要惨,竟然落身大海。还好她身上有避水的宝物,方免遭水淹之灾。而后驾乘木鸢,昼夜不息飞了近九日,才到了这里。李云泽心里纳闷,凡事都有其内在的规律,不知这穿越界隙落地的规律是什么,自己修为平平,溪君更是没有修为,难不成修为越低,偏差越大?
看溪君还在木鸢上,没有下来的意思,李云泽邀请道:“这颗树上很安全,你过来歇歇吧。”溪君摇头:“我要去找我师姐,你先在这里等着,等我找到了师姐再回来跟你汇合。”“师姐?”李云泽记起东华派无趣潭中那个女郎,不惟秀眉慧目、散朗清致,术法亦是极为高深,问道:“她也在附近么?太好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找她,汇合后咱们再定行止。”溪君摇头,一指火山,道:“我师姐在那边,也不很远,你还是在此等候吧。”李云泽见识过火山的厉害,那条火蛇记忆犹新,急道:“那边危险。”将那日的情景详细说了。溪君笑嘻嘻地道:“我师姐身处险地,那我就更要去救她了。”李云泽张口就想说:你又没有修为,怎么救。旋即想到,她没有修行定是有难言之隐或伤心之处,若是直说,岂不是引她伤怀。委婉地道:“溪君姑娘,此界与云洲大不相同,日月之行,天地之理,都有差异。救人之事不宜盲动。不如你先与我说说是如何确定令师姐位置的,咱们仔细商议如何救人。”溪君看他语出真诚,想到之前受过他好几次恩惠,语气更加温柔,道:“我和师姐各有一枚同心元鱼,凭借此物,万里之内可以感知对方所处方位,千里之内可以感知对方所在位置。”李云泽心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宝物。溪君接着道:“我和师姐都有宝物护身,你不用担心。”边说边调转木鸢方向,就要离去。李云泽见状,一个箭步跳到木鸢上,木鸢一个摇晃。李云泽立足不稳,身体前倒,眼看要撞到溪君身上。溪君惊呼一声,却见李云泽猛地用力扭身避开,从她身旁倒下,肩膀重重撞到一处尖角上。溪君忙道:“你没事吧,痛不痛?”李云泽虽然肩膀疼痛,面上若无其事一笑,道:“在下虽然修为低微,总能帮着出出主意。不如让我与你一同前往。”心里想的却是,你个没有修为的柔弱女子,轻涉险地,我如何能放心。溪君娇嗔道:“你这人!我不理你了。”话虽此说,却往旁边让了一让,给李云泽空出位置。木鸢背部是一个乘舱,两人乘坐刚刚好。乘舱就手处有几个机括,为操纵木鸢之用。
李云泽站定后,自动靠到边上。溪君见了,停了停,道:“喂,你过来一点。”李云泽听了,往里挪了一点。溪君皱了皱眉,又道:“再往里一点。”李云泽不明何意,又往里了挪了一点。距离溪君只差半个身位,鼻端可以嗅到佳人身上的兰馨香气。李云泽心跳、呼吸止不住变了频率。溪君对此毫无所觉,让李云泽调整座位,是为了稳定木鸢的重心。轻敲木鸢脖颈,口中道:“阿云,走吧!”李云泽一愣,以为“阿云”是叫自己,听到后面两个字才知道是对木鸢说话。木鸢仿佛听懂了人语,急扇双翅,飘飘飞往火山。
李云泽为了转移注意力,移心观察木鸢的机理。木鸢大部分为木质,一些关节处采用的是金属,吱吱呀呀的声音,正是这些关节摩擦产生。另有一些白玉作为装饰,点缀在头、尾等处。让他惊奇地是,溪君操控木鸢转向,竟然凭的是手中的缰绳。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幅缰绳只是为了装饰所用。直至看到溪君轻勒缰绳,木鸢就头部昂起,徐徐升往高空,才看出来,缰绳乃是操控木鸢的机关。一面惊叹木鸢的巧妙,一面心想,可笑自己还担心溪君遇到困境该怎么办。谁知道人家不仅有机关相助,还能对自己施以援手。
木鸢飞行的速度堪比炼气后期修士全力奔行,更盛一筹的是可以在空中飞翔。这是炼气期的修士难以办到的。溪君感受到李云泽的好奇,道:“阿云很厉害的,可以连续不停飞行一个月。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李云泽赞道:“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溪君笑道:“阿云虽然厉害,但不是最厉害的。我一位长辈,还有一架更厉害的机关木鸢。从云洲最东的桴陵海边,飞到西边的万山城。只用了十天不到。厉害吧?”李云泽心道,日行万里,是元婴修士的速度了。世上竟有堪比元婴修士的机关,可惜无福得见。
李云泽一路观察火山的动静,没有喷发的迹象。越靠近火山,地面上的火山灰越厚,颜色越深。经历过火蛇之事,李云泽不敢小视这些灰尘,是以看到火山灰越来越厚,心里越来越沉重。
溪君还道他担忧前路凶险,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师傅给我了一样神通广大的宝物,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