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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当空,天气条件不错,经过了三个小时平稳的飞行,飞机稳稳地降落在了首都国际机场。
他们是公费出行,王峰的职位级别又够标准,也没打算给公司省钱,订的是大航司的公务舱,一路上空姐嘘寒问暖,按理说照顾得分外周祥。
但王峰也不知是身体原因,或者单纯的过于紧张,从起飞之后一直头晕目眩,连着吐了好几次,在飞机上水米未进,发放的餐点两份相加,全都进了Max的肚里。
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王峰铁青色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丝血气,这种稀松平常的出行,对于他来说不亚于一次激烈的极限运动。
好在一切安全到达,Max看他难受,也不便多说风凉话,只是帮着打电话联系接机人。
他们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对方是北京一家文玩投资公司,专门负责收藏品融资的业务,公司老板和刘总有几面交情,这次又是一个上亿元的大项目,当然十分重视,安排亲自来机场接机。
王峰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自称高云台的老板,这人年纪也就四十左右,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高档的定制西装,可还是掩饰不住他骨子里的市井气息。他鼻头枣红、眼仁凸出、腮帮子膨大,一看就是常年奔赴各种应酬场合的老江湖,面相上倒还和蔼,也不觉得过于热情会惹人厌烦。
高老板是个大嗓门,说起话来就好似有个喇叭在耳边鼓噪,却又带着老友般特别的亲切感:“刘总亲自打过电话了,安排两位青年才俊过来接洽,我看你们一路有些疲惫,不如先到我那边喝点茶休息一会。”
这种人每天交往各色人等,眼力当然锻炼得不错,也看出了王峰面色不好,让他先到公司坐下歇息。
坐着高老板的大奔,一路上王峰开窗换气,总算缓解了晕机的不适感,才有心思询问起了这种收藏品抵押业务的流程。
高云台业务熟练之极,告诉他们一切都安排妥当,那玉壶春瓶也已经运输到位,只等由专业的文玩鉴定公司出具鉴定报告,就可以去银行签署合同。
一套流程基本不用王峰他们出面,高老板全权负责联系,这次出差任务可以说十分轻松,王峰也没了顾虑,一心想着和这个老高套些近乎,方便打听一些内幕。
他心里有着另一层主意,自己当年的奇珍阁被那个王尚书抄家,估计全都失散了,要是能打听到一两件宝贝下落,即使只是看上一眼,也算了自己一个心愿。
高云台对文物收藏品市场十分熟悉,可王峰提到的奇珍阁年代过于久远,加上这几百年来的兵荒马乱,早就没了任何线索,他也连连摇头称从未听说。
王峰本来也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思念故宝,解不开自己心结,这次打听不到消息,只好以后再多留心罢了。
一路闲谈,终于到了高总的公司,他这里是位于老城的一栋旧楼,虽然比不上市中心的繁华时尚,但也算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有个一处根据地。
公司也没花心思过多装修,基本沿用了十几年前的家具物件,只是毕竟处于文玩圈子,墙上就像拿宣纸糊墙一样,挂满了各色名人字画。
王峰对这些后世的书画作家不熟,但也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高老板谦虚地摆了摆手,用他高亮的嗓门说道:“这些书面都不值什么钱,大多是一些仿作,要是真的名家手笔,也不会被我挂在这里了。”
被他领进二楼的办公室坐下,高总熟练地泡上了一壶武夷春茶,这茶叶品质上乘,颇为对王峰的口味。
要说在飞机上乘坐,就好似惊马奔向山崖,而坐在一堆故纸堆中,喝着上好的茶水,王峰总算回到了自己得心应手的环境,不忘对着老高恭维几句:“我看墙上这些字画构图笔力上佳,也算得上是气韵高雅,高老板的眼光果然不错。”
高云台原以为这两个小伙子只是刘总亲信,谈不上有多了解古玩收藏,可王峰随口一说,他就知道对方应该有些来头。
“小兄弟客气啦,我财力有限,玩得都是一些便宜的杂项,当然比不上刘总瓷器收藏的魄力。”
说着他从桌下拿出几个古钱币,放在茶盘旁边,示意这才是自己的一些小爱好:“玩瓷器古玉的大家,当然是瞧不上我们这种玩杂项的小打小闹。”
他嘴上说的客气,但拿出来的东西可不简单,王峰一眼就认出了来历:“这几枚名泉,可都是传世极少的珍宝,高老板太过于自谦了。”
旁边的Max一脸糊涂,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什么叫名泉,这几个钱币还有说法不成?”
