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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祥宫拜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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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主,娘娘宣您进去。”

    景娴对启祥宫并不熟悉,上一世孝贤皇后择了长春宫作居所,就是再没眼色,也没人敢越过她住前头离养心殿近启祥、永寿二宫,直到孝贤去世,长春宫被封,随着后宫宫妃品级越来越高,地儿也跟着有些不够住,方才拨给了晋主位。

    是以,看着这与模糊记忆里大相径庭,无处不透露出庄严大气宫殿,景娴不自觉有种莫名恍惚感,只是她到底没忘记此行主要目,也不敢忘记此时身谁地盘之上,加上她现还处于要不要被扶持待定阶段,自然就加不敢露出一丝情绪,只微低着头亦趋亦步跟传话太监身后。

    大殿之中,只着一件宝蓝色常服皇后与银红色宫装熹妃,分别坐于殿中宝座及下首,景娴飞抬头一瞟,确定了二人方位之后,驾轻就熟福身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万福!”待皇后道免之后,又利落起身,转向宝座下首,“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注1]”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落落大方。

    “起来吧。”看着通身气派,举手投足处处无透着大气景娴,熹妃眼眸深处飞划过了一抹暗色,面上却不显,“到底娘娘家里会调/教人,看这丫头长得多可人哪,瞧着就招人疼!”

    皇后看着景娴一动不动立下方,只熹妃出声时候,微微垂了垂头,以示恭敬,不由得添了一两分满意,心里有了思忖,自然也就不吝啬于给予些许庇护,“哦?看来这丫头竟是个有福气,倒是投了你眼缘。”说着又状似无意一笑“你还怕没机会可劲疼?”

    熹妃心里一咯噔,话说到这份上,基本跟直接告诉她这是要内定要指给她儿子人没两样。虽然早有听闻皇上有意让弘历跟乌拉那拉家族攀上点关系,准备指个乌拉那拉家族秀女给弘历当侧福晋,可是先头落水消息她也是早就心中有数,以为会就此作罢,还很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怎么?皇上竟是仍然没变主意?

    熹妃心思很好猜。

    她虽出身于钮钴禄大姓,却只是旁支,加上阿玛兄弟皆没什么才干,混了一辈子也才混了个四品典仪官,若不是母凭子贵,现比起裕嫔耿氏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而因着她这样出身背景,要想给儿子增添点子筹码,显然不能够,所以雍正才会给弘历指了个满门勋贵出身富察氏做嫡福晋。可正是因为出身比不上儿媳妇,儿子前途也要靠儿媳妇娘家加砖添瓦,是以,即便熹妃身为婆婆,也总是不自觉觉得矮人一等,相处起来,颇觉压力。

    如此之下,她自然是不希望再来一个出身高贵,后台又硬侧福晋,别说这还是皇后娘家侄女。

    而相对,帝后二人心思也不难猜。

    爱觉罗家爷们儿多属于,爱则将人捧上天,恨则将人踩入地,雍正是其中翘楚。皇后作为他嫡妻,虽无子无甚宠爱,却好歹相互扶持了四十余载,共过风雨,同过患难。对于这样皇后,雍正也乐得为她娘家与下任储君之间牵上一条线,这是给皇后极大体面,同时也是给儿子拉拢人心契机,百利而无一弊,皆大欢喜。

    至于落水之事,对于从九龙夺嫡那残酷争斗中走过来雍正而言,根本就是不放眼里小把戏,加上天下了解儿子莫过于做老子,他怎么会不了解自家儿子缺点?早再选秀之前,便已经知道景娴是个颇为像他,眼里融不进沙子刚直性子,是以,才会事出之后帮着皇后一起压下传言,连同仍然决定将景娴指给弘历。

    熹妃宫里这么些年,也不是干吃饭不长脑子,心思虽然转得飞,面上却仍是一片满满笑意,“那感情好呀!只要到时候娘娘别恼奴才抢了您侄女儿便成。”

    皇后佯怒一瞪眼,话却带着深意,“难道成了你儿媳妇,就不是我侄女儿了?”

