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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上脸上皆是沾上了泥巴,光着脚丫子,脸孔看着有些眼熟,陈杉一愣道:“赵大人,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赵纤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道:“我方才下到河堤下面,一不小心掉进了淤泥里,太丢脸了。”
陈杉见这老头难得的腼腆起来,哈哈笑道:“我看到了倒无所谓,只是那些啰啰嗦嗦的巡查使们要是见了你这副模样,怕就不好交差了。”
赵纤说道:“我这样辛辛苦苦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造福江南一省的百姓?那些巡察御史就算是告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敢这样说。”
陈杉笑道:“告到皇上面前?我看赵大人盼的就是这一天吧。挨上几句轻骂,却让皇上看到你的爱民如子,这生意当真做得啊。”
陈杉对这一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老狐狸说的好听,什么“造福一省的百姓”,陈杉才不信,说穿了还不就是想捞点政绩,做做表面工夫,说不定还能接着往上爬。
赵纤知道瞒不过他,讪讪笑了笑,道:“不瞒老弟,你说的这些确实也不假。但如果能既升官,又可以造福百姓,这样的好事,我为何不作呢?”
这个赵纤对陈杉倒也不虚,想来昔年也是个有抱负的人,只是现在看看他这大肚腩,便知道那些抱负早已经烂在他肚子里了。
赵纤叫赵心怡给自己拿了身干净的官服过来,见陈杉看赵心怡的样子,赵纤轻轻对他道:“陈老弟,你方才与心怡谈些什么啊?我见她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从陈公子变成陈老弟了?才不过见了两面而已,这个赵纤还真是个自来熟啊。
“也没有什么,不过谈了些理想,谈了些人生。”陈杉大言不惭道。
“便只是这样而已?”赵纤不相信地眨着小眼晴。
“那你想我们谈什么?”陈杉笑着道。越看这个洛敏,越不像赵心怡的亲爹。长成这副骚包样,咋就能生出那么个美貌如花的女儿来呢?难道赵心怡遗传的是她妈的美貌?
“心怡不仅长得像她娘亲,就连性格也是像极了。独立又有主见,性子有些清高,我还是很少见人与她这么谈得来地。”赵纤叹道,像是在怀念他逝去多年地亡妻。
陈杉也没闲情逸致来听他回忆那几十万字的剧情,当下开门见山道:“我说赵大人,你叫我到这里来。不止是与我谈心这么简单吧。”
赵纤哈哈笑道:“与老弟你聊得高兴,竟连正事都险些忘记了。陈老弟,你看了这堤防之事,感觉如何呢?”
“很好啊,规模很大,人很多,很热闹。”陈杉装糊涂道。
赵纤苦笑道:“便只这些么?”
陈杉奇道:“大人还要我知道哪些?”
狐狸碰上狐狸,比地就是耐性,赵纤却是心急如焚,忍耐不住地道:“不瞒陈老弟说,我今日请你来这里查探,便是想请你帮我想个法儿,如何尽快弄点银子。”
就知道你这老狐狸没安好心,果然是这事,陈杉奇怪的道:“弄银子?赵大人,你是江南的一省首宪,财政大权,皆在您手里,怎么还会为银子发愁?”
赵纤叹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这节度使,看着光彩,内里苦着呢。江南丰,天下足,这话是不假,可是这江南每年的税收,都有上面紧紧的盯着呢。现在北方不太平,时时刻刻要与胡人大战,内部又有天地教祸乱,这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我江南一省地税收,全部缴了国库,连一文的剩余也没有。”
这话有些道理,江南节度使这么个大肥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要弄点手脚还真得提心吊胆。再说现在国难当头,银子不够用,江南作为粮仓,多交点是很正常的。
“今年这江南一省的河防,户部总共才拨了一万两银子下来。便拿这贺州城来说,若不赶在冬季抢修堤坝,明年四五月份梅雨季节一来,玄武湖溢满,再加上江上游来的洪水,到时候内外皆涝,城毁人亡,这绝非危言耸听。”赵纤无奈说道,脸上深深的忧虑。
“单这贺州一城治水,江堤防之上,每日便要支出千余两银子。我江南境内千里江岸,经流二十一余县,除长江天险外,还有大小湖泊需要治理。算下来,竟有二十余万两银子的缺口,这让我如何是好啊?”赵纤诉苦道。
陈杉思索了一下,道:“赵大人,恕我直言,这治水之策,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少则十年,多则百年,急也急不来。”
赵纤点头道:“我也知道急不得,可是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去年的大洪水,为了保住贺州,被迫在上游郊县泄闸放水,淹没了千里良田,我实在是愧对这江南父老啊。”
这便难怪了,原来是有过一次惨重的经历,上游泄洪,保护重要目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被老百姓骂也情有可原。
陈杉继续道:“赵大人,我很佩服你地决心。只是筹集银子的事情,你应该找府里的师爷商量。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名小辈,顶多打理个酒楼,赚点小钱,与我说这些于事无补。”
赵纤叹道:“不瞒老弟你说,该做的我也都做了,募捐的,各地豪绅的,各种各样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是数十万两银子的缺口,哪能补得上来?没有了银两,这江堤防过不了几天便要停工了。若不趁着尚未霜冻将这堤坝修成,明年洪水来了,我们便束手无策啊。”
“陈老弟,心怡与我提起过,说你灵活机敏,向有急智,她曾经求助于你,所以我才冒昧请你来,还请老弟你助我一臂之力。也算是为这江南百姓谋福祉了。”赵纤说的情真意切,竟让陈杉也分不出是真是假。
唉,原来是赵心怡这丫头向他老爹推荐了我。说老子善于搞钱,只是我再能干,也不能转眼之间。给你弄十几万两银子出来啊,若有那本事,还站在这跟你说屁话啊,直接回家数银子玩去了。
“赵大人,我无官无权无钱,该当如何帮你呢?”陈杉苦笑道。
“无官无权无钱,可是陈老弟,你有聪明才智。这可是万两黄金都买不来地。”赵纤拍马屁道。
看这个赵纤的样子,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不会这样病急乱投医的。陈杉熟读史书,自然知道江堤防对普通百姓意味着什么,这个赵纤也确实是要办些实事地样子,他叹了口气,心道,妈地,难道真地要我做一回救世主么?
陈杉在这大堤上走来走去,沉思不语。赵纤也不敢说话。
那边的赵心怡抬头望来,却见江堤上的二人皆是愁眉紧锁,她心里一叹,难道连这奸商陈大哥都没有办法了么?
陈杉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坚定的道:“赵大人,这办法我可以帮你想,但是你能不能做到,怕不怕挨骂,这可就是你的事了。”
赵纤一喜道:“你尽管说,我挨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多一次,也算不了什么。”
陈杉点点头,这个老赵,除了肚子大点,为人滑点,其他倒也没什么缺点了。
“赵大人,这修江堤,还需要多少人手?”陈杉问道。
“还需要至少三千壮丁。”赵纤答道:“可是我们眼下钱粮都已用尽,再征丁怕是行不通了。”
其实修建江堤,所需要的就是人力,银子的花费也就是用在人力上。他们吃喝拉撒样样都是银子,工期又长,需要人数又多,银子的缺口自然就大。
陈杉道:“要掏钱征丁,那当然行不通了,可是这江南还有许多不用掏钱的壮丁呢,大人为何不加以利用?”
赵纤喜道:“哪里有这样的壮丁?老弟你怕不是在唬我。”
“贺州城太守,程迈远知府大人手下,就单单这贺州城城防,上万余人,皆是吃地粮饷,眼下又无仗可打,何不拉了他们来修堤防?”陈杉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