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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夏季之后,天气就变得燥热起来,连院子里的风也闷得令人难受。
苏锦烟才刚刚吃完晚饭,身上便起了一层薄汗。可此时天还尚明亮,便想着先看会儿账册再去沐浴。她吩咐霜凌将账册搬到廊下,自己倒是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歇凉,霜凌还给她切了几块凉瓜放在一旁。
苏锦烟从六叔手上接手生意后,日子比原先忙了些。不过幸好有六叔举荐的人帮着搭理,倒也还应付得过来。
如今不用在国公府侍奉婆母、应酬妯娌,整日里只需看看账册或是做些其他琐事,也颇是惬意。
就比如此刻,她边吃凉瓜边坐着看账册,不知不觉天就暗了下来。
霜凌过来掌灯,问她:“小姐,热水备好了,可要现在沐浴?”
苏锦烟抬头,不大文雅地扭了扭脖颈,回道:“好,你一会儿将这些账册整理进屋子,晚些我还要继续看。”
她起身进门,等着丫鬟婆子们抬水进净室。
高家大方,不仅拨了个宽敞雅致的院子给她住,还配了许多丫鬟婆子。此时说要沐浴,二话不说便将事情打理得妥帖。
等人都出去后,苏锦烟进了净室,将身上衣裳解下坐进浴桶中。她靠在浴桶边缘,阖眼享受温热的水包裹着她,解去了一天的疲惫。
渐渐地,白日尉迟瑾的模样浮现在脑海。
她自然清楚他当时是为了替她出头,心里也是感激的。只不过,让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何那般生气?
听到那些人说的话,老实讲,她彼时并不在意。往年出门在外,难免也遇到些浮浪子弟,言辞出格龌龊,她也习惯了。这样的人她向来是不想搭理,就当耳边风过去便是。
却不想,尉迟瑾居然这般盛怒。当时他眼角的戾气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模样。
可,为何那般生气?
心里隐隐冒出个猜想,但是......
苏锦烟倏地睁开眼睛,继而摇头失笑。她们已经毫不相干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感到浴桶里的水逐渐变凉,她仔细擦洗了遍身子就打算起身穿衣。然而才动作便听得外边“吱呀”声响,像是门窗开合的声音。
苏锦烟皱眉,对外喊了句:“霜凌?”
没人应。
穿好衣裳后,苏锦烟从衣架上扯过一条长巾,将湿漉漉的头发包住,偏头往外走。正想叫丫鬟们进来帮她绞干头发,转过屏风,却骤然见一人坐在椅子上。
那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锦烟脚步一顿,视线扫过男人身上的衣着打扮,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又来了?”
来人正是尉迟瑾。
与往常不一样,他今日破天荒地着了件绯红锦袍,腰佩玉带。他皮肤本就白皙,如此打扮更显得唇红齿白。再加上他此刻薄唇勾着点浅浅笑意,眉间眼角微挑,风情尽显。
活脱脱一个魅色妖姬。
苏锦烟见他没回应,便也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只心里暗暗奇怪这人为何才半天不见,就判若两人。
白日里还怒气冲天,到了晚上就这副勾人模样。
好半晌,尉迟瑾才开口说道:“我来见你。”
“见我做什么?”
“有些话要与你说。”
尉迟瑾娴熟地起身去桌边倒了杯茶,然后又坐回椅子上,交叠着腿,大爷似的自在随意。
“我想了下,”他说道:“璟国公府与苏家的联姻不可因你的胡闹半途而废。所以,你之前擅自和离的事当不得数。”
“当然,”他打住正要开口说话的苏锦烟,继续道:“你若是觉得国公府日子沉闷,想出来游玩些时日,也不是不可,我自是允你在外好生游玩。”
“只不过不可太久,最多一个月,我就来接你回去。”
“尉迟瑾,”苏锦烟仿佛听天方夜谭似的:“你凭什么说和离当不得数?那已经是官府......”
