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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在高台上坐下,看着王承恩笑着道:“这将领,各有各的领兵方法。”
“皇爷说的是。”王承恩跟着笑道。
曹文诏的演示还在继续,兵锋犀利,气势如虹,有种摧毁一切的强大气势。
好一阵子,曹文诏才回来,满脸土尘,不像一个统帅一万五千人的将领,更像一个从地里上来的老农。
“陛下。”曹文诏抬着手,即便曹变蛟告诉他崇祯很满意,还是忍不住的忐忑不安。
崇祯笑了笑,站起来道:“领朕逛一逛。”
“是。”曹文诏立即道。他与卢象升,杨嗣昌不同,这两人是文官,进士及第,入仕多年。
曹文诏一直是行伍,在辽东征战,位置并不高,突然受到当今陛下的重用,自是诚惶诚恐。
曹文诏跟在崇祯边上,只是简单几句介绍之后,就没了声音。
崇祯看着简陋的军营,忍不住的笑着道:“卿家这就说完了?有没有什么苦水要跟朕倒一倒的?”
曹文诏躬着身,道:“回陛下,粮草充足,饷银足够,臣没有苦水。”
崇祯笑容更多了,道:“卿家还真是好对付。这样吧,有什么麻烦,你随时写信给朕,不用走兵部了。”
“谢陛下。”曹文诏恭谨的应着。实则上,他心里一直犯嘀咕,杨嗣昌,卢象升被提拔重用,他能理解,但他,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居然得陛下钦点,一步就成了手握一万五兵马的一军主将了!
如同做梦一样。
崇祯走着,看着简陋的军营,有心让人帮曹文诏好好打理,又想着这里待不长久,边走边沉吟,道:“朕很满意,卿家这支兵,强势凌厉,勇猛无畏。除了刚才的赏银,朕已经让人准备了,每个月五百头猪,三千只鸡,告诉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给朕吃好喝好了!”
曹文诏心头又惊又喜,连忙道:“臣谢陛下。”
崇祯摆了摆手,停下脚步,开始眺望昌平方向。
曹文诏这里,他基本不用担心了,剩下的,就是杨嗣昌。
这个人,能力有,私心也重,得好好打磨才行。
曹文诏见崇祯停了,跟着停下来,看着崇祯侧脸,犹豫了下,道:“陛下,是要派臣去打建虏吗?”
崇祯瞥了他一眼,笑着道:“怎么,有些心急了?”
曹文诏连忙道:“臣没有,臣只是……”
崇祯摆了下手,道:“是打建虏,不过时间还早,给朕继续好好训练,有你发挥的机会,到时候,要是打输了,可别怪朕打板子。”
花费这么多钱粮,这么大的信任,‘打板子’,就不是普通的打板子了。
曹文诏神色立变,沉声道:“陛下所命,臣无不往,唯有死战!”
崇祯闻言,背起手笑着道:“有你这句就够了。行了,朕就是来看一眼,派三百人,护送朕去昌平。”
曹文诏见崇祯马不停蹄的就要走,愣了下,道:“是,臣派精锐护送陛下!”
崇祯给了曹变蛟一个眼神,就径直向外面走。
曹变蛟会意,转身去点人。
崇祯慢慢踱着步子向外走,心情格外的好。
卢象升那边让他安心一些,曹文诏这里,让他安心大半。
对于明年建虏的入塞,他开始有信心,没有之前的那么忐忑不安了。
‘加上辽东,天津……应该够了。’
崇祯心里默默计算一番,暗自道。
历史上的建虏第一次入塞,大明措手不及,慌忙从全国调集兵马,打了几个月,京城是守下来了,可也损失惨重,建虏从喜峰口进,包围京城,更是深入到了河南,山东等腹地,大肆劫掠人畜,最后从容而走。
有恃无恐,嚣张可恨!
‘这一次,轮不到你们嚣张了!’
崇祯双眸炯炯,心里发狠。
……
不久后,崇祯就离开了曹文诏的军营,直奔昌平。
崇祯骑着马,带着数百人,并没有走官道。
半个时辰后,他刚吃了几口干粮,就慢慢拧眉。
他发现不远处,视野里都是灾民,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拖家带口,成群结队的蹒跚在道路两边。
有几个小孩子看着他手里吃的,顿时走不动路了,直勾勾的盯着。
孩子的父母看着崇祯骑着马,带着数百官兵,那敢惹,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硬生生低着头。
其他灾民看到崇祯一行人,纷纷低头,四散逃开。
崇祯见着,忽然勒住马,跳了下来,拎着手里的干粮袋子走过去,道:“兄台,留步,不用担心,我不是剿匪的,就是路过这里。”
那一家五口人闻言,顿住脚,不敢走,都面露惧色的回头看向崇祯,将孩子护在身后。
崇祯打量了他们一眼,尤其是鞋子,都已经磨破,临近冬天,还穿着十分单薄的衣服。
‘应该是很匆忙出来逃难的。’
崇祯心里判断着,将手里的干粮袋子递过去,道:“出来的匆匆,没有带什么吃的,这些干粮,就送给你们了。”
说完,他回头看向曹变蛟,道:“让将士们只留两天的口粮,其余的,都分发给沿路灾民。”
“是。”跟着走过来的曹变蛟闻言,连忙应道。
“谢谢!谢谢!”
