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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夕阳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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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对于国家而言,还是对于团体而言,都是如此。这就好比一个厨子总要有一把趁手的刀,换帅如换刀,道理也大概如此吧。

    花俊生在县城掌权之后,给县长营建新的府邸,极尽奢侈,富丽堂皇如同皇宫一般。县长自来好色,要不然也不能娶了八房姨太太,是人就有软肋,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好名,总而言之,下药要对症。花俊生绝对是这其中的翘楚,环肥燕瘦姿态万千,没多久就给县长搜罗了十来位美女。这还不算,这老小子居然弄了一匹大洋马。说是大洋马其实就是西洋美女,因为长得比国内的女子高大不少,老百姓习惯的叫他们大洋马。

    之前县长的工作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范军师生怕县长闲下来就开始琢磨肚子底下这点事,各种会议视察让县长基本上处于满负荷工作状态。现在换了花俊生,把不必要的会议全部取消了。下面的官员们也是乐坏了,其实有八成左右的会是在浪费时间。可是时间一久,又怀念起开会了,开会至少还能见到领导,有问题的时候还可以当面提出来。现在好了,县长躲在府邸里面,花俊生这个副县长成了全权代表。

    花俊生把县长安顿好以后,就开始了整顿管理。说是整顿管理工作,其实就是安插自己人,排挤以前的老派系。

    作为一个前清的秀才,觉得不做点什么,不足以体现自己爱民如子,一心为民的拳拳之心。

    以前县城里面摆摊确实是杂乱无章,这一点不得不批评,但是正因为疏于管理,老百姓有个白菜萝卜啥的挑着进城也就卖了。花副县长决定对此做出整治,所有进城的人员不得随地摆摊。必须按照规定进入指定的区域进行交易,缴纳摊位费,取得了市场交易委员会的批准后方可经营。

    这下好了,以前老百姓抱着两颗白菜十个鸡蛋,犄角旮旯里就卖了。现在好了白菜要在城东交易,鸡蛋要在城北交易。还要缴纳摊位费。不仅增加了商贩的经营成本,也让消费者无形当中增加了购买的难度。很多人在城东买了白菜之后,就懒得再去城北市场去买鸡蛋。

    不管给老百姓带来了多少的不便,有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街面确实整洁了。从前人挤人摩肩擦踵,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对于喜欢清静的人来说,确实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但是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这太不方便了。

    为了凸显自己的整治效果。花副县长决定对县里所有商铺的招牌做统一化形象设计。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百货商店、面馆、裁缝铺、首饰行、大酒楼等等五行八作都得使用统一的体现正大光明的黑底白字招牌。首饰行觉得自己红底金字招牌能够体现自己的高贵,酒楼觉得自己的招牌是找省城有名的大书法家给写的,怎么能说换就换呢?裁缝铺和面馆觉得换个招牌的话半个月又算白干。

    这时候就体现出暴力的好处了。

    凡是不同意更换招牌的,一律禁止营业。

    花副县长为了体现自己亲近百姓,所有的招牌由自己亲笔书写。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老百姓不能跟当官的掰腕子,根本没有胜算。

    裁缝铺老板和面馆老板称赞花副县长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千百年来人类处理社会问题的根本。

    这次花副县长一碗水端平,那些做大买卖的娱乐城、大烟馆、首饰行和大酒楼全部跟自己的招牌是同一个规格。这件事不是针对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人在这次换招牌行动中搞特殊,这就是一个好官。早就把自己花了半个月的收入才换来了新招牌。

    两个人逢人就说花副县长有手段,为老百姓做实事。你看现在街面多整洁,不像以前一样乱哄哄的。统一了招牌以后,外地人到咱们县城一看就记住了。这就是咱们清平县的招牌。

    这件事究竟是做的好还是不好,我也不晓得。其实好和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办成了。

    换完招牌以后,就是统一县城人民的作息时间。

    按照西洋二十四小时规定,早晨6点起床,8点之前吃完早饭,出门上班。晚上7点之前吃完晚饭,参加就近社区组织的学习小组。9点结束,10点准时休息。

    这个规定出现以后,整个县城都蒙圈了。这算是什么规定?吃饭睡觉也得让人管着,这算是哪门子事?

