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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距离火山已不太远。
溪君取出同心元鱼,上面一个两个光点,正在不断靠近,几乎要完全重合在一起。喜道:“快到了。”说完,一拉缰绳,木鸢头部抬起,开始向上爬升。
李云泽本想建言待明日天亮再去,但此界古怪,究竟白天安全还是夜里安全,他也拿捏不准。索性不管白天黑夜了。只出言劝溪君不要直直过去,最好绕着山峰螺旋上升。一来熟悉火山地形,二来这种方式易于调头,不至于遇到危险没办法第一时间逃离。
溪君虽然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师姐,也知道李云泽说的在理。同心元鱼上,师姐的位置,已经数日没有变过,必定是遇到了麻烦,被困住了。如果自己不小心再被困住,可就糟了。
木鸢一圈一圈盘旋,绕着火山一点一点升往高空。火山山峰十分奇特。山形乃岩浆凝固后的岩石一层一层叠起,日积月累,越堆越高形成的山峰,而非受地力挤压隆起。光滑的岩浆凝石层层叠叠垒在一起,像鬼斧神工开凿的大块小块不规则的梯田。石山色黑橙黄赤,杂然交织,不同成分的岩浆,在不同的时期喷发,冷却后形成不同的颜色,景象奇特。
虽然一路平安,李云泽仍旧不敢大意,运使五识得一术,警戒火山方向。
溪君倒是一点忧惧也无,看着一页页的岩层,千形万状,嵯岈参差,黑、黄、褐、赤等诸种颜色,有时层层渐变,有时混杂一起,惊叹不止。看到特别的图案,还要大声问李云泽“喂,你看,像不像只蠃鱼?”“这里像不像白泽?”“那里像不像夔牛?”
李云泽心不在焉应着,手始终握在剑上。蓦然,李云泽耳朵抖动,促声道:“快,离开岩壁。往外飞!”
溪君一愣,回头问道:“怎么啦?”
李云泽看她这般反应,急道:“快走,山上有东西!”说话间,一个火星聚成的团从山壁上飞射出来,目标正是木鸢。
李云泽起身跨步,将溪君拉在身后。泓光呛啷出鞘,惊蛰剑应手而出。惊蛰剑是太初天文剑二十四式中,李云泽最纯熟的一式。他喜欢这一剑的蛰伏不动、乍震雷生,平常参悟最多,演练最勤。依他的体悟,这一剑的要义是在动静变化之间,剑出迅雷掩耳不及。
泓光剑并未能斩中来物,火星团一闪,轻巧避开。不知为何,到了此界之后,太初天文剑使出来总觉带了三分滞涩,远不如在云洲时圆润自如。李云泽想了好久,也试了多次,找不到原因,也就作罢。
李云泽一面收剑蓄势,一面催促溪君操控木鸢远离火山。而那火星团,却怦然散开,万千火星化成一条线,延伸向火山东侧。
李云泽犹自全神戒备,溪君在身后道:“我明白了,它在指路。”不等李云泽说话,操控木鸢朝火线尾端飞去。
火线的终点在一个山洞口,溪君操纵木鸢停在旁边。火线似有灵性,两人到后便化为火山灰飘落。溪君看了一眼同心元鱼,两个光点即将汇合。高兴地道:“就是这里。”说着就要往下跳,李云泽一把拉住她。
洞内黑乎乎的,炙热的气息不停歇往外冒,天知道里面是什么。
丢了一颗萤石进去,洞中是一个斜向下的斜坡,萤石顺着斜坡骨碌碌往下滚,光芒消失,还未到尽头。
溪君张口欲言,李云泽抢先道:“我陪你下去。若是有危险,等在这里也逃不了。洞里这么黑,不知道有什么虫豸鼠蝠之类,两个人在一块,不至于太害怕。”
溪君原本不愿李云泽跟着涉险,听了此言,看着黑乎乎的洞口,心里也很害怕。道:“那好吧。不过若是遇到危险,你记得要紧挨着我。”
李云泽见她答应,很高兴,道:“跟在我后面。”擎了一颗萤石在手,当先入洞。洞壁内初时光滑,极不易行走。李云泽免不了时时回头搀扶溪君一二,有时手收不住,本想扶手臂,却扶到了别的地方。
初时,溪君心中羞赧,甚至想,他非要陪我下来,是不是就为了占我便宜,便将两人距离拉开了些。后来,见李云泽为了扶她,摔了好几跤,又怪自己多心,人家尽心尽力,自己怎还做这样心思,不自觉与他靠近了些。
后面怪石嶙峋,落足地方多,反而好走,只是怪石之间容易隐藏危险。李云泽改变策略,让溪君在原地等候,他先探出一段路,确认平安,再接溪君过来。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几个多久,前面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李云泽有过进入火山内部的经历,知道快要看到岩浆了。
