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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摩西一溜烟儿跑出了天津城,这场比武较量确实让杨摩西开了眼界,原来自残也可以成为一种斗争发生。并不是所有的胜利都是靠消灭对手来实现,其实消灭自己也有可能实现。
不晓得南亚大陆的圣雄甘地是不是受到了天津混混的启发,搞了一个非暴力不合作。也就是说我想要这个东西,但是我不去抢。我就折磨我自己,我不吃饭你怕不怕。这样算起来英吉利的那帮海盗真是没见过世面,愣是让甘地绝食给吓唬住了。
其实说起来这种折磨自己达到预期目的的做法,还是值得提倡的。就拿圣雄甘地来说,为什么有那么多追随者,至今还被尊为印度国父。这是因为有事人家是真上啊,全世界都知道圣雄甘地在绝食。这件事就好比你跟着领导去拉车,你就是那头牛,领导上来二话不说就把你给卸下来了,给自己套上,领导自己拉车。哪见过这样的领导啊,亲生父母顶多也就做到这儿到头了吧。
这件事对于杨摩西日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日本鬼子全面侵华之后,杨摩西跟着柳二姐一起抗日打鬼子,就充分发挥了身先士卒领导干部的表率作用。炸碉堡我上,刺杀鬼子长官我上,炸敌人运输线我上。原本杨摩西是可以被评为抗日英雄的,只可惜杨摩西这辈子做过的正确决定有限,抗日战争结束以后跟着国民党混了一段时间。解放战争的时候才算是投诚,这个身份一下子就不明确了。抗日英雄的身份也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处置。
杨摩西害怕钻天虎找自己麻烦,慌慌张张的就出了城。晕头转向乱跑一气。
这世上该着发生的事情,就得发生,躲是躲不过去的。杨摩西这辈子绝大部分情况下,根本不是自己推着自己前进,而是上帝伸出一双无情的手推着杨摩西前进。
天黑的时候,杨摩西发现了一座破庙。说是破庙,其实按照现在的说法来说只能算是个遗址了。本来这个庙就小,房顶已经坍塌,四面墙也因为雨水的冲刷早就破烂不堪。还能认出是个破庙,纯粹是因为里面还有几尊佛像,要不是这几尊佛像,杨摩西还真不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跑了一天了,口干舌燥的。恰好附近有个小水沟,用手捧着喝了够。可是吃什么就不好解决了。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祈求上天能让一只兔子撞死在面前。
杨摩西找了个墙角,确实是累了,就算是饿了也走不动了。弄了点干草一堆,钻到干草堆里能保暖,先凑合过夜再说。天黑了,路也不熟,深一脚浅一脚的,万一掉坑里就爬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杨摩西就睡着了。梦里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刘家洼,父亲端着碗吸溜面糊糊,母亲拾掇吃饭的家伙什。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暖暖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安静的如同与世隔绝,虽然生活物质并不丰富,但是粗茶淡饭日复一日过得很是踏实。
土地可以给人带来宁静,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让人确信自己还活着。紧接着就是几个小朋友开始奔跑,杨摩西也在其中,不大会儿功夫就觉得有几十条恶犬在后面追。杨摩西拼了命的跑,不时地回头看看就要追上自己的恶犬,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这下肯定要被狗追上咬死了。
猛然一个激灵,杨摩西惊醒了。拨弄开盖在身上的干草才发现天已大亮。时间大概在上午九十点钟的样子,听着庙外面吵吵嚷嚷,好像很多人在活动。
杨摩西仗着胆子站起来,本想着趴在墙头看看外面的情况。没想到这道土墙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禁不住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刚爬上去这堵墙就稀里哗啦的倒下了。杨摩西这下傻了,原来外面是一群当兵的。
“不许动。老实点,什么人?”一个当兵的抄起步枪就对准了杨摩西。
“长官,别开枪。过路的,在这里借宿一宿。”杨摩西自己都感觉到声音有些发颤。心里盘算着,这帮当兵的不会为难自己吧,该不会是赵大宝派人来抓自己吧。
“兄弟们,这里有一个人。看来今天抓丁的指标能完成啊。”当兵的吆喝一声,让同伴们过来。
不大会儿功夫,围了有七八个人。帽子歪三别扭的戴着,身上的军装也是五花八门,有土灰色,有深灰色,有黑色,脚底下也是穿的杂七杂八。一看就不像是什么主力部队。
“叫什么名字?”