    经过一通来回拉扯之后,只有最后一项参加学习小组被保留下来。

    花副县长按照前朝的保甲制度,保甲编组以户为单位,设户长;十户为甲,设甲长;十甲为保,设保长。

    设立保甲制度之后,每一个甲长配备一个政策宣导员。每天晚上完工以后,组织辖区内的老百姓学习县里的政策。用花副县长的意思,这是教化百姓。每个月进行一次比赛,成绩优异者奖励清平文明户称号。授予金属材质奖牌悬挂展示。

    老百姓是真的有苦难言啊,白天拼了命的做工,晚上还不让歇歇,自己搬着小板凳去听什么鸟课。但是有怨言也不敢说,现在不同往日了,以前的时候只要自己按时交了税款,自己爱干嘛干嘛。现在有了这个保甲制度,甲长看着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但是是个官就比老百姓大,一不留神被甲长发现,说不好就得进班房。

    凡事有利就有弊,虽然占用了大家的闲暇时间,但是也学习了一定的文化知识。对于县里的所作所为也能理解了,比如说县长能够享受到远远高于百姓的待遇,是因为做出了突出贡献。具体是什么样的突出贡献又没有讲。比如说今年县里翻修了公路,规范了商业等等。都能够在最基层得到老百姓的响应。

    人一旦发现了权力的好处,根本就停不下来。这就好比吸毒,一旦吸上了,凭着自己的主观意志戒掉就很难了。

    花副县长发现自己的政策实行下去之后得到了老百姓的一致认可。具体是谁这样报告给他的就不得而知了,在花副县长的认知里面,自己为全县老百姓做了大实事,是全县人民认可的好官。

    怎么才能管理好老百姓呢?就得让老百姓有所畏惧。这就得给老百姓设立一个假想敌。为此花副县长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想通了。

    首先每一个出县人员必须申请通行证件。只有县里的对外交流单位同意才能够出行。

    其次大幅度提高学校的收费标准。这样一来普通老百姓就上不起学了。提高文盲率,这样老百姓不管是外出学习还是外出郊游的概率就很低了。

    第三,根据保甲制度划分,设立广播宣传站。宣传的主要内容就是县长带领清平县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以及外面是多么的险恶阴险。有时也会制造一个清平县发现一头食人怪兽,县长亲临指挥,武装部队经过三天三夜的追捕,最终用大炮成功将怪兽打败。并且告知百姓,现在全国怪兽横行,清平县由于有足够的武装力量才能保证大家安全。出行是极其危险的行为,请谨慎选择。

    第四,宣传逃跑的赵大宝在县城周边组建了新的武装力量,时刻准备回来报仇。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一旦外出落入赵大宝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花副县长的各种花式政策层出不穷,今天要求学习报告,明天要求才艺汇演。主打一个折腾,只要人们不闲着,自己个儿就开心。

    不仅仅是对普通百姓加强控制,对于县里的富商还有武装力量也是施展自己能折腾的本领。

    组织人给县里的富商开会,宣传没有清平县就没有他们的好日子过。要求给县里捐款捐物,修桥铺路等等。县里的富商也不是傻子,不能平白无故就把自己的钱给捐出去啊。

    花副县长连着给这帮富商开了一个月的会,每天早晨8点开到下午4点,讲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要到会,就算是生病了,只要不是瘫痪在床都得来。有一部分富商眼见这么干不行啊,自己的买卖一大摊子事等着自己去处理。老在这里耗着不是那么回事。就拿出部分钱捐出来。

    花副县长发现这样收效甚微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发行五年期清平县经济发展债券基金,只要你们认购我的债券,五年后按照一赔十二的比例予以兑付。

