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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师兄的想法里,奸诈、狡猾、阴险这些词似乎像是种褒奖,所以当他这样形容师父时,他是真心的竖起拇指赞美师父。就好像不久前他带我看重华派弟子跟三师兄那场比试,他也说出了正正邪邪谁又拎得清一般,或许是从小没有被世俗价值束缚,他有他自己一套的是非善恶,是正是邪的定义在他眼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眼前所看到的当下。
他现在这么说,无非就是认为师父愿意出面必定留有后路,绝对不会白白送死,。被他这样一讲,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例如形容自己的师父很奸诈,但却在无形间缓解了我的担忧,让我真不像之前那般担心了。
大师兄,不愧是浑身充满未知数的男人。
“对了,三师兄,师父找我什么事?”
“唔?”他嘴里都是鱼肉,仔细嚼下后才回应我,“他要你替他泡茶。”
“。”
我拿着两只烤鱼跟一杯沏好的阳羡,拐着脚一步一步走向师父屋前,心里想着我刚来的时候他自己还会泡茶,现在被揭穿真面目后连茶都懒得泡了,早知道我当时就该矜持点,不该老说他缺德有问题什么的。
“师父,我送茶来了。”
我敲敲门,他听到后在里头应了声,让我直接进去,所以我便推开门,见师父披着大氅单手撑在案桌上,另一手在玩弄着那只纸柳莺,现在它已经恢复原本瑞香纸的颜色,而且好像比之前还大了点。
“莺莺,这几日没见着为师,可有想为师?”他虽然还是如之前一样带着戏谑慵懒的笑,但眼下的乌青和疲倦神情却是怎样都遮挡不住,应确实是日以继夜修炼了一番。
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现在看到他的脸,那日在夜宴上发生的事又浮现在我脑里,我都还能想起他唇落在我唇瓣上的触感,想到这又不自觉红起脸。
“嗯?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挺伶牙俐齿的,”他眼角染上更浓的笑意,“例如,对了,在宫宴上的时候不就挺会说的。”
我脸更红了,将吃的东西快速塞给他,趁他还没能说更多话的时候赶紧抢道,“坦白说有,因为现在门派内最热门的话题便是你会不会被哑巴皇帝打死。”
他有些无奈,“看来你已经从你师兄他们那里知道了,而且依为师所知,你这几天似乎也为了他们挺忙碌的,”
师父看向鱼微微皱着眉,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在烦恼里头有刺。我叹气,从师父手上拿回鱼,开始挑起刺,这段期间我们都没说话,我专注在手上的事,他则专注看着我,整座屋内只有香炉里灰落下及鱼刺被挑离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挑完后寻了个盘子将鱼放上拿给师父,他接过,示意我坐到他身旁,将鱼放到我面前,自己则是泯了口茶,再度笑道,“那你们怎么认为的,关于我会不会被打死。”
“二师兄说你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三师兄则是跟大师兄一样,认为你为人狡诈,没那么容易死。”
“呵,这种话你也敢在师父本人面前直接说了,为师可真是意外。”
“我只是原话转达而已。”
“那你又是如何认为的呢?”
我看着眼前的鱼,思肘片刻开口道:“我不认为你会死,也不认为你会残废。”
他弯起眼角,露出促狭的笑容,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的确,当二师兄说哑巴的武功在师父之上时我有担心过,但是大师兄的话让我想起师父对重华派的弟子也好,对明王也好,你都能看出他们最害怕什么,所以我猜,你大概也已经抓住了哑巴皇帝的弱点,”我说,“你可能会受伤,但绝不会死。”
他露出赞许的神情:“你说对了,为师确实已经知道要如何处理他。”
我没有追问他打算如何应付哑巴皇帝,因为在我心里始终有个问题更为重要。
“我还想问,”我看向师父,“那天在殿里,你是真的不想救二师兄么。”
他的眼眯了眯:“玉京没跟你说我如何想的么?”
“他说过,但是我想听师父你亲自说。”
“没错,”他几乎没有思考地答道,“我的确是没打算救他。”
我呼吸顿时一滞。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师父的表情就好像听到为什么人会吃饭一样,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二师兄饱受羞辱,那天柳常侍的话那样难听,那天你不出手二师兄分明会死,为什么,”我涨红了脸,开始语无伦次。
“没为什么,柳九那家伙羞辱得厉害,无非就是想骗我出手,”师父说,“可是玉京死了对我利处更大,只要我坐在现场仍无动于衷,朝廷那帮家伙便知拿徒儿要胁我没有用处,如此,我为何要救他?”
我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又凉了一截。
我抓着衣问:“那又为什么要我救他。”
“什么?”
“你为何要要我救二师兄。”
师父闻言露出晦暗不明的神情。
“莺莺,我从来没有要你救他,”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如何能得知你会听到这个消息,又如何能知道你会潜进夜宴,还有最后你出头替他饮毒酒,这不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可你那天不是让我带上这只纸柳莺,不就是知道它嗜毒,”我颤抖地抓起纸小鸟的翅道,“既然它能吸收毒物,也就可以救下二师兄,所以所以我认为你应是舍不得二师兄死,”
“元莺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突然冷笑,看我的眼神就如同那天他看明王那般阴冷,“你怎么会认为我有这种想法?”