“杨摩西。”
“想当兵吗?”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长官还是饶了我吧。”
“不想当兵是吧?不想当兵也行,两块大洋。交了两块大洋就放了你。”
“长官,我连饭都没吃呢。上哪里去弄钱去。”
“没钱是吧?那就去当兵吧。正好前方正在挖战壕,没吃饭正好,去了管饭。”不由分说,让人把杨摩西手捆上,牵着就走。
杨摩西心里叫苦,这算怎么回事啊。我刚从天津跑出来,我要是不跑兴许也没啥事。大不了挨顿揍,继续要饭。这下倒好,出来就被人抓了壮丁。刀枪无眼,一个不留神,少胳膊断腿都是常有的事,要是运气再衰点,说不定小命也得没了。要是早知道没命的话,我何必跑这么老远,死在老家多少。现在要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没人给我收尸,说不定就让他们给喂了狼。越想越埋怨自己,复盘了一下这些日子出逃的日子,一门心思的跑似乎没啥用,还不如回老家,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在自己家里。
杨摩西跟着这帮兵走了得有七八里路,到了一个村庄。村子好像叫杨家庄,一帮兵进了村就开始抓人。十几岁的小孩子,五十来岁的老头,一概不放过。当然如果可以拿出两个大洋,还是有的商量。这次就不抓了。只能保证这次不抓了,下次再来的话,如果拿不出,还是要抓走的。
不大会儿功夫抓了七八个。听意思是今天的指标完成了。把抓来的壮丁用绳子拴到一起,找到村里地主家里,让地主婆给烙饼。一个人十张饼,少一张都不行。又看到院子里有只老母鸡,让人抓住也给炖了。
杨摩西肯定是吃不到鸡肉的,但是这几个当兵的还不算坏,给了杨摩西两张饼,又给了碗鸡汤。这就不善了,就算是遇见好人了。
人活着的第一要务就是吃饭。两张饼进了肚子,再炫上一碗鸡汤。瞬间觉得元气满满,这日子还是不错的嘛。要不怎么说,人就得吃饱,吃饱了精神头就好,对生活就充满了希望。甭管什么原因,一旦一个人吃不下饭,饿着肚子的时候,不用想,肯定是各种负面情绪堆积在心里,对未来的生活也丧失了希望。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吃饭,还是吃饭为了活着。
杨摩西有点想不明白了。吃饭肯定是为了活着,那么或是是不是就为了吃饭呢?如果吃饱了肯定想找女人,这叫温饱思淫欲。可是淫欲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事后觉得这事没啥意思,自己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是上天赋予人类繁衍后代的的原始冲动吧?一旦男人和女人确立的关系,生育了后代,好像生活就成了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夫妻两个人,以及因为两个人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兔崽子们的吃饭问题。
想来想去,人活着还真就是为了吃饭。为了吃饭的问题,人类折腾了几千年,早晨的时候想着中午吃什么,中午的时候想着晚上吃什么,晚上想着明天早晨吃什么。一生当中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吃什么的问题,剩下的所有问题加起来都没有吃饭的问题大。这样算起来的话,吃饭应该是人活着最大的问题,既然是最大的问题,那么四舍五入就说活着为了吃饭也不算是谬论。
绝大多数人对于命运都是逆来顺受的。杨摩西也是其中的一员,被抓了壮丁之后万念俱灰,这两张饼又给了杨摩西生活的勇气。觉得要是天天有饼吃,这个活计也是可以做的。
吃饱了饭,当兵了牵着抓来的壮丁就开始回军营。
路上没什么事,这帮当兵的还不算坏,并没有打骂杨摩西等人,只要老老实实的跟着走,大家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吗?这跟社会运行也差不多的道理,不管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黑社会,有多少打家劫舍的,只要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平衡,大家也就默认这种生活是合理的。
应该是合理的存在,还是存在就是合理的?
