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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气依旧燥热不堪。
教室的电扇在吱呀转着,外面的知了吱呀地叫,加之尚未从假期的兴奋中回过神来的高中生们,交织成嘈杂的大合唱。
“你也选了文科啊?”
“我这不是物理不行吗?”
“没想到啊,我看你物理挺好的啊。”
“那是我天天晚上刷题刷到吐才考出来的成绩,现在我决定不为难我自己了!”
“诶诶诶,你听说没,姜南书也选了文科。”
“不可能吧,他理科成绩那么好,去年不是还去参加物理竞赛了吗?”
一般来说,理科成绩文科成绩都好的学生会跟偏向于选择理科,毕竟理科在高考报志愿时可以选择的范围会更大。从文科班理科班的数目就可见一斑,本届总共十四个班,高二分班之后,其中有十个理科班,文科班却只有四个。
整个高一,姜南书都没从第一名的位置上下来过,所有人都默认他会在分班时选择理科。
“骗你干什么,我刚刚去老周那,在桌上看到的分班名单。”
“那老周可得高兴死了,捡到宝了啊。不过姜南书怎么会选文科呢,真是想不明白啊。”
“谁知道呢,学神的想法岂是我们这等凡人能揣摩……”
“小声点,人来了。”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诡异地停顿了一瞬,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门口的少年。
同样是校服,简单的灰色裤子,质地偏硬的白色衬衣,偏生在姜南书身上就能穿出一种妥帖雅致的韵味来。
阳光刺目,窗外的知了还在吵闹,一切都干燥带着热意。唯独站在门口的少年是冷的,连同他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连声音都仿佛被冻在了半空中。
姜南书完全无视诡异静止的气氛,走了进去。
被按下暂停键的教室再度动起来,没有人同姜南书打招呼,即便是他高一的同班同学。
姜南书找到自己桌子,最后一排靠窗边的位置,视线不好却很安静。
此时的位置是临时的,过一会儿班主任会过来重新分配。
不过作为年级第一,总是有些优待的,开学前和班主任的沟通中,姜南书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不想要同桌,希望单独一人坐。
一班的人数恰好是单数,班主任老周自然同意了他这小小的要求。
“姜南书,过来一下。”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招了招手。他起身,点头,走了过去,跟在老周身后走进隔壁的办公室。
“周老师。”
姜南书站在办公桌前,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很是恭敬礼貌。
“南书啊,假期过得怎么样?”
“嗯,暑假我已经将高二的课程预习得差不多了。”
“好好好,”老周满面笑容,看姜南书哪哪都满意得不得了。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犹豫着问:“是这样的,我看你都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不如让何珊珊和你同桌?她从初中起就在五中,人缘好,和她交个朋友融入高中生活中也挺好的嘛!”
话说得委婉,姜南书却知道老周出尔反尔的原因。
何珊珊是副校长的女儿,她提出这个要求,老周自然要给面子。从老周的表情眼神,就能看出他的为难。
姜南书垂下眼睛,轻声说:“周老师,我不需要同桌也不需要朋友,何珊珊同学对我学习带来的影响,远超过帮助,您应该也不希望我因为不习惯有同桌而导致成绩下降吧?”
老周还想再劝,却只听姜南书礼貌开口。
“周老师,我刚才还有道题没做完,想回去继续。”
“……,去吧去吧。”
老周看着俊秀挺拔的少年离开,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唉——”
“嘿,老周,姜南书都分到你班上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有希望拿状元的啊。”隔壁的老师开口道。
老周笑了笑,又有些苦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孤僻了,入学一年,也没见他跟哪个同学走得近,我跟他谈大学志愿之类的事情,他也只说自己有目标,不好沟通啊……”
开完班会,姜南书在教室里做了几张卷子才准备回家。
他离开的时候,学校里几乎已经没人了。沿着长长的走廊,在转角的地方,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又是姜南书?珊珊你……唉,这回又是怎么了?”男生的声音响起,似乎正在安慰哭泣的女生。
何珊珊抽噎着说:“他说同桌会打扰他学习。”
“你应该庆幸没和他当同桌啊,姜南书那人……不吉利。”
何珊珊提高了声音,“陈学礼!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
“欸,你别生气啊,是真的,我刚从实验那边打听过来的,他原来不是在实验念初中吗,中考发挥失常才到我们这儿来的。”
五中的人都知道,姜南书小学初中在实验,本市最好的学校,省重点。而五中,在市里也不算是什么好学校。
“说不定他中考的时候生病了呢。”
陈学礼:“那可不是,他中考的时候,父母空难死了,听他堂弟说,这人不吉利,克身边的人,连他奶奶都不愿意和他住一起,说他出生那年,爷爷就突发心脏病死了……”
姜南书此刻已经半靠在墙上,等着前面挡路的两人讨论完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明明在说他,他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拿出一本书开始翻看。
陈学礼说的这些传闻,有些真实性,却又不全然如此。
他是中考失利,但来五中读高中却不是因为没考好。