正是展现自己眼光的时机,王峰故意拍着好友肩膀,细细给他讲解起来:“汉时钱币就称为货泉,象征泉水般流通四方,后世用名泉来指代名贵稀有的古钱币,而像高老板这种拥有名泉的藏家,就被称为泉家。”
高云台得遇知音,自然分外高兴,指着桌上的几枚钱币,问王峰是否能看出由来名号。
王峰知道是主人有意考验,他拿起其中一枚刀币,毫不含糊地说了上来:“这枚应该是齐明刀的一种,但形状又与燕明刀相似,上面写着齐化共金四字,意思是可与齐刀互相兑换,难道是燕昭王时期燕国攻占齐国领土时所铸。这种珍品传世极为稀少,我只在古书上看过,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
倒不是王峰见识有限,实在是这种刀币为后世出土,他当年也无缘获取。
高老板竖起了大拇指:“这种博山刀上面的文字奇难辨认,你居然能脱口而出,哥哥我实在是佩服。”
这也难怪高云台吃惊,这刀币出土之后,其上文字几乎无人能释义,所以历来以出土地博山地区命名,等到建国之后,经过多方专家考证,才渐渐破译了背文含义。却没想到这种古体字,根本难不倒王峰这种通晓文史的旧时代遗老。
王峰拿起另外一块欣赏起来,这一枚钱币他把玩良久,还是有些不能确定:“这一枚上书开平通宝,开平是梁太祖朱温的年号,这种后梁通宝钱不记载于史书之上,加上五代战乱频繁,钱币存世稀若星凤,我也是从未见过,不敢断定这钱币真伪。”
高老板倒是很大方的承认:“小兄弟说得一点都不错,开平通宝存世仅有一两枚孤品,都在国家博物馆放着,我这个也请不少大师评鉴过,估计多半是后世仿制的,但应该也有些年头,所幸留下自己玩玩。”
现代的古玩藏家水平比古代强上不少,王峰今天也算开了眼界,忍不住赞叹道:“无论真假,能有这种品相已经很厉害了。”
高云台看考不倒他,又接连拿出自己的私家珍藏,王峰除了有些近代的钱币不认识,大多数上古名泉都说的头头是道,两人你来我往,花了一下午时间谈天说地。
越是深入交流,高云台越不敢小看此人,他谈吐出众,更是有深厚的国学功底,对古玩藏品如数家珍,就算是当今鉴宝大师,也未必有其理解透彻。
高老板不由得生出爱才之心,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你我今日初见,短短接触一个下午,真是让老哥收获良多,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结拜为兄弟。”
王峰知道这路江湖人喜欢称兄道弟,觉得以后在京城留个人脉也好,只是嘴上还不忘客气几句:“高总年纪和我差了十多岁,我这讨巧叫一声哥哥,实在有些愧疚。”
高云台大手一挥,又拿他的大嗓门喊了起来:“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虚长你几岁,你我谈得如此投机,有幸结识这么一个才华出众的弟弟,那可是我的福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王峰当然也不好反驳,只能应承下来。不过现代人结拜没那么多繁琐的仪式,只是从此改口以兄弟相称。
高云台认识了这么一位结拜兄弟,高兴地乐开了花,让人在南城私房菜馆,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王峰一天几乎没吃东西,又喝了一下午浓茶,才觉得肚子开始抗议,晚餐时也没打算客气,Max虽然在飞机上没少吃,但看着一桌美食,又胃口大开,两人风卷残云的吃了一气,总算填饱了五脏庙。
高云台是个资深酒客,但席间只是小酌几杯,也没有勉强两位客人多饮:“按道理我今天应该尽地主之谊,多敬二位几杯,但晚餐就不要喝多了,一会吃完饭,我们换个地方喝个痛快。”
王峰觉得有吃有喝,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叨扰已久,怎好再劳烦哥哥。”
高大喇叭几杯黄汤下肚,音调又提高了几个八度:“弟弟不要客气,我喝酒的本事可不是在饭桌上练出来的,等会让你见识见识哥哥真正的主场。”
说着话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Amy,今晚给我定个V卡包,一会带两个朋友过来,别忘了留着几个天菜,我哥们今天还准备吃点宵夜。”
他这一番如同加密通话的聊天,王峰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Max急忙放下筷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高总这是要安排我们去夜店呀。”
高云台挂起电话,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今晚跟着哥哥走,保证你们满分上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