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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竹熙这歪理中还存着三分道理,归根结底我们此一行的重中之重是为安抚麒麟,只是可怜了这小儿,不过献骨为神兽亦算积德,且盼他下辈子顺顺当当罢。
“楚尽,你先用凌月刃给它磨磨牙,我和烟雀来处理这小童。”竹熙同楚尽道:“你可小心些,别也叫它给咬了。”
我怎可能放心楚尽一人前去“麟口磨牙”,连忙同竹熙说:“你同他去罢。”
这扒皮磨骨的事与我而言是小事一桩,想必竹熙亦是放心我,立刻应说:“也行。”
为保这小儿一副完整皮囊,我从后脊划开皮肉将骨头掏了个干净,若是成人身躯我大可不必将他的骨头全掏出来,奈何此童年岁小骨头亦未长成。我须得选上一选,用我腰间骨笳细细打磨,而后再将其拼上一拼,嗳,不知楚尽转头见一位女子满手血污却面不改色的剖尸剔骨会做何感想。
我比照着麒麟打磨后的牙根将骨挫成套子,前前后后改了三番,终于为它将这牙补了上,看样子它对我的手艺深感满意,一双巨眸直盯着我,再不闹了。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呼,我连忙转身去瞧,只见一个男人面容铁青,疾步走向瘫于地上的孩童,他双膝一软跪地不起,双手滞于半空久久不忍落下,目光反复游走于孩童身上,浑身抖如筛糠,凄厉呼道:“儿啊!”
他如此沉痛我多有不忍,这一嗓嚎的我心都碎了,我忙着为麒麟补牙自然尚未收拾地上的“残局”,可谓满地狼藉、触目惊心,他的碎骨仍搁在一旁,瘪于地上的空皮囊内装着五脏六腑,血将土地殷成暗褐色...造孽。
我深有愧对此人之感,自己的心头肉转眼再见竟成为弃之于地的一滩烂肉,连骨头亦不剩几块,想必精神会受极大的打击。
“畜生!我杀了你!”
此人一声嘶吼直奔着我来,我尚未反应得过来,且被银光刺了双目。
原是楚尽的凌月刃,他挡在我身前,凌月刃直逼那人咽喉。
他寒声道:“你试试。”
莫不是...此人见我满手血污,以为是我杀了他家小儿?这可冤枉,妄自动那小儿尸骨委实是我不对,可这小儿的命却不是失于我手,天地可鉴。
“这...是你家孩子?”竹熙讪讪的缩着脖子:“他不是我们杀死的,是...”
“住口!你们有何好辩的!”男人听不进半厘竹熙所言,他现下哪里还分得出个青红皂白,如此人赃俱获的场面,说甚么亦是无用。
他眸中仇为柴、怨为火,火光堪堪烧冲了天,怒道:“你们几个定是十二阁的!等着!我定要为我儿讨个说法!”
回十二阁的一路我颇为浑噩,楚尽与竹熙都同那人解释过前因后果,我却半个字亦说不出口,我心底埋怨自己在一位父亲心中留下无法弥补之伤害,他必然是爱极了自己的小儿,即便我无心伤他,却也是自己亲手造的孽,不知他要为此流多少泪、做几宿噩梦。
跪于白淄面前听那人声泪俱下的表述我方才知晓,此人世代居于天昭山喂养麒麟,云洲之人敬称其为麟家,他自称麟父,而那小童则被他唤作麟童,他妻子逝的早,这孩子是他家的独苗,嗳,痛哉!
白淄听得了个中原由,沉思片刻,叹息道:“麟父,你痛失爱子是真,可冤有头债有主,麟童并非为烟雀所杀,乃是麒麟所为,何况以骨补牙之计亦非烟雀所提,乃是竹熙的主意,是以你叫我以烟雀之命去抵麟童之命自然无有道理,十二阁弟子行事冒失之错我自会惩处,你且回罢。”
白淄这一席话叫我眼眶泛酸,虽然她寻常之际罚我向来不留情面,但紧要关头是非对错却分的清明。
“阁主,我一向敬重十二阁,但此判我坚决不受。”麟父啜泣不已,哽咽道:“她是有多狠的手、多毒的心,竟将我儿...天下得有几位父亲亲眼所见自己骨肉被挫骨扬灰,而那下手之人就立于我眼前!”
“楚尽、竹熙,你二人先行回去。”白淄站起身,同我与麟父道:“你二人随我过来。”
我随着白淄进入一处独屋,从摆设看像是书房,遵着规矩我不好多加张望,只随着白淄的动作瞧见木桌上呈着一精致卷轴,她将其缓缓展开又在其间以指画符,卷轴顿时烟雾翻腾,氤氲散去她收起手,我定睛一瞧,卷轴当中所现正是我三人于天昭之时的画面。
“麟父,你亦瞧见了。”白淄凛声道:“麟童擅闯麒麟所在,归根到底是你管教不严,他又以手中藤枝招惹麒麟,惹得麒麟发怒报复,说的难听是他咎由自取,他出事之际我十二阁弟子三人第一时间前去救他性命,我公正相判,受予不受是你的事。”
麟父苦笑一声,颓然闭目,连连道:“晓得,我晓得了。”
残阳之光昏惨,麟父的脸色比这还不如,他不再多言,不看白淄亦不看我,似乎是心灰意冷,待他走后白淄对我说:“十二阁弟子犯错我绝不姑息,可这一次委实怨不得你,我叫你三人平麒麟之乱将功补过,无论做的漂亮与否,你三人确实做到了,二十戒鞭且免,可于麟童着实该有个交代,是以罚你三人于藏书阁抄经三日度化那小儿冤魂,由你代传于他二人,去罢。”
感念白淄恩德,我感激涕零的退出门,可当我行至清玉广场即见无数弟子聚作一团团,其中的嘶哑吼叫正是麟父之声,我大为头痛,走过去瞧见他行迹颇狂,见我来了更是愤慨,指着我鼻子骂道:“就是此等腌臜泼才,将我儿剥皮抽骨,她必然不得好死,不知如此毒辣畜生如何入的来十二阁!”
他眼底猩红、重重喘息,眸中之怨恨盛之又盛,这一看即是蒙了大冤,我哑然,诸位弟子目光寒涔涔的鄙着我,厌恶、讥讽多之又多,似乎都听信了麟父所言,我本无所谓旁人误会与否、如何看待我,一阁修尸道于十二阁本就不受待见,而我又是一阁之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位祸精,可麟父这样一来我日后必定愈发寸步难行,若楚尽与我走得近,定是又要受到波及。
“十二阁的脸被你一人丢尽了!”凌茜正愁捏不到我把柄,此时一副憎恶又得意的模样凑到我近前:“竟叫人亲自找来十二阁诉你罪状,亦不知你的心是有多黑,夜里究竟睡不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