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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眉。”
苏婉眉回过头,手上整理试卷的动作没停。
“怎么了?”
叫她的人是许纪霖。
高二年级分文理,理科又分竞赛和非竞赛,竞赛班里面的学生研究数学化学物理生物计算机的都有,所以苏婉眉和许纪霖能在一个班出现。许纪霖是高二一班的班长,苏婉眉是学习委员,由于班级事务和位置相近,两个人日常的交流比和其他人都更多些。许纪霖要说的无非就是一个月后艺术节的准备事项,苏婉眉一边听着一边整理东西,许纪霖也不甚在意,反正苏婉眉的脑子支持多轨运行。
竞赛班的学习生活异常繁忙,学习压力也重,但好在班主任林老师是个活泼的年轻老师,所以整体氛围还算不错,没有那么压抑和沉闷。艺术节算是学校十一月的重大活动,林老师逮着这个空子想让整日埋头书本的竞赛班学生好好休息下,在即将到来的全国竞赛之前做最后一次放松,于是希望大家都参与进这次艺术节的活动,也因此给许纪霖安排了许多动员组织任务。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音乐老师吧。”苏婉眉站起身,把收拾好的卷子按照时间顺序装订,整齐地摞成一沓摆在书桌的右上角。许纪霖找她帮忙做音乐的选择和剪裁,苏婉眉很利落地答应了下来,但林老师建议先去找音乐老师征询意见,于是苏婉眉和许纪霖就一起走下了楼。
今天下雨,课间操改自由活动,所以站在走廊里聊天打闹的人很多。B市多风,吹得本来在打哈欠的苏婉眉稍微精神了些,她单薄的校服显然不足以抵挡已经沾染了些寒气的风雨,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回家以后记得把秋冬的衣服收拾出来。
许纪霖看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禁失笑,据他长时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是,苏婉眉脸上表情少不是因为面部神经不发达,也不是因为她心高气傲清冷自持,而是因为她大多时候都不太精神。她上课学习的时候很专注,用不上什么表情的变化,而换了平常交流的时候,又因为在其他方面精力消耗得太多,所以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干脆一直木着脸了事,俗称“省电模式”。
此时此刻她漂亮的脸蛋上依旧波澜不惊,从她身边走过的人有些会认出她议论她,而她永远像是没听见那样,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她眨了眨泛着困倦气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瞳孔里带着点水色,许纪霖想她昨晚大概又看书到很晚,不然也不至于眼白处的红血丝看起来格外显眼。
他想那些议论她的人又懂她什么呢,他们只看到苏婉眉精致的包装和淡漠的神情,从来没见过她的坚持与稳重。
她不太需要别人的理解,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许纪霖明白那是因为苏婉眉心中构筑的堡垒实在是坚无不摧。她给自己制定了严密的日程安排,只需要照此步步行动即可,由此可见她对远方的执念大概比这座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所以她值得光辉的未来和灿烂的结局。她是一中建校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拿到省级竞赛一等奖第一名的学生,注定要在这座百年老校的史册上留下令后生仰望的一笔。在不久之后又要在国家比赛中大放异彩,许纪霖和很多人一样都坚定地相信着她,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她被塑造成一中的某段传奇,某种神话。但没有人在意过苏婉眉的真实想法,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信念感很强,很执着很有拼劲,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对于什么学习之外的事情看起来又毫不在乎,所以任凭别人的嘴扭曲她本来的模样。
音乐老师不在,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说他等会儿就回来,就在门口等等吧。
于是他俩就站在教学楼一层的走廊上,苏婉眉在看淅淅沥沥的雨,许纪霖侧过头看苏婉眉。
“感觉你好像很累。”很多人都对苏婉眉说过这句话。
“嗯。”苏婉眉揉了揉眉心,她脸上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看书看那么晚?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去做了一些其他事。”
许纪霖知趣的闭嘴,一是不如让苏婉眉安静地缓缓神,二是既然她说的模糊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天井里聚集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有几个一看就是高一的女生,显然刚从小卖部回来,怀里抱了一堆零食,嘴上谈论着年级的八卦。
“哎哎哎,你听说了吗,咱那级草,十班的程溯,前几天为他同桌打架了。”
程溯?许纪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和苏婉眉搭档过的那个高一男生。
“听说了呀。唉,没想到,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什么时候也能和帅哥坐同桌呀!”
许纪霖笑了笑,竞赛班都是单人单桌,大概就是为了杜绝这种念头。
接着那几个女生又聊了些其他的,从他们的谈话里许纪霖听出来这几个女生大概是高一一班的,因为他妹妹许纪颜也和他说过些一班的事情,常说的就是他们班那个长得很清秀的乖乖女梁清远,许纪颜每次说起她都一脸不屑,“还想和我争第一,切——手下败将!”
许纪霖对他妹的脾气无可奈何,对梁清远也不做任何评价。但从中和几个女生嘴里得知了一些关于梁清远的其他事情,好像她最近放学都是等到很晚才走,总是在躲什么人似的。说起来最近苏婉眉走的也挺晚,每次许纪霖从老师办公室问完题回来已经离放学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看书。
是有什么事吗?许纪霖不清楚,而且他记得她往常上下学都是靠司机接送,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没在校门口见到那辆熟悉的车。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去看苏婉眉,她原本飘忽不定的目光在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身上停留着,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
那天放学,苏婉眉依旧走的很晚。
许纪霖背起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回过头朝她打了声招呼,说早点回家,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苏婉眉点了点头,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每次许纪霖问题大概用一个小时,她以此为度量,要求自己在这一个小时内完成布置的所有作业,今天也不例外。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因为在座位上坐了整整一天,所以能听到几处骨头正在咯吱作响。叶叔说最近单位管得严,所以以后就不派车送她上下学了,她点点头,乖乖地接受。放学的时间总赶上晚高峰,那时候回家会在路上堵很久也比较危险,所以不如先在学校完成作业,遇到问题找老师也比较方便。何况她不想自己接下来做的事被任何人知道,所以宁愿冒着晚上一个人走回家的风险。
她有条不紊地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同时在心里一条一条核对今日任务的完成情况,一切都一如往常。然后她背起包,转过身关上了教室的灯。脚步却没有向着所谓的家走去——那个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的市中心的一居室委实称不上家,她要去的是她真正有归属感的地方,她和福利院的老师约好了这周每天晚上去做一些知识普及,所以最近她都睡得很晚。
要讲的东西都被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她拿出来再度确认了一遍,保证所有内容都烂熟于心。其实福利院的老师本来没好意思打扰她,但她周末做义工的时候听到了老师们的谈论,便自告奋勇地要来做志愿者。
她想这是现在这个阶段,她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回报。
公交车上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几个乘客。坐在她前面的女生也穿着一中的校服,但苏婉眉不认识,只能从背影看出来是个柔软的女孩。她的侧脸倒映在车窗玻璃上,苏婉眉注意到她的杏仁眼里满是眼泪,眼角也红红的,好像在哭。
公交车到站了,那女孩居然和苏婉眉在同一站下车。
只不过她步子快走在前面,苏婉眉跟在后面。
福利院后方是一条没有路灯的街,两边的树又高大又浓密,晚上的时候阴森森的。福利院能够一直维持着本就依赖政府的帮助,没有多余的钱去找个看门保安管理后门。所以苏婉眉知道有很多年纪稍大一些的,混社会的失学青年就在那里盘踞着,他们掰弯了福利院后门处的栏杆,还用石子打烂了监控摄像头,经常翻进翻出,弄得老师们志愿者们都很头疼。
而这个眼里是泪的女孩就在往那里走去。
苏婉眉想了想,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