总有人想要打破现有的平静。队伍当中就有这么一位,不晓得是身上带着刀,还是捆绑的绳子没绑好,总之有一位从队伍里跑了。
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抓回来,然后教育一通,让他了解自己所犯的错误,按照官方术语好像叫做思想改造。思想改造好了之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继续为人民服务。
可是现在是兵荒马乱的民国初年,具体应该按照什么样的规则办事,还处在一个各行其道,互不承认的阶段。当兵的抄起枪,抬手就是一枪,紧接着有四五个当兵的加入射击的行列。跑出去没多远,这帮当兵的放了十几枪之后,终于算是射中了。逃跑的壮丁应声到底,当兵的上前查看,眼看是就不活了。
“狗日的看样子是活不了了。”
“别管他了,再给他补一刀,让他死个痛快。荒郊野岭的就便宜那些畜生了。”
处理完了之后,继续赶路。
人是一种乐观的动物,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影响这支队伍的情绪。当兵的继续有说有笑的往前走。杨摩西还在琢磨啥时候再吃两张饼的问题。剩下的那帮人到底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
就因为人类的善忘,特别是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因为善忘才会记不住那些悲惨的事情。才能够没心没肺的为了口吃食奔命。人类从历史上的得到的教训就是从来没有得到教训。
走了大概有三四个钟头的样子,把杨摩西等人带到了兵营。到了兵营之后把杨摩西等人交接出去,就算交了差。杨摩西跟着兵营里的大头兵去吃了晚饭。这里的晚饭就没有饼了,只有窝头跟野菜汤。
杨摩西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要是光吃这个,这日子简直就是煎熬,一点意思都没有。有的吃总比没得吃来的好,心里虽然嫌弃这些吃食,但是嘴上没闲着,一口接一口的往下咽,噎的直翻白眼,端起菜汤就往下顺。
甭管吃什么吧,先把肚子哄过去再说。
吃饱了,杨摩西觉得应该让自己去睡觉了。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杨摩西现在是被抓来的壮丁,还以为到这里来观光旅游的呢。
杨摩西几个人被人押着来到前线阵地。替换白天挖战壕的那拨人。
这就是两班倒,每一拨人干十二个小时。人歇工具不歇,保证24小时工程都有进展。
其实现在根本就没有打仗,南方的国民革命军北伐还在南方作战,离着河北省还远着呢。老祖宗有句话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甭管啥时候打仗,先把防御工事修筑起来总不是什么坏事。
阵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举火把的士兵,给大家照亮。这时候完全是身不由己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杨摩西分了一把镐头,就开始一镐头一镐头的刨,刨完了有人过来铲走装到粪筐里抬走。
当兵的根本就懒得监督他们。杨摩西几个干的热火朝天的,完全是自我驱动力。这个驱动力是怕惩罚,还是为了一顿吃的就不好说了。要想让人听话干活,要么靠惩罚,要么靠奖励。杨摩西撅着屁股卖力刨土的动力,我觉得应该是害怕受到惩罚吧。
那时候军阀手下的兵,根本就不想打仗。如果开始打仗觉得窝在阵地里面拼命,不如撒丫子跑。
