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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夏樊在不知不觉间已看得到李家祠堂。
经历过许多年岁风吹雨打的李家祠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庄严与肃穆,门前端端正正悬挂着了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的“囍”字显得格外醒目,朱红色的大门大开着,也同样贴着红色的剪纸“囍”字,此时,门口一双孩童正各自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另一头挑着长长的鞭炮,一个瘦弱老人手里握着一根长香正准备点燃炮仗的引子。
老人的乡里乡亲,亲朋好友早已全部落座完毕,只等这一声鞭炮响起,新娘新郎便可以拜堂成亲,而宾客们也可以在恭喜的同时,好好打打牙祭。
说来也巧,今日不仅是个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好天气,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宜出行,宜嫁娶。
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和蔼喜悦,今天是整个李家村的大喜之日,也是老人家里的大喜之日,因为今天正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的大喜之日,而他此刻只想着点燃炮竹后立刻赶去大堂,毕竟他的亲生儿子成婚,没有他这个父亲,总归是不妥当的。
老人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点燃炮竹,然后迅速闪身,他转过身,迅速挺起胸膛,准备大步而入,此刻,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等会儿坐在椅子上时该用什么样的坐姿,脸上应该是什么表情,应该说些什么话,尽管他从知道儿子成婚之时,便早已连坐在大堂上位时的呼吸,表情,都已反复练习好久,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正因如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屋顶上正站着一个满脸杀气的稚嫩少年。
而一旁屋顶上的少年,却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良辰美景”,难免勾起心底的憧憬,在他的心里,也曾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变成某一天的主角,可当他看清瘦弱老人的样貌时,那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
“啪啪啪…”
炮竹点燃后,门前的两个孩童一边笑着,一边用空闲的手赶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又迅速背过身去,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咧嘴笑着,很是开心,毕竟不仅马上可以大吃一顿,而且现在又玩了只有每年过年才能玩的炮竹。
而夏樊却趁着鞭炮声响起,猛然跳下屋檐,抢上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李来顺喉咙,逼问道:“李来顺,你儿子在哪里?”
只是少年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鞭炮声中。
见李来顺并不回答,还以为他没有听清楚,毕竟这炮竹的声音确实吵闹,夏樊撇撇嘴,手里的力道不由的加重了一分,却也只好强忍着等耳畔的噪音散去,任由李来顺在自己的手里拼命挣扎,只不过起初还能感觉到被一阵踢打,不一会儿,李来顺便老实了起来,踢打在夏樊身上时,他只觉得不痛不痒。
炮竹声久久不散,少年的耐心却随之消散殆尽,只发觉手里的老人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小。
“放……放手…”李来顺的救命声在响亮的炮竹声中显得异常的微弱。
而此时,夏樊的身边忽然升起炮竹燃尽后的烟雾,刺鼻且遮挡视线,他的眼睛因为太过敏感的缘故,一时不能看清周围事物,待到烟雾散去,他正要再度逼问,却见手里尖嘴猴腮的老人面露惊恐之色,浑浊的眼珠直瞪得大的出奇,而眼球更是明显的向外突出!
“李长老死了!”
夏樊左手边的男孩看见可怕的一幕后,顿时失声叫嚷起来,直吓得瘫坐在地上,男孩纯洁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杀人凶手,身子不停地向后挪动,只喊出这一句后便被吓得一声不吭,索性昏了过去,而夏樊右手边的小女孩则一边大哭着一边跑进了祠堂,等离夏樊远了许多后,才开始哭喊出声:“不好了不好了,李长老被人掐死了,李长老被人掐死了……”
夏樊浑然一惊,如遭雷劈,脑海里除了这句“杀人凶手”之外一片空白,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左手用力拍李来顺的面颊,喊道:“李来顺,快醒醒,别他妈的装死!”
李来顺嘴角不停地溢出白沫,整个人早已一动不动,也可以说,尸体本来就不会动。
夏樊赶忙左手伸向李来顺的鼻下,似乎他早就没了呼吸,夏樊似是难以置信一般,他急忙放开手,可他的手刚刚松开,李来顺便如一坨烂肉顷刻间倒了下去。
毕竟此时的夏樊已是立火境修士,这带着愤怒的一抓,早已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风烛老人可以承受。
夏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李来顺死不瞑目的瞳孔,杵在原地。
虽然他之前是很想杀了李来顺父子,可如今李来顺真的死在自己的手里,反而令他异常的不安起来。
杀人二字,对于一个本就善良的少年来说终究太过沉重,以至于令他整个人浑浑噩噩。
这时,祠堂内却忽然传出一声,“一拜天地。”
婚礼的一切事宜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而耽误所谓的良辰吉时,只因大喜之日的男主角一句“不可误了时辰!”便让李家村所有人呆呆的坐在原位一动不敢动。
尽管夏樊早已在雪山之巅见识过血肉模糊,断臂残肢,尸横遍野,但这依旧无法让他从自己是杀人凶手的自责里回过神来,嘴里不停地呢喃些什么。
“小友,这本就是该杀之人,不必如此。”
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夏樊身后,淡淡的说道。
木一平笑着,依旧的和蔼可亲,依旧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夏樊回过头,看见老人的笑容,也礼貌性的强挤出一丝笑容,木讷问道:“什么叫该杀?什么又叫不该杀呢?”
木一平正色道:“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皆是该杀之人。”
夏樊看着倒在脚下的李来顺,问道:“那李来顺呢?他为什么该死?”
木一平道:“残害同族晚辈,此为不仁;害死同胞兄弟,此为不义;勾结外人以至于传承古剑丢失,此为不忠;身为李家村族人,非但不尽心尽力辅佐族长,而且觊觎族长之位,此为不孝,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非死不可!”
夏樊低着头一动不动,仔细想着木一平的一番话,逐渐陷入沉思。
过得片刻,只听祠堂内,再度传出第二声:“二拜高堂!”
木一平啧啧笑道:“李铁柱临死前的心愿是让小友照顾好林晓兰母女俩,但他的女儿嫁的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倘若真的如此,小友岂非辜负了李铁柱的救命之恩?”
夏樊双眼顿时一片通红,冷漠的问道:“杀人需要负责吗?”
木一平摇了摇头,道:“万事万物,有因必将有果,更何况造就杀孽,杀人者,必将背负孽债不假,但若是杀该杀之人,则等同于替天行道,所以小友大可不必因此而困扰自责,也不会因此而致使道心崩碎。”
夏樊最担心的却不是木一平讲的这些,他对道心什么的只了解些大概,所以他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我的意思是,我杀了人,会不会有人来抓我?”
木一平微微一怔,再次从头到脚打量起夏樊,笑道:“老夫估摸着,能来抓小友的修士应该可是很忙的,毕竟他们的寿命若不用在修炼一途,无异于自杀,更何况,一个凡人的生死……”
“前辈。”
夏樊面无表情的打断老人接下来的话语,因为他知道老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第一次改了对老人的称呼,点头道:“前辈,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