实验留过他。姜南书成绩向来好,一直稳居第一,学校自然不会为了一次失利让这种好苗子流失到其他学校。再加上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发挥失常也不怪他。
校领导很快就磋商出了方案,姜南书交一笔赞助费,留在实验读高中。至于钱自然也不是真的收,以姜南书的实力,高一肯定能拿学校的特等奖学金,这赞助费就算是返还回来。
对他的优待还在于借读生是不能进重点班的,姜南书却可以。
但姜南书拒绝了,不是因为赔偿款被奶奶全部拿走,也不是因为什么自尊心。
他只是觉得麻烦。
留在实验中学,必定要面对有意的无意的安慰的目光,还有老师的额外关注。他人赋予了感情,他必须回应以一定的感情,否则便是不懂人情世故。
就如同现在,他等在这里不走出去,也不是因为害怕或是逃避,只是因为麻烦。
感情的流露,在非必要时,姜南书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比如此时此刻。陈学礼的言语中充满了恶意,他却并不生气。
为不值得的人生气,所耗费的时间和能量,不如多刷几道题。刷题能带来分数的提升,愤怒却一无所获,只会带来麻烦。
他足够理智,权衡利弊之后,便不会生气。
然而,经年累月的闹剧看下来,倒是有了些后遗症。他怕真实的,血肉饱满的人生。
姜南书不喜欢人,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属于人的情感,都让他觉得麻烦,随即便是退避三舍。
唯独那些板正的冰冷的文字,或是陈列在玻璃柜内无生气无情绪却又在诉说着悠远故事的文物,才能给他带来心底的安宁。
姜南书早已定下未来的方向,考古学。所以他从来都避而不谈,他知道,一旦说出这个志愿,便又会带来些许小麻烦。
起码老周应该是会反复地要劝他改变主意,毕竟考古并非是大众概念中可以出人头地的职业。
他已经规划好接下来人生的道路,便不会因为外部因素改变。
有些大学的考古系是文理兼收的,但姜南书依旧选择了文科。如果选择理科,他需要将大量时间花费在刷题上,这些题目对于之后大学阶段的学习并没有太多帮助。
而选择文科,姜南书可以阅读很多文献书籍,既对高考有用,且积累的皆是对此后学习有帮助的知识。
姜南书翻过一页书,听着陈学礼恶意歪曲的传言,心中毫无波澜。
与他无关。
唯一的小麻烦,是耽误了他一点时间。等到姜南书到家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路灯有些昏暗,大院里住的人已经很少,一副破败之象。
多年前,此处可以称之为醴州的高端小区。但时光洗刷之下,小区也变得陈旧,生机仿佛淹没在了嘈杂的时光乱流之中,唯独遮天蔽日的树木还能显示出些许生命的气息。
姜南书的家,在大院中间的一处联排二层小楼,独门独户,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安静又清幽。
距离院门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姜南书停了下来,他神差鬼使地看了一眼隔壁的小院。
院中的那棵樟树,已经高过屋顶,将树后的二层小楼遮掩得严严实实。他没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看着。
姜南书想起了纪风眠,他唯一的朋友,曾经的朋友。
他并不排斥回忆过去,也不排斥记住些美好的情感。
眼前的小院曾经承载着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两个慈祥的老人,还有那个拍着胸脯说要当他哥哥永远罩着他的小男孩纪风眠。
很好很令人怀念的过去。
他父母工作忙,常年不在家,是这个小院让姜南书体会到了何为家庭的温暖,来自长辈的亲情和来自纪风眠的友情。
朋友,他曾经拥有过,便不会觉得遗憾,也不会想再次拥有。
姜南书很短暂地笑了一下,随后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喵——”
果然早上那声猫叫不是错觉,姜南书停下脚步,轻轻叫了一声,“咪咪?”
所有的猫,都可以被称之为“咪咪”。更何况他还是个吸猫体质。附近的流浪猫都很喜欢他,只要叫一声咪咪,就会有猫咪从树丛里钻出来求摸。
这次也不例外。
没多久,樟树的叶片动了动,缝隙中反射出绿油油的两道光。
“喵——”
原来是只黑猫。深渊猫咪的天赋就是能完美融入阴影之中,加上路灯昏暗,如果不是它自愿现身,没人能发现踪迹。
刚才姜南书盯着樟树看了许久,都没发现在树叶的阴影中还藏着只猫。
“哪来的小猫咪?”姜南书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个笑来,“咪咪,过来。”
“喵——”
猫咪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毛茸茸的脚丫子跃跃欲试,伸出在空中探了探,又缩回去。
“下不来了?”姜南书问了一句。
猫当然不会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把书包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手一撑脚一蹬,便干净利落地上了树。
那黑猫倒是不怕人,看见姜南书伸手过来也不反抗,乖乖被拎着脖子带下树。
黑猫身上有些脏,似乎在泥潭里滚过,有些毛已经结成一块。这并不奇怪,混得不好的流浪猫都不会太干净。
他把猫放在地上,轻轻控制住,检查猫身上是否有受伤的地方。
黑猫似乎很喜欢姜南书,没有任何防备心地倒下翻出了肚皮,喵喵叫着讨好他。
“嗯?”
姜南书看着黑猫的小铃铛,轻声说道,“在这个院子里,可不允许有蛋蛋的猫咪出现。”
他喜欢猫,但也知道流浪猫对生态的破坏,他能做的事情便是阻止此处的猫咪种群以过快的速度增加。
而阻止猫咪种群数量快速增加的最好办法,就是绝育和找领养。
说完,姜南书抱着猫咪起身,向着大院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高考制度志愿报考什么的不完全符合现实,为剧情而服务,不要太较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