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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三月。
正是苏家和上京璟国公府结亲的日子。此桩婚事,苏家老爷极为看重,喜钱都撒了好几条大街,引得全城的百姓都来瞧热闹。
只不过,此时苏家门口停着一溜儿迎亲队伍,却迟迟不见新娘子出门。
“怎么回事?”苏家家主苏正昌问道:“为何璟国公府世子不来迎亲?”
管家战战兢兢,抹了把冷汗回道:“听国公府的人说,世子有要事忙。”
“哼,还有何事比迎亲更重要的?”
苏正昌心里有气,却不敢发。苏家为了攀上璟国公府这门亲事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自家女儿嫁过去确实是高攀,人家不亲自来迎,他也无可奈何。
“大小姐呢?”他问。
“大小姐还在阁中呢,”管家说道:“眼见吉时要到了,喜婆们劝她上轿,可大小姐不肯。”
苏正昌叹气:“罢了,我去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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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蓉阁。
连枝百花垂帘下,女子倩影绰约多姿。她微低着头正闲适地看手中书卷,可把门口的喜婆们急出了汗。
“小姐,”婆子们劝道:“错过了吉时可就不吉利了。”
“不吉利的是他璟国公府,与我何干。”苏锦烟淡淡地道。
璟国公府前来迎亲的嬷嬷听了,面色难看。出门前,她也曾去请过世子,可世子却不以为意地抬脚出门会友去了,只丢下一句:“你们去迎回来便是。”
来的路上,她原本想着苏家是个商户之家,能嫁入国公府必定是祖上烧了高香的,即便她们世子不去迎又如何?苏家女定然是巴巴儿的赶着嫁。
却不想,在这碰上了个刺头。
门外众人心急如焚,而门内,苏锦烟不紧不慢地又翻了一页。
“小姐,”丫鬟霜凌有些担忧:“万一璟国公府的人一气之下返回了怎么办?这亲事可就泡汤了。”
苏家在江南很有名望,但也只是在江南而已,在帝都上京,却什么都不是。苏家祖上也是曾做过三品官的,后来没落之后,便从事经商。
所谓士农工商,这年头,最让人看不起的便是商户之家。苏家虽有钱有名,但也逃不过一句“满门铜臭”的唾弃。苏老爷子晚年回忆祖上光辉,也不禁日夜垂泪。
也不知苏家使了何手段,竟然攀上了京城璟国公府的婚事。
璟国公府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上京顶级勋贵,百年簪缨世家。况且联姻对象还是名满上京、风姿卓绝的璟国公府世子尉迟瑾。
这样好的亲事,哪个不愿嫁?
想到此,霜凌也不禁为她家小姐着急。
可苏锦烟倒是一点也不担忧。璟国公府与苏家联姻,外人只道是天作之合的姻缘,其实她清楚,这婚事不过是权钱交易的桥梁而已。
苏家想要借璟国公府之力重回朝堂,璟国公府也需要苏家在江南的生意关系网,各取所需罢了。
料想他璟国公府世子不敢破坏这桩联姻,迟早要过来迎,那她等着就是。至于吉时,误不误都不打紧。
才思量完,就听门外请安的声音,转眼门口便进来个身影。
苏锦烟起身行礼:“父亲。”
“烟儿,”苏正昌说道:“爹爹思来想去,你还是上轿吧,莫要将此事闹大。”
“父亲此言差矣,”苏锦烟说道:“若是女儿今日就这般出嫁,日.后去了璟国公府将从此被人轻视。”
闻言,苏正昌心头一震:“烟儿说得对。”
“那眼下......”
“眼下,咱们便等着,”苏锦烟淡定道:“不出二刻,他璟国公府世子定然会来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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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兴茶楼雅间,两名男子正坐在窗下对弈。
其中左边之人,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面如冠玉。通身的矜贵气质,即便这么随性地歪靠在椅子上,也不减半点风姿,反倒透出几分贵公子的潇洒风流。
听得下人禀报,他动作停下,沉眉不语。
倒是旁人笑出了声:“之逸兄,你这未过门的妻子还真是有趣。”
“你去还是不去?”这人调侃道:“若是不去,我便去替你娶了。”
尉迟瑾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思忖片刻,衣袍一掀径直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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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筱州离上京有千里远,这婚嫁喜宴还得去上京办,苏家一切从简。当日,苏锦烟辞别了家人,便踏上了去往上京的船。
璟国公府不愧是钟鼎权贵,迎亲的排场声势浩大,船队一眼望不到头,连丫鬟奴仆也不计其数。
苏锦烟被众人簇拥进屋子,一个婢女迎上来。
“苏小姐,还请先将嫁衣脱下,奴婢已经备了热水洗漱。”她礼仪周全,不卑不亢,一副权贵世家奴仆见过无数世面的模样。
苏锦烟点头道:“多谢了。”
拆了繁琐的头饰和嫁衣之后,她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吩咐道:“你们先下去,霜凌留下服侍便好。”
等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一走,苏锦烟走进内室不大文雅地伸了个懒腰:“成亲实在累人得很。”
丫鬟霜凌听了,说道:“小姐先洗漱,奴婢一会儿给您揉捏松快松快。”
苏锦烟点头,走过屏风,边听霜凌说笑。
“小姐,奴婢听说后来新姑爷骑马匆匆赶到大门口时,连玉冠都斜了两分。”
“之前来迎亲的那婆子起初高傲得都鼻孔朝天,后来见小姐迟迟不出门,面色才急了起来。再后来新姑爷来了之后,似乎将她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倒是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苏锦烟不大耐烦听这些,她今日起得早,实在想早点歇息,便吩咐:“霜凌,你去取套日常的衣裳过来。”
“好勒。”霜凌应声,放下东西便出了门。
屋内装饰奢华,金丝楠屏风下的松石绿地粉彩宝相鼎炉里焚着上好的沉水香,悠悠香气蹿入鼻中,将苏锦烟一整日的疲惫消减了大半。
她慢吞吞地将身上的里衣脱下来,又去扯拢着的裙子。片刻,身上便只余一件红色的肚兜和亵裤。
疲惫得以释放,她惬意地舒了口气。
听见推门的响声,她以为是霜凌回来了,拖着嗓音懒洋洋地喊道:“霜凌,将木施上那件外衫拿过来。”
身后没有人应声,但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属于她也不属于这间屋子的香气。
淡雅而厚实,是男人身上的香气。
苏锦烟蓦地转身,却见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正站在屏风处,手上拿着的就是她刚才要的那件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