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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阙行掀开轿帘的一角向外看,她离开宣城时草长莺飞,初到京城已桃姿杏影,还有满城的绯碧香暖。
一枝多情的柳枝被风轻携着飘进马车,略点在眉中,竟然让她有点恍如隔世的错觉。
玫红问车夫道:“还有多久能到住处?”
“贵人莫急,这才刚入城,且得走个半天呢。”
林阙行索性把头倚在车窗上,等下到了住处还有得打点,不如趁此机会睡上一觉,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刚刚合上眼,听外边一阵嘈杂,马车也停下来,车夫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玫红马上下车,问了下回来禀报说:“郡主,今天和顺侯的和欢郡主也到京了,好大的阵仗,把路堵得严丝合缝的。”
林阙行没有睁眼,只说了一句:“罢了,等她们过去我们再赶路便是。”
车夫扭过头插了一句话:“怕是有得等了,听前边的人说,两支车队打起群架来了。”
说完干脆爬到车子上打坐了。
林阙行顿时来了精神:“才到京城就能看到这种热闹吗?”
皇帝陛下前几日才加封了易抩大鸿胪,专司迎接两位郡主上京事宜,如今他在官道的一头也已等了许久。
史良出门时还在纳闷:“这六百里和一千里的距离,怎么可能同时到京城呢?”
易抩坐在马车里,没搭话。
史良已经习惯了易抩不搭理他,自言自语说道:“这样也好,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不多时就有侍卫来报:“前方路阻,郡主们的车驾过不来,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大人,我们过去看看,待会儿到了跟前,您就不要下车了,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就行。”史良特意撩开车帘跟易抩嘱托了一句。
“为何?”
“属下怕您一露面,场面更乱。”
易抩这次很听话地点点头。
一行人才走了不到一里地,就再也无法前行了。
“嚯,和顺侯果然排场了得,十几辆马车,别是把府上的烧火婆子都带来了吧?”史良一边策马一边查看情形。
原来是和欢郡主的车队与一个商队的马车汇在了丁字路口,大约是两个车队有点摩擦,两边领队的车夫互不相让,竟在路中央吵了起来。
史良凑近车窗对车里的易抩说道:“大人,是郡主的车队和一个商队在吵架,两边都不肯让对方先行,正僵持不下呢。”
易抩问道:“哪里的商队?”
史良摇摇头:“反正不是皇家的商队,连个旗子都没挂,不过这支商队倒是硬骨头,和顺侯的车夫都报上名号了,他们也丝毫不惧。”
易抩思忖片刻:“我知道了,你拿着我的名帖去调解一下。”
“大人,我们带着亲军直接过去开道就是,何必多费唇舌去调解?”
易抩声音一沉:“照做就是。”
史良刚接过名帖,突然听得前边一阵骚动,遂又说道:“大人,恐怕劝不下了,打起来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保护郡主。”
史良打马而去,易抩让侍卫带着名帖随后跟上。
好在只是几个车夫打憨架,并没有动枪动刀的,史良令几个亲军三两下就拉好了架。
史良亲自跟商队为首的车夫商量:“车里坐的是陛下新封的县主,耽误了入京的功夫,恐怕不是你们这群贾人能兜得住的,让一让,不过片刻功夫,也耽误不了你许久。”
谁知那车夫非常不屑地看了史良一眼,丝毫不买账:“这位大人,如果这是在官道,实属我们以下犯上,可这明明是商道,为何要我们让路?”
嘿,史良一下就来了脾气:这要是在官道你试试?老子还跟你废这些屁话?
史良大手一挥,十几名披盔戴甲的亲军强行将商户的车队拼命往路边推搡,路边看热闹的行人躲闪不及,一片人仰马翻。
易抩赶到时,局面已经来不及控制。
“蠢货。”易抩冷冷骂了一句,正准备喊人通知史良停手,却见对方一辆马车里跃出一人,淡黄长袍,蒙着面巾看不清样子,但是他出手一支霜刃冰冷的长剑,直直向史良刺去。
幸亏史良发现及时,堪堪躲过一剑,随后两人又过了几招,那人并未落下风,却找了个空隙踮起脚尖,踏着一队亲军脑袋顶上的头盔,一溜烟逃跑了。
史良缓过神来,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大声喝道:“所有人,给我追!”
易抩在车里揉揉脑门:当初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莽夫呢?
穿淡黄长袍的男子一逃跑,对面的商队显然是群龙无首,乖乖让了一条路出来给和欢郡主。
和顺侯长长的车队缓缓行动起来,中间一辆被镶金缕淡紫薄纱遮蔽的窗牖里的妙龄女子,便是和乐郡主邢晚池。
她早已等得不耐烦,但是临行前父侯特意嘱托过:到了京城不要害怕,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妥协和退让,在封地什么样,到京城就什么样。
虽然父亲总不告诉她不亲自送她上京的理由,但这番嘱托她记在了心里,她到京城,不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
看到对面商队终于让路,她悄悄掀开了纱帘朝外望了望,看到不远处挂着“易”字车幡的马车,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十年了,易抩,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林阙行跟玫红正在车里闲得磕瓜子,突然觉得车顶被人踩了两下,随后马儿受惊,嘶叫一声便开始狂奔,车里的林阙行跟玫红被晃得七荤八素,两人都被重重磕了下脑袋好几下,吓得尖叫不止。
史良刚追到此,认出来是和禄侯的马车,当即放弃去追黄衣人,调转马头去追赶受惊的马匹。
糟了糟了,这马被吓得不轻,没头没脑地往前疯跑,眼看就要追上前边和顺侯府的车队了。
史良猛地抽了自己的马一鞭子,只恨今天骑的是匹仗马,跑得太规矩了。
和顺侯的车夫见到有辆马车狂奔而来,也赶紧将马头拼命往旁边拉扯,生怕自己被撞到,商道上顿时马鸣车碾,比方才还要乱上几分。
史良路过易抩的车子,大声问了一句:“大人,是先救和欢郡主还是和乐郡主?”
“当然是和欢郡主。”易抩脱口而出。
话刚说完,“嘭”一声,易抩的车被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