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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可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天色全暗,只有一束火光从窗户照进来,勉强能看清屋子,院子里还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她掀开被子,摸索着走出房门。
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忙碌,煎药的,摘菜的,编草鞋的,烧火做饭的,相互之间还聊着家长里短。
“可可,你醒了,正好开饭。”周氏首先抬头瞧见她在门口呆站着,招手让她过去,“去那边火塘坐着,夜里风凉,刚起床小心着了风寒。”
徐小可无语,大热的天,烤火?
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借着火光干活,尽管每个人额头上大汗淋淋,手上却没一刻空闲,不禁感慨到这家人真是勤劳啊!
“小妹,快过来,刚王二叔递了一把蚕豆,我给你烤着。”是徐大壮。
不等她反应,一人快速窜出,从房檐下翻出一把金灿灿的野花,直接塞她手上,“壮壮说,你是想摘这花才掉下悬崖的,给!下次还想要什么,直接跟二哥说,可不兴自己上手。”
徐小可愣愣接过,鼻子泛酸,原来她现在也有人宠着爱着了!
跟二哥坐到了火塘旁,抱着花,吃着大哥剥的蚕豆,嘴角翘得老高,这种感觉真好。
徐阿奶放下手里的草鞋,摸摸她脑袋,凑到耳边小声说,“可可,阿奶特地蒸了碗蛋羹,你待会偷着吃,可别让壮壮看见了。”
徐小可瞧见老人一脸慈爱,想起了前世的阿奶,真好,阿奶又会回来了,心里甜滋滋的,笑眯着眼睛回答,“晓得了,阿奶。”
趁着空隙抬头细细打量起这个院子。
小院也是黄泥垒成,院门正对面是一间宽敞的正屋,屋里亮着油灯,隐隐有饭香飘出,应该是王二爷一家在吃饭。
大门右侧有两间厢房,黑乎乎一片,左侧则是自家租的一间屋子,大家没有因为天黑而懈怠,借着火光不停忙活,很是热闹。
不一会儿饭熟了,周氏将一个大背篓倒扣在地上,把一个编得密密的筛子放在上面当桌子,端出五六只大碗,说是玉米糊糊,其实大部分是野菜,看着像下午择的那个。
所有人围上来,端起自己那碗一通狼吞虎咽,徐小可傻傻地看着众人,这得饿得多狠啊!
周氏小心翼翼递过来一碗白粥,实际上说粥也是夸张,那汤稀的都可以照人,“可可,这是你的,慢慢吃哈,小心烫嘴,吃完再把药喝了。”
徐小可低头看着这碗粥,难道大晚上只有这个?
疑惑地抬起头,两个哥哥偷偷瞥了一眼白粥,收回眼神后抱着碗一顿猛灌,可那眼神分明叫作如饥似渴。
再看向壮壮,这小子正对着白粥流哈喇子,斜眼看一眼,又憋气喝一口自己的糊糊,一会儿垂涎欲滴,一会儿又苦兮兮的模样儿。
心里的那点不满瞬间消失不见,吓她一跳,还以为穿越到了重男轻女的家庭,明明白天瞧着也不像啊?
她赧然一笑,时移事迁,看来这白粥还是个稀罕玩意儿,由此倒是可以窥见一些家中窘境。
徐小可将碗递给壮壮,“给,我俩分着喝。”
徐阿奶赶忙推回来,“可可自己喝,大夫说你要好好补身体!”
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不敢看三个孙子,没办法,就这一碗白粥还是腆着脸收下的,是村长特地送来给可可补身体的!
徐壮壮偷偷咽下一口口水,摇了摇头,“姐,我自己有,你吃吧。”
她又看向其他人,徐大壮几人赶忙侧过身子,呼哧呼哧喝着自己碗里的糊糊,见此状,徐小可也不再谦让,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嘴角的弧度却又上扬几分。
原来真正的亲人是这个样子,哪怕只是一碗白粥也让人心里暖洋洋,热烘烘的,反之前世,哪怕她后来年入百万,身家丰厚,内心却始终如同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饭后,借着喝药的空档,徐小可终于吃上了蛋羹。
呜呜,味道简直绝了,软糯鲜香,入口即化。
她一面在心里鄙视自己,你出息了哈,一碗蛋羹就满足了?一面毫不手软,将碗刮得干干净净。
……
村子里吵吵杂杂,鸡飞狗跳,一晃已过去两天。
被隔绝在嘈杂声中的徐小可,此刻正苦不堪言。
两天,整整两天了!
一天到晚不是野菜玉米糊糊,就是野菜黑面糊糊,嘴巴除了苦味啥也没有!
关键是还不准她出门,说是额头上伤口没有愈合,怕见风留下疤,天天拘她在屋里,活动范围顶多到院门口。
天知道,她有多想念红烧肉、水煮鱼、麻辣香锅、烧鸡烤鸭啊……
不行,不能再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丢脸,简直太丢脸!
此刻,她对目前的状况了如指掌,当然这得益于家里所有人,无论是谁,逮着机会就跟她叽叽咕咕,念叨个不停。
尤其是徐壮壮,这小子对吃的尤其上心。哪家吃了白面,哪家买了肉,哪家炖了鸡,知道得一清二楚,描述起来绘声绘色,好像他就在一旁看着人家吃,简直是个小吃货。
青山村是乐石镇下最小的一个村子,凭脚力到镇上约一个半时辰,比到安平县两个时辰稍微好点。路不好走,都是一座座山,爬上爬下,蜿蜒崎岖。
本来村尾两座山外,有一条直通府城的大路,可是来来去去大都是大户人家车队、商队,或是走镖队伍,常常成群结队,带枪弄棒,很是吓人。
听说几年前,隔壁李家村有个村民,不小心冲撞了一队人马,直接被人绑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那以后村民都远离那条大道。
青山村很难跟外界交流,有点粮食也难以运出去,每年交税粮时,基本全村出动,回来后都得脱一层皮,并不比农忙时轻松多少。
大多数时候,家里攒下一点鸡蛋,菜干啥的,几家约好,趁着乐石镇赶集,一起出去,换了钱,买点油盐针线。
这里村民们大多自给自足,今天你给我一碗白面,明天我还你几把青菜,人生若是没有太大意外,一辈子也就这样。
徐小可叹了一口气,难怪,在现代国家要花大价钱做好基建工程,甭管多远的山,要求公路必须修到每个村。
这没路,可不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听阿奶闲聊,此地隶属大乾国,国号元丰,战乱初定十余年,天下百废待兴,又碰上南方大旱,想来朝廷也十分艰难。
本地县令是个体恤民情的好官,这次她家逃难而来,不仅没治随意迁徙的罪,还妥善做了安置,补助了一百斤的糙米。
徐大树用这袋糙米,跟村里人换了玉米粒、黑面和麦麸,再加上徐阿奶和周氏白天在外面找的野菜,一大家子才勉强活下来。
“姐,我饿了!”徐壮壮耷头耷脑进来,揪着衣服下摆,忸怩着身子,“狗蛋他娘给了他一把花生,好香啊!”
“呃,我也好饿……”徐小可出个馊主意,“要不你去喝两口水?”
回她个“你很无聊”的眼神,姐弟俩,佝着身子坐在院门口,望着外面田埂,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