    安排手下人拿着县里的告示通知各富商。富商一个个粘上毛都能成精,一眼就看出来,这分明就是空头支票,我把钱拿出来,等到我去找你要的时候,你手里有枪,哭我都找不到调门。

    眼见无人认购。花副县长效仿前朝官员,来个摊派。责成县治安大队一个月内把所有的债券分销完毕。

    这一招还真是管用,有枪就是好使,不到一个月,就把钱给收上来了。

    花副县长按照三七分成的原则,将七成揣到自己兜里。剩下的三成算是做了好事,比如说修桥铺路,建设水利项目,救灾扶困等等。

    这时候再走到清平县,老百姓的着装已经统一,按照花副县长的规定,一律恢复前清时期的长衫大褂。满大街无论男女老幼,只有灰黑白三个颜色,其他任何鲜艳的颜色一律不许使用。

    老百姓的精气神也是犹如打了鸡血一般,逢人都要讲一讲清平县的伟大之处。只可惜遇到外县人的概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因为所有进入清平县的人员,花副县长都是安排专人接待,不得私自走动。什么人应该见,什么人不该见,这都是有原则的。

    花副县长想要将手伸到警备部队,就找穆勒来协商。

    “穆勒先生,你不远万里来到我们清平县,为我们清平县培养了众多的军事人才,真的是劳苦功高啊。”花副县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

    “花先生客气了,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凡是我职责范围以内的,我一定尽忠职守。”

    “说的好,要是每个人都能尽忠职守,当领导的就轻松了。就像你们西洋的机器一样,我们老祖宗管他叫玩意儿。每一个齿轮每一个零件都各司其职尽忠职守,不用人管理就能自己工作。”

    “是这个道理。”

    “可是人跟机器不一样,人是有思想的。一旦有了私心,就不好管理了。机器时间长了也得维护,更何况是人呢?我们古时候的圣人要求每日三省吾身,修心修身是必要的工作。只要是人,就得有人经常敲打,给他修心。”

    “我不懂你的意思,有什么话你最好直说。我不喜欢你们中国人绕弯子的讲话习惯。”

    “到底不是同一类人啊。我的意思是在你的警备部队里面派驻政治思想专员,给你的战士们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我读过你们中国人的历史,是不是相当于你们古代时候的监军?外行领导内行?”

    “这话让你说的,我的意思是把你的战士用思想武装起来,这样一来,无论是外在的军事素养还是内在的思想都得到了完善。就是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超级士兵。”

    “就这些大头兵,文化水平有限,高深点的理论他们也听不懂。他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足够了,何必给他们增加额外的负担。”

    “这件事我不是找你商量。县长已经签字同意了,我之所以还要找你谈一谈,是敬重你。按照规定,我可以直接安排思想教育委员进入你的队伍。”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穆勒先生不要给脸不要脸。现在我任命你为清平县作战指挥室总参谋,办公地点就在县政府大院里面。你就不用再回部队受罪了。办公室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你就不怕引起哗变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的人进入之后暂时按兵不动,过段时间对于异己分子再按个罪名处决不晚。当下你是高升了,你的部下待遇不变,只不过多了一个我的人而已。”

    “你这纯粹是找死,军队就是用来作战的。怎么能让一群外行人领导呢?”

    “这就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穆勒悻悻的离开县府大院。来找刘福生商量商量对策。

    刘福生正趴在面粉厂办公室的桌子上呼呼大睡呢。

    这些日子他也不好过,本来面粉厂已经进入了平稳阶段,各个环节都有得力干将,根本不用操太多心。花副县长上任以来,安排思想教育人员进入,每天早晨提前一个小时开会,下午下班还要再开一个小时会。

    还搞什么思想教育大比武,本来刘福生准备发给劳动标兵的奖金都让他们挪用,发给了所谓思想教育先进标兵了。

    那些偷奸耍滑,脑子好使的人这下可算是迎来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以前是各司其职,按劳分配。现在好了,有了花副县长这一杠子,自己就可以脱产搞文化了。整个工厂里面,怨声载道,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嘴笨,讲不了漂亮话,就不被重视,人家吃肉连口汤都不给自己。