“你说咱们团长是不是脑袋让门给挤了,闲的蛋疼挖什么战壕啊。还真想着跟南方革命军打仗啊,听说那帮南蛮子野着呢。”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帮南蛮子打仗不要命。你说他们是不是傻啊,那么拼命干什么?就算是打赢了也是当官的捞好处,能有他们什么事。唉,跟一帮傻子打仗,自己就是傻子。要我说啊,漫说他们没打来,就算是打过来了,咱们撒丫子一走,让他们找不着咱们。南方离着咱们那么远,用不了多久他们还得退回去。要不然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要不说你应该当领导呢。那帮南蛮子脑瓜子也是不灵光,也不想想。闷着头往前打,补给根本跟不上。要是打到咱们这里,就算是咱们不跟他打,耗也能耗死他。没了补给,不抓紧时间退回去,就等着被包饺子送他们上西天了。”
“可惜啊,这年月当官得靠关系啊。咱说话不好使啊。”
“说的也是,就说咱们团长吧。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筐,作战地图也看不明白。要不是因为他舅舅是军长,就他别说团长,就是当个班长我都觉得不够格。”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说什么都没用,谁叫人家舅舅是军长呢。人家舅舅是军长,他就该是团长。还别觉得不讲理,这就是天理。”
“这叫什么世道啊。咱们团长上来之后,净打败仗。跑的比谁都快,还得了好几次嘉奖。上次杀了河北那边一个村的老百姓,然后上报给军部说是消灭的敌人一个团。连军装都没穿,狗日的军部还真信,真就给了嘉奖。”
“说那么多没有用。南蛮子要是打来了,瞅准机会咱们就溜。扛枪吃饭扛枪吃饭,要是死了就吃不了饭了。”
“要我说啊,与其跟南蛮子打这种呆仗。还不如绕到他们后面去,专门打他们的补给线。人要是没了吃的,别说打仗,就是上炕都费劲。”
“这你就不懂了。前清的时候湖南出了个曾剃头。就是那个湘军领袖曾国藩,就讲究结硬寨打呆仗。就跟咱们团长一样,把战壕挖好了,沙袋堆好了,别说什么战术,你冲锋我防守。全按设计好的来。”
“要是那帮南蛮子不按照规矩来,从别的方向绕过去,那咱们这个阵地不是白挖了。”
“其实我早就观察了,阵地的北面有一条小路,崎岖难行,平日里根本没人走,但是不是走不了人。要是南蛮子来了,从北面悄悄的摸上来,就像你说的一样同咱们的屁眼子了。腹背受敌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所以我就计划着早点开溜。”
“你都发现了,没报告给团长?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时机啊。”
“立功?别做梦了。我去找团长,根本就见不到团长。咱们部队不允许越级请示,我就跟连长说了,连长把我痛骂了一顿。就显得我能,团参谋早就说了,那条路太难走了,敌人根本过不来,不用安排人防守。”
“唉,要不说咱们老是打败仗呢。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当官的总认为他们比咱们聪明的多,拿我们当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活命要紧。到时候你看我眼色,咱们一起跑,也有个照应。”
杨摩西听得真真的,感觉这两个当兵的不简单。只可惜现在的军队当中,等级制度太严了。有道理的意见根本无法得到重视,上面的人又不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况。领导和基层完全脱节,基层官兵想着怎么逃跑,领导想着怎么邀功。杨摩西觉得这倒是一个好事,自己被抓来当壮丁,根本没人注意。也就是说,如果南蛮子打过来了,我也可以跑。这两个当兵的也绝对不是个例。真打起来的话,只要对面不要命的冲锋,这边八成就得一哄而散。一旦形成溃败之势,混在人群当中就跑了。
两个士兵不知道在遥远的法兰西后来鼓捣了一个马奇诺防线,被一个小胡子绕道给破了。耗费大量资金和劳力的防御工事就成了摆设。
这次杨摩西打定主意要跑,这次跑了就往回跑,先跑到跟清平县不远的沧州去。探听一下风声,如果赵大宝不抓自己的话,我还是回刘家洼。如果可能的话去县城看看老婆孩子还活着吗!
人总是在离开一个地方后,开始原谅它。
现在杨摩西有些怀念起自己的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