我被他的神情吓到,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因为你以前,”
师父忽然倾身将我压在他身底下,伸出手抓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用力转向他,另一手拉着我的襦衫带子,像是要解下,墨黑的瞳孔满是危险:“以前我也不会对你做这种事,对吧?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若还是不信,我也不介意现在就试给你看。”
他的脸更凑近了我,温热鼻息吹得我发丝飘动。他拉着带子的手放下,转而像是要伸进我的肚兜,我又惊又急,面红耳赤地推开他。
啪一声,师父的脸被我掌掴出一道清晰的红印子。
师父摸了一下脸颊,轻轻笑着,没对我打他一事感到气恼,只是退开来缓缓说道:“看明白了么?我现在是你的师父,却会做这种事,同样地,玉京他们几个我从小带到大,可为达目的我绝对不会吝惜牺牲他们任何一人,你还要相信我跟以前是同样的人么?别太天真了,元莺莺。”
我紧攒着衣物,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我所认识的萧无瑕其实早已成过去,眼前的这个人是明镜门的掌门,大唐的襄王,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牺牲徒弟都做得到的男人,而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他仍是以前的萧郎,试着从各种地方拼凑出以前的他。
但白云苍狗,世事尚且随着时间流转,何况是人心?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我早该明白,却仍在欺骗自己。
我感觉眼框里开始积起泪水,匆忙起身,避开他的注视说道,“是徒儿僭越了,可还望师父您自重。”
我跛着脚走向门口,想起什么,没有回头地问:“师父,容徒儿问你一句今天换作是我,您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
在后头的他没有回应,只听见摩挲着纸张的声音,我眼泪此时不争气地落下了几滴,低声道:“徒儿明白了,徒儿还想再多活几年,希望能就此退出明镜门。”
我也不知道在我背后的他表情如何,现在的我一心只想早点离开门派回家,跟娘亲说这事我已经尽力了,如果办不成,至少爹的骨灰要分几块让我纪念,其余的就再从长计议。
我走之前,最后说道:“崔锦萱明晚会在长安东市等您,徒儿诚挚希望您可以好好待她,她是真心仰慕您。”
不待他回应,我拐着脚强装正常地离开他屋里。
“不会,”
他最后似乎是这么说了,另外还说了什么,但我已经走远,并没有听清。
回到屋内,我迅速地收拾起行囊,把包袱一驮,趁着夜色逐渐昏暗,匆匆走到马厩并牵走来福,打算到家了之后再想个方式把明镜门的财产送回来。
我跨上来福,才要走就遇到了又双叒叕洗澡完的三师兄。
仔细一想,三师兄好像挺爱干净的,老是在洗澡。
“土豆?这么晚你要去,”
“对不起,三师兄,以后我不能再去你屋里跟你聊心事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什么?什么意思,土豆?”
我策着马从三师兄身旁呼啸而过,紧接着又在大门旁遇到了准备放上门闩的二师兄。
“土豆?我要锁门了,你这是要,”
“二师兄,我会替你寻找比秦大夫更好的大夫给你看诊,但在此之前你一定要撑着——,”
“等等,你在说什么,给老子停下——,”
我策马从二师兄身边奔腾而过,最后意外,但又不太意外地在山间路上遇到大师兄。
“土豆,晚上溜马么?好兴致呢。”
“大师兄,二师兄把你锁门外了———,”
“?”
我骑着马略过大师兄,一路不回头地往长安奔去。
到了城内已过酉时,所幸现在正值灯会期间,是一年中唯一没有宵禁的时刻,不会遇到街使前来盘问。
长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赶着去曲池放河灯的人们,人手一只纸船或纸盒,承载着他们对新一年的希望与祝福。我也受到那些烛火吸引,踩上上马石下了马,不自觉地跟着他们前去。
到了池边,平时揽着一抹夜色的池面现下闪着无数灯火,河灯与莲花在河上争奇斗艳,层次错落,映得沉寂的一汪池水幽光发亮,漂浮闪烁,起伏的灯火漂来了人们绽露的笑颜,却也映出我空虚的内心。
这之后我该做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我将来福系在栓马桩上,拐着受伤的脚捡了池边一块隐密的地坐了下来,这边因为较为偏远,河灯漂不来,只有几株莲花寂寥地缀着这池面,我望着它们,忍不住呜咽起来。
——为什么师父,萧无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明白。
“莺莺?”
一道女声在我身边响起,我抬起泪眼,便看到娘亲捧着两只纸船,里头微弱的烛火在她手上微微晃动,她疑惑地看着我:“妳怎么一个人在这,”
“娘!”我看到娘亲,像是宣泄情绪般,忍不住蹭上她的裙摆,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