果然,前面红光夺目,洞穴到了尽头。溪君看到同心元鱼上两个光点重合在一起,欢呼一声“师姐”,提起裙角就跑了过去。
李云泽大急,生怕有突然的危险,提剑紧跟着追上,早一步迈出洞口。
刺目的红光,照耀得眼前一片火红。红光氤氲中,一个女郎立在岩浆池边,宛若红色玉雕,天工姿容,毫无瑕疵,手中灵诀不停变换,她的敌人却被石壁挡住,不在视线之内。
李云泽正要上前,却被身后的溪君拉住:“你先别过去。”说完,快步走向女郎。
李云泽哪里会放她独自涉险,跟着追过去。
火热的气浪,烫的浑身肌肤无一处不痛,吸一口气,如同吸了一口火流,烧透了肺腑。
李云泽大急,她没有修为,如何能支撑得住。欲要将溪君拉回来,却见溪君蹦蹦跳跳,似是毫未受影响。
溪君看到师姐站在那里,手诀变换,目视前方,竟连看她一眼都顾不上。秀发湿成一绺一绺,额头上、玉颈上、香肩上,汗珠不断往外冒,像露珠在雪色花瓣上凝集成形后,又滴滴滑落。衣衫早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肌肤,衣尾也在往下滴水。还未落地,就化成烟雾,又笼罩在其身周。
溪君急切地道:“田田,你怎么了?”取出绣帕要给女郎擦汗。
那女郎虚弱地道:“别动我。看到那个黑柱子怪物没有,快用天机灵珑打它。”
溪君顺着女郎目光看过去,一根黑色的柱子矗立在岩浆湖中,顶端不断有黑水流下,在黑柱表面,形成一圈薄薄的瀑布。黑水与红浆相遇,水化为汽雾,岩浆渐渐变黑凝固。
以黑柱为中心,已经有十几丈方圆的被黑化。
外面的岩浆拼命涌动,似乎在竭力避免凝固的命运,但无济于事,凝固的区域在以肉眼可察速度往外扩展。
溪君听师姐说的急切,不敢耽搁,取出一个白色的玉匣,上面刻着天机两个篆字。在两个篆字上分别按了一下,玉匣打开,一条尺许长的黄龙冲出来,一头撞在黑柱上。
黑柱却非岩石,而是肉体,直接被撞了个对穿。黑色的浓汁混杂着肉团落到岩浆里,嗤嗤化成雾气。伤口处继续有黑色浓汁流出,伤口却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变小愈合。
在玉匣打开之时,那女郎想起旁边还有李云泽这个外人,急道:“小心,护住识海。”
李云泽一直用耳朵关注身后动静,闻言照做。黄龙击中黑柱之时,女郎和溪君眉心各有一点亮光亮起。
李云泽则惨叫一声:“好痛。”这种痛,并非肉身肢体受伤的痛,也非气海灵元冲撞的痛,亦非识海灵识受创的痛,而是有一股灵念把一种痛感真真切切的传递过来,且这股灵念无比强大,它传递过来的信息盖住了本身的所有意念。此时此刻,李云泽的整个识海里,只有一个意念:痛。
那女郎看李云泽倾倒在地,勉力跃到李云泽旁边。她与黑柱缠斗良久,已是筋疲力竭,这次勉力而为,却立足不稳,摔倒在李云泽旁边。看到李云泽肢体没有动弹,筋肉却在不停抽搐,忙俯身在李云泽头前,将额头贴在李云泽额头上。
如果是常人,被这样的灵念冲击,本身的灵识恐怕已经消散一空了,人也会被灵念所含的痛感生生痛死。
而李云泽的灵识与白光纠结在一起,白光对这股意念有天生的抗力,虽然那股意念一时充斥了识海,李云泽本身灵识却没有受损,仅被挤压在最底层,此时正一点一点驱逐这股灵念。灵念虽然强大,却是无根之物,一点一点被赶出识海。
只是李云泽的灵识与这股灵念相比,犹如沧海一粟,凭自身之力将灵念全部驱赶出去,怕需千年万年。恰逢此时,另一股强大的灵念,如一股清流加入战斗,几个呼吸就将送来疼痛的灵念一股脑驱逐干净,还了李云泽一个清明。
李云泽睁开眼睛,几绺秀发垂在他眼睑上,鼻端嗅到阵阵幽香。一个羞怯而又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别动,别睁眼。”李云泽闻言,乖乖闭上眼睛。
女郎想站起身来,试了几次,都力尽而废。李云泽猜到了她的意图,道:“姑娘莫动。”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一套衣服,身体往一边挪动,在与女郎螓首错开时,将衣服快速垫在其额头下面。而后背对女郎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