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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停下步子,林侵晓立于寝殿外,看着殿内熟悉的一切,竟然觉得陌生又心慌,这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避难所。
转身站在台阶上,久久仰头望月,清泪滴落。
[明明无风,是什么穿过了胸膛?]
[好苦啊……]
[果脯蜜饯!对!]
晚膳没有食欲,林侵晓觉得现在好饿,一大罐果脯,三五颗同时往嘴里丢,还没来得咀嚼透彻,便生生吞下,紧接着又是三五颗。
“唔……咳咳咳!”
一个果核卡在嗓子眼,上气不接下气地堵住,本能地咳嗽让生理泪水打湿了卷翘的睫毛。
[没了,一点都没用,怎么还是好苦啊。]
趴在桌案上,泪水划过眼角,划过脸颊,将胳膊处的浅色衣衫打湿。
[月亮真的好美,好朦胧……]
……
光亮让眼圈一周更显刺痛,林侵晓捂住红肿的眼睛,让自己慢慢适应眼前的光亮。
[眼睛睁不开……]
双手撑着起来,林侵晓一低头便看到,盖在身上的绣着金龙的被子。
[床上?我昨日不是在桌案上……]
“公子!你醒了?”
一听声音便知道是翠柳,拨开帘子,只见翠柳拿着毛巾靠近,视线不由得看向桌案上,已然没有昨日的杯盘狼藉。
“唔!”
忽然,眼前一黑,有东西覆盖在眼上,凉丝丝的好像缓解了眼周的疼痛。
“公子先敷一下眼睛,我去收拾东西。”
“哦,好。”
……
一块凉凉的毛巾,让迷迷瞪瞪的林侵晓意识清醒起来。
[昨夜从书房回来后,心里难受趴在桌子上吃果脯,然后睡着了。]
[是我自己上床来的?应该不是翠柳,她一小女孩怎么能架得住我。]
[难道皇上回来了?]
迅速将手伸向床内侧,冰冰的,一摸就知道并没有人睡在那里。
脱离双手固定的毛巾,掉落在双腿上。
[他怎么可能回来睡,他若是回来,一定会睡在床外侧的。]
倦眼一瞟,殿门空空如也。
起身洗漱完,翠柳回来了,肩上还背了个包裹。
“翠柳,你这是?”
“公子,我们回启安宫吧,皇上这里确实奢华,却未免太过拘束,要我说还是启安宫好,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心口又是一阵钝痛,尽管翠柳一副乐天派的样子,没有把话传达的那么让人难堪,但是话里话外,就是意味着:乾宁宫不需要林侵晓了。
林侵晓突然自虐似的想知道,轩辕稷到底是怎么吩咐的,是“让他滚吧,这里没有他的位子了”,还是“他早该回启安宫了”,亦或者“一个乡野男子,竟也在朕的寝殿里住了这般久”……
翠柳的手紧紧握住包裹的袋子,圆圆的鹿眼盯着脸色苍白的林侵晓,她知道林侵晓一定知道了,尽管她努力地隐瞒。
[你说你为何要这么聪明呢?傻些就好了。]
“辛苦你了翠柳,我们走吧。”
“……”
“来,包裹给我一个,我们一起拿。”
[明明上一秒还一副要哭的样子,怎么突然又笑了。]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嘛。]
小嘴一撅,取下一个包裹递到林侵晓伸过来的手中。
林侵晓接过包裹,行至门前,还是转身回到桌案旁,俯视着那空无一物的罐子,胃里就一阵反酸,片刻后还是俯身,将其拿在手中。
接着向门外走,迈出门槛的那一步,轻快无比,和平常并无不同,翠柳看不出什么留恋不舍,也是这样才好。
道路何时变得悠长又曲折?
……
“阿稷,我们真的可以住在乾清宁宫吗?”
“当然。”
“那里面还有其他人吗?他同意吗?”
“……”
“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得了几日恩宠而已,那还真有他说话的份。”
“狗?阿稷何时养了小狗?”
“咔哒——”
轩辕稷和堂溪伏清一行人的视线,均被声响吸引了去。
瞳孔微怔,心脏停了一拍,耳边一遍遍重复着那“咔哒”声,心中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你怎么在这?朕……朕……]
青衣墨发垂地,看得清骨骼的手,慌乱地捡起地上的罐子。
直起身来,风过,衣衫贴在单薄的身子上,发丝缕缕凌乱,遮住了那双眼,轩辕稷看不清……
倏地,风向变了,遮挡在面前的发丝,宛如知晓轩辕稷的心思,额角的白色纱布、殷红的眼尾,乌黑的眼下,可偏偏……偏偏不敢直视他炙热的双目。
林侵晓直直地注视着轩辕稷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许是执着让轩辕稷妥协地迎上林侵晓的泪眼。
亲眼见到轩辕稷眼里的惊慌神色,紧接着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一把盐撒在未结痂的伤口上,鲜血淋漓。
他们对视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然后艰难地移去目光,林侵晓努力掩去眸子里复杂的情绪和隐忍克制的爱意。
悬而未决的泪,盈眶。
轩辕稷先移开了目光,牵住身边堂溪的手,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义无反顾地向前。
低头垂目看着手中的罐子,直到轩辕稷彻底消失在余光里,林侵晓猛然抬头追逐那人的背影,宽阔伟岸毫不留情……
一抹惨笑出现在苍白的面孔上,凄凉又悲怆。
[最是无情……帝王家。]
“公子,你……我们走吧。”
翠柳抚上林侵晓的胳膊,然后双手覆在捡起的罐子上,盯着林侵晓婆娑的双眼。
“我帮你拿着。”
“嗯嗯。”
……
启安宫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窗外枝头,雀儿歌喉婉转,殿内却沉寂地骇人。
“公子公子!方才一宫女塞了一个纸条给我,您快看看。”
去而复返的翠柳,匆匆赶来,眉眼间尽是喜色。
[侵晓,托一侠客搭救,为父已脱险,在外多保重,待你回家团聚——父留。]
“师父脱险了……”
“师父脱险了!”
“翠柳!太好了,师父被人救出来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低落情绪一洗而空,看着林侵晓沉浸在其师父脱离桎梏的喜悦里,翠柳的笑容里倒是有几分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