她话没说完,又被尉迟瑾给打断:“你别拿官府压我,婉仪公主如何胁迫户部刘侍郎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若是我上奏参婉仪一本,恐怕她还会因你而没好果子吃。”
“再说了,”尉迟瑾气定神闲的模样:“婉仪公主能胁迫刘侍郎,我就不能?”
“你放心,回去我便让人将那和离文书给销了。”
“你——”
苏锦烟瞪大眼睛,心里又是气怒又是诧异,尉迟瑾怎的突然这般不要脸起来?
她张嘴张了半天,半个字也没说出口。
怎么说呢?苏锦烟这个人有个毛病,她喜欢在跟人对峙的时候,打扮的齐齐整整漂亮好看,因为那样会更觉得有气势。
但这会儿,她身上只穿了件浅色寝袍,头发也湿漉漉地垂在肩上。更糟糕的是,她为了贪凉快,连鞋子也没穿,一双玉足露在外头,着实窘迫。
跟对面的衣冠楚楚的尉迟瑾比起来,莫名地就显得气势短了一大截。
以至于她想努力反驳这番话,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实在憋屈得很。
这副模样看在尉迟瑾眼里,更是稀罕,难得见她有吃瘪的时候。很快,他眼角就堆了些笑意。
他好心情地安慰道:“你也莫气,我不是准你在外游玩了吗?这段时间你在宜县就好生呆着。”
苏锦烟跟高家小姐假成亲的事,他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明白原由后,倒是极其放心起来。不紧不慢地嘱咐她好生住在高家。
不过,苏锦烟从他这话里听出了点苗头,问道:“你要走了?”
“正是,”尉迟瑾说道:“太子表兄来信说有要事,我不得不回京一趟。”
“好。”
苏锦烟很干脆地点头。心想,既然如此那就懒得跟他吵了,等他一走,她也很快要离开了。
许是今夜气氛因尉迟瑾这番话变得有些诡异,两人关系不再如往常那般剑拔弩张,苏锦烟也没往常那般一惯的冷着脸。
尉迟瑾很满意,见她脸颊因沐浴过后红扑扑的,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新香气,心口渐渐热了起来。
他喉结动了动,突然很想抱她。
然而他才站起身,苏锦烟便是一脸防备地后退:“你要做什么?”
尉迟瑾刚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收回来。心想,她好不容易软了性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急,来日方长。
苏锦烟也是这么想的。
尉迟瑾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变得不要脸起来,这样的他实在是难对付。今日先哄着他,回头再好生想法子。
也不急,来日方长。
两人沉默片刻,没过多久,霜凌抱着一堆账册门进来,见尉迟瑾在屋内吓了大跳。
“世世世子爷?”
“温情叙旧”时刻被人打扰,尉迟瑾很是不悦,正想将霜凌赶出去,苏锦烟却开口了。
“霜凌,你过来帮我绞干头发。”
“是,小姐。”
霜凌也一脸防备的觑尉迟瑾,小步小步地挪到苏锦烟身边,接过她手上的长巾。
主仆俩跟防贼似的进了内室。
尉迟瑾:“......”
他本来还想跟苏锦烟多待些时间的,可这会儿自己干巴巴地坐在外头也不像个事。犹豫再犹豫,还是起身走到屏风旁。
说道:“那我走了?”
“嗯。”
“你等我回来!”
也没等苏锦烟同意,他霸道地丢下这么句话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
苏锦烟瞥见他矫健的身姿,颇是娴熟的模样,心里又憋闷了。
尉迟瑾一走,霜凌松了口气,小声问道:“小姐,世子的话是何意?为何要等他回来?”
“无需理会。”苏锦烟说道:“过两日我便跟高小姐说一声,咱们继续南下。”
“那若是世子又找到咱们该如何?”
“不如何,强扭的瓜不甜。等时日久了,他觉得无趣自然就会歇了这份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开窍了,开始走起了死缠烂打不要脸的追妻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