“谢谢官爷!”
“谢谢,好人有好报。”
四周的灾民听到了,纷纷抬手,有气无力又激动不已的说着感谢的话。
崇祯沿路看过去,这些灾民个个都差不多,消瘦,单薄,面色枯黄,双眼疲倦,迷茫,甚至是绝望。
“多谢官爷。”崇祯边上的一家子,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袋子。
男人看着崇祯,陪着笑,女人则急忙拿出来,分给三个孩子。
最大只有七八岁,小的四五岁,接过来就狼吞虎咽,很明显,有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崇祯见状,问道:“兄台,你们从哪里来,这是要去哪里?”
男人迟疑了下,又见大儿子塞给他一块饼让他吃,这才接过来,放到手里,看着崇祯道:“不瞒小兄弟,我们是从河南来的,听说,辽东那边在开荒,我们想去试试。”
崇祯知道孙承宗在辽东开垦荒地,道:“你们是遭了什么灾?”
男人吃了口饼,心里多少有底,默然一会儿,道:“前年水灾,去年旱灾,今年蝗灾。”
崇祯脸角不自觉抽了抽,道:“当地官府不管你们吗?”
男人咬着饼,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突然道:“他们不抢就不错了,怎么还会管我们死活……”
男人瞪了她一眼,与崇祯勉强笑着道:“官府还是管的,只是,这一年又一年的,官府也管不过来的。”
崇祯看着他,又转头看向前路,灾民已经拿到干粮,千恩万谢的坐在地上,慢慢吃起来,枯槁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
崇祯面无表情,眉头一松一紧,内心十分压抑,难受,双眼发涩。
王承恩注意到了,上前轻声道:“公子,还得赶路。”
崇祯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与那一家人点点头,转身上马,继续向西。
他路过,灾民们纷纷起身。
“多谢恩公。”
“多谢官爷。”
“多谢公子。”
“公子心善,必有大福。”
崇祯坐在马上,看着这些陌生,枯黄的面孔,心里越发难受,回过头与王承恩、曹变蛟,道:“所有人,将身上的钱都分给灾民,回去之后,再还给他们。”
“是。”曹变蛟,王承恩见崇祯心情不好,躬身应着道。
听到崇祯要散钱,灾民们更加激动了,不少人跪地高呼,询问崇祯姓名,要给崇祯立长生位。
作为皇帝,看着百姓这样困苦,短时间内,他又解决不了,心里异常的难受。
他神情有些木然,听着喊叫,他恍惚的轻叹一声,道:“朱振……”
一片吵杂中,崇祯也不是说给谁听的,自顾的由着马慢慢向前走。
‘番薯一时间还起不到大用,灾情会越发酷烈,必须要整顿好吏治,朝廷从上到下,齐心协力的应对灾情才行……’
崇祯心里默默想着。
尽管是皇帝,崇祯此刻也感觉到了太多无奈,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他随便一句话,一道诏书就能解决的。
足足半个时辰,队伍才重新整齐,继续上路。
曹变蛟跟上崇祯,低声道:“陛下,仔细打听过了,他们是大部分是黄河沿岸的,有的是因为匪盗,有的是灾情,也有的是因为官府逼税,总共一千多人,听说,前面有,后面还有……”
崇祯心里压抑,道:“王承恩,记一下,回京之后,朕要与朝臣好好商议赈灾抚民。”
百姓不稳,就是江山不稳,这是自古以来的定理,有无数的血的教训!
“是。”王承恩轻声应着。
崇祯深吸一口气,收拾心情,拉住马绳道:“加速,尽早回京。”
说着,他拉起马绳,拍打马,开始奔走。
王承恩,曹变蛟一见,立即跟着打马。
近七百人的队伍,在路上奔驰,奔突向昌平。
十一月底,崇祯到了昌平外,杨嗣昌的军营。
对于崇祯的突然到来,杨嗣昌心头吓了一大跳,但面色不漏,神情冷静的领着崇祯进入军营。
崇祯穿着常服,如同一个贵公子,走在军营中,显得异常扎眼。
杨嗣昌一脸肃色,不苟言笑,道:“陛下,是有示下吗?”
崇祯笑着摆手,道:“就是宫里闷了,出来走走。”
杨嗣昌自然不信,恭谨又认真的陪在崇祯身侧。
崇祯走着,也在四处观察。
不多久,他就发现了,杨嗣昌的军营,与卢象升,曹文诏的都不一样。
这里的各种布置,相对来说,十分的刻板,规矩,整齐,来来往往的士兵一个个严肃,没有一语,来去匆匆。
‘军法森严。’
崇祯心里想到了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