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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汐瑶彻底清醒了,她感激的看着梁锦南那张因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今日多谢你了。”
梁锦南靠在桂树上不住摇头,“小姐大恩大德,锦南这一身一命都是小姐搭救,做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当不得小姐一个谢字。”
柳逸辰心中不悦,在他眼里,一个下人,何需特地感谢?他们的命,本就属于主子,为主子效力,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显然江汐瑶不这么认为。柳逸辰强压着心头不快,居高临下的看着梁锦南,“你一个下人,今日看了阿瑶的小脚,要是阿瑶救不过来,我要你死。”
此言一出,原本还强撑着的梁锦南,就像被人卸了力道一样,身体瘫软下来,头低得几乎要趴在地上,“柳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情急之下,不得已......”,话未说完,人就昏厥过去。
陈护院探了一下鼻息,“不好,蛇毒侵入锦南体内,二爷,看在他救小姐的份上,送锦南去医馆吧。”
江天景脸色一变,擦擦胖脸上的虚汗,瞟了柳逸辰一眼,又看向不省人事的梁锦南。这个下人,今日为了救江汐瑶,不惜以身犯险,虽然犯了男女大忌,这份忠诚和勇气,倒也难得。
“陈护院,立刻准备马车,送锦南去城里的医馆,我也要回去给大夫瞧瞧。”江汐瑶抢先一步答应。
陈护院嗯了一声,背起梁锦南迅速离去。江汐瑶在夏荷和于妈妈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她那美丽的眼眸,冷若冰霜,静静地凝视着柳逸辰的面庞,其中尽是失望之色,令柳逸辰不禁心生寒意。
“逸辰哥哥,蛇毒凶险,你怕连累自身,阿瑶能理解,干嘛要怪罪锦南,恩将仇报,真不是君子所为。”
“非也,不是我恩将仇报,他乃是一个奴仆,身家性命皆是主人的,何必感谢,更何况他一个外男,看了你的脚,于礼节不符。”柳逸辰振振有词。
“那逸辰哥哥就眼看着我去死吗?”
柳逸辰一时语塞,须臾又说:“圣人曰,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再怎么样讲,他失礼在先,就该死。”
“你心够狠,我没劲跟你争,逸辰哥哥,上天有好生之德。”
江汐瑶的失望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无法遏制。她转身,走路有些踉跄。微微仰头,试图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温润如玉的逸辰哥哥内心这么狠毒,真叫人伤心。
柳逸辰站在原地发愣,江汐瑶这个样子一定是生气了,他从未见过江汐瑶失望和伤心的样子,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慌乱。想到自己刚才的话,确实过于冷酷了。
瞧着江汐瑶的身影逐渐远去,柳逸辰方寸大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了解还太少,过去的日子里,他从未尝试去深入她的内心世界,只是将她视为一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当她转身离去时,那眼神中透露的决绝让柳逸辰感到陌生。
柳诗婷对着柳逸辰撇撇嘴,“哥哥,不去哄你的小媳妇啦,她当众给你难看,你也太没面子啦。”
“你别瞎起哄,老是想看人笑话的心态真不好,我们也回城吧,”柳逸辰瞪了柳诗婷一眼,心中纠结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追上去,向江汐瑶道歉。
他快步追上江汐瑶,郑重行礼,“阿瑶,抱歉,我刚才的话确实过分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江汐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逸辰哥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亲常常教育我,无论是对待下人还是对待其他生命,都应该有一颗仁慈的心。”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江汐瑶蛇毒不深,吃几天汤药就会痊愈。梁锦南反而严重些,暂时留在医馆,由陈护院照顾。
未婚妻对着大夫再三叮嘱,务必要救活梁锦南,柳逸辰心里终究是埋下了一根刺,悄声对江天景抱怨道:“阿瑶对这个下人如此上心,生怕他死掉,看起来比对我好多了,难道我在她心中,还不如一个下人重要吗?”
江天景简直是无语凝噎,“柳兄,你千万别多心,阿瑶她只是善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府里下人个个都愿意去她院子里当差,平日里,她连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你要计较这些事,实在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跟我嫡母一样,性子软和,从不苛责下人。柳兄,这是你的福气,将来你后院安宁,妻妾和睦,没有别人家大宅门里的阴私下作事,你难道不开心吗?”
这一顿开解,柳逸辰心里总算舒坦了,妻贤如此,夫复何求?
从医馆回来,柳逸辰特意去东城有名的糕点铺子买了几种糕点,和一支老人参命人送到江府。
绿珠从门房小厮那里接过点心攒盒,送进江汐瑶院子。
递给于婉看,“柳公子真是贴心,知道小姐爱吃百味斋的点心,巴巴的就送来了。”
于妈妈朝她眨眨眼睛,绿珠这才注意到夫人脸色不虞。
于婉怜爱的抚摸着江汐瑶睡着的小脸,半天才冷哼一声,“把点心扔出去喂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柳逸辰这么迂腐,居然说阿瑶失节事大,饿死事小,他怎么说的出口,生死关头还计较这些。真是看走了眼,我现在就想退掉这门亲事。”
于婉的话让绿珠惊愕不已,平时里夫人对柳公子赞不绝口,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明所以,不敢多问,又见于婉的眼神冷冽,与平时温和的形象截然不同。只好拿起攒盒,慢慢退出房间。
屋子里,于婉余怒未消,追问于妈妈,“他还想要弄死梁锦南。”
于妈妈往前欠着身子,压低嗓门,“是的,夫人,老奴可万万不敢说谎,夏荷也在,她可以做证。”
“他敢,我家的奴才还轮不到别人来打杀,打狗都要看主人面,未婚妻身受重伤,他倒是惜命,不救也就算了,还想打死救命恩人,这起子小人真是狼心狗肺。”于婉气愤填膺,怒不可遏,随手想拍桌子,又怕惊吓到女儿,恨恨的走出内室,在外厅坐下。
于妈妈仔细观察着于婉的脸色,倒了一盏热茶放在夫人手边,轻声劝解道:“夫人您别生气啦,气坏身体可不值当。今日这事儿,柳公子做得是不太地道,但他到底是小姐的未婚夫,咱还是得考虑小姐的名声不是?”
听了于妈妈的劝,于婉渐渐冷静下来。于妈妈松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不说出来,小姐委屈,说出来,夫人生气,着实为难。
于婉端起手边的茶盏,牛饮水一般,一口气喝完。茶水微凉,入口带着一丝苦涩,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放下茶盏,靠在椅上,只是出神,柳逸辰表里不一,绝非良善,可是已经订亲了,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