    刘福生整个被架空了,名义上是面粉厂的厂长。第一次自己瞎折腾之后,自己学会了管理之术,自己追踪对象变成了几个经理。现在花副县长的人以来,几个经理由于思想教育工作不积极,被降职处理,那些平日子油嘴滑舌的滑头们现在成了香饽饽。也得亏面粉厂大的框架没有动,虽然几个经理被降职处理,但是总归还是负责原来的业务。面粉厂总体上还是能够维持的。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不回家?”穆勒推门进来看到刘福生在睡觉。

    “这些天可是把我折腾坏了。以前背四书五经的时候都没这个累。现在就好像有个苍蝇在耳朵边一样,不停地念叨,这个好,那个好,这个不对,那个不对的。我他娘的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你教育我啊。”

    “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花俊生这老兔崽子是准备造反吗?”

    “不至于造反,中国古时候有个好法子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把皇上抓在自己手里控制住,这样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指挥。”

    “你的意思是?”

    “造反他花俊生没那个胆子,再就是他是个前清的秀才,一直梦想着进入朝廷当大官。他的梦想是做一个权倾朝野的宰相,而不是面南而坐的皇上。也就是说,他喜欢那种忠君孝义的好名声。”

    “他给我安排了一个狗屁作战指挥室总参谋,算是把我的兵权给夺了。还要往部队里面安排思想教育工作人员,用外行领导部队,部队肯定要打败仗的。”

    “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件事。你舍不得你的兵权吗?”

    “那倒没有,我一个外国人,在你们清平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外人,不管是范老先生在的时候,还是现在的花俊生老兔崽子。我不可能成为谁的自己人。能捞多少算多少,我看得清。”

    “这就对了,我看啊,咱们在清平县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别指望我那个老丈人了。以前他听范老的,现在听花俊生的。说白了就是没啥主意。现在花俊生撺掇我老丈人安排他儿子范大成回来接班。你手里的兵权早晚都得交出去,我管的这个面粉厂也是一个烫手山芋。等到他们收拾完了那帮跟他们有二心的富商,就该轮到你我二人了。”

    “你是他的女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中国人讲,成大事者,至亲可杀。更何况我一个外人呢?你我在部队里面还算是有点威望,就是这点威望就得要了咱们的命。清平县已经变天了,天要黑了,现在可能就是夕阳最后的余晖了吧。”

    “你准备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走还不行,既然姓花的想要权力咱就给他。咱就来个将计就计。你把你这些年攒的那些钱抓紧时间弄出去,能去哪我就管不着了。天高路远江湖再见。如果将来咱们能再相会,一醉方休。我想跑得有钱啊,我还不是很危险,等到范大成回来之后,我看一下他的态度。如果想卸磨杀驴,我就来个卷包会,我给面粉厂在省城银行开了个户头,与我个人账户关联。一旦发现形势不妙,我也撒丫子跑。”

    “你小子够坏的。”

    “就是这种世道,哪有什么仁义,不过都是生意罢了。”

    “你这么一说我懂了。我安排一下。”

    清平县现在已经改天换地,往日宽松的氛围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说话办事处处小心谨慎。因为花副县长已经把管理工作做到了你的门口,就差做到你的炕头上。要是再组织相互检举的话,恐怕睡在一个炕上也要提心吊胆。

    清平县的太平日子恐怕要到头了,未来是长久地黑暗。

    赵大宝坐着火车到了东北找到张宗昌,讲明是有人介绍来的,将随身携带的银元作为见面礼。赵大宝做过治安大队长,枪法不错,一身武艺也是颇为了得。张宗昌一看是个人才啊,就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卫。不久的将来直奉会战,张宗昌带兵杀回山东老家,赵大宝趁机报仇雪恨的日子。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