    熹妃哪里不知道皇后是为景娴做靠山,但同时也明白皇后既然敢将话说得这样直白,肯定是一早便得过了皇上明示,于是心中虽不悦,笑意却不减,“得,您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奴才要是还不赶紧给见面礼,那就是不识抬举了。”说着便招呼过景娴,将带腕间红珊瑚手钏褪下来,套了她手腕上,“哎呀,这东西到底是年轻人带着好看,瞧着便养眼。”

    景娴自入了启祥宫请了安后,就一直立一边充当布景板,上一世她是做得多说得多,却越做越错,越说越错,经历了足够凄凉下场当做教训之后,终于也无师自通学会了多听多看,然后铭记于心。

    刚才皇后和熹妃二人话,听起来似是平常,却处处带着机锋,二世为人她要是连这个都听不出来,别说执掌后宫,就是想图个安乐死都难,熹妃那一闪而逝不甘,和皇后颇具深意,早就她脑中回转了好几次,就差逐字逐句琢磨了。

    所以,当殿中目光再转回到她时候,虽然对熹妃没有一丝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反感,却也没忘记上头还有皇后瞧着,加上想到自己根基未稳,即便不用刻意讨好这位未来皇额娘,也总不能她与弘历二人母子感情颇深时候,让她对自己生出什么不好看法,从而影响到弘历,再波及到自己。

    是以,看着熹妃套自己手上这色泽通透手钏,景娴不免做出一副受宠若惊模样,飞看了熹妃一眼,又连忙垂下头,“承蒙娘娘青眼,奴才铭感五内。”

    走完过场,熹妃也知道这姑侄两人要关起门来说私房话了,象征性赞了景娴几句,看着她全写脸上欣喜,心中对于再来一个出身高贵儿媳妇压力却稍稍减轻了点,随后便有眼色告退了。

    随着熹妃离去,景娴身上外露情绪不由得一收,又变回了刚进来时大方模样。

    皇后自然没有错过景娴这一转变,眯着眼睛上下仔细一打量,年龄不大气质却沉稳,配着那仿似从骨子里透出来庄重大气,乍然间,竟是觉得比起弘历嫡福晋富察氏,也不差半分。

    皇后很满意,娘家后辈里有拿得出手苗子,当然满意,“身子刚好,又穿着这么高花盆底,站了这么会子,怕是早就累极了罢。”指了指方才熹妃坐过位子,“坐下说话吧。”

    “身子都好了?”

    都做过皇后,都做过上位者,关于谈话里学问,怎么不着痕迹表达亲近,怎么释放善意,那都是手到拈来,相对,对于怎样应对得体,怎样说话能让上位者觉着舒心,景娴也是门清儿——没见过猪跑,也总见过猪走路!

    上一世对于乾隆,那是摆错了心态,错将君当成夫,才没得个好下场。现摆正了来拜山头心态,应对起来,自然是极为上道,“景娴这会儿过来就是来谢恩。”说着便起身一拜,“若不是多亏娘娘照拂,景娴哪能好得如此之?这些日子,累得娘娘费心了。”

    奴才和景娴都是自称,但内里却有着天壤地别——奴才,那是皇家奴才,是皇上奴才,是爱觉罗奴才,不独独是她皇后;而景娴,便是乌拉那拉景娴,是与皇后一样乌拉那拉家族。

    孰亲孰疏,有耳朵都听得明白,别说比起上一世临了被弃被废被软禁景娴,显然懂得为后之道雍正皇后,轻嗔一声,“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你既是我侄女儿,遭了事儿,我还能袖手旁观,任由你去?”

    景娴深知上位者驭下之道,要让其看到自己可取之处,却也不能事事表现得太过聪明,让人觉得不好拿捏,而比起这些为重要,那就是要知恩,“您觉着情理之中,景娴却不能当是理所当然……”

    皇后听得心里熨帖,她今日能成为一国之母,多得家族缘由。

    世家大族往往是花心思培养孩子,投之以木瓜,等到孩子出息了,自然会报之以琼玖。她命定无子,注定是出不了有乌拉那拉血脉皇帝,自然就跟着将目光投注于下一任储君,若是个争气,自己扶她一扶,家族能继续兴旺下去,她也算是无愧于家族。

    心思念转之间,皇后便已经做下了决定,“你呀,我知道是向来重规矩,咱们乌拉那拉家家教我也是放心,平日里这样倒是好,不容易轻易给人拿了错。”招手让景娴近前来,“只是姑爸爸这里,都是自己个儿人,大可不必要这么端着提着,你自己累,旁人瞧着也费劲。”

    景娴心知这是皇后提点自己——弘历出生时候,正是皇后独子弘晖殇了没多久,为了宽解她心中郁闷,雍正也曾将弘历养于她身边一段时间,是以,弘历对这位嫡母还是十分亲近,反之,其对于弘历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景娴脸一红,嗫嗫道:“姑爸爸……”

    很上道!

    皇后心里暗赞一声,拍了拍景娴手背,笑意也真心了许多,“这就是了,年纪轻轻姑娘家总要有点子朝气,要是一举一动都跟刻出来似,不就失了灵气了?”

    雍正严肃,熹妃投其所好,也十分重规矩,长于这样环境,弘历虽注重体统颜面,内里却多少有些渴望,不似这样一板一眼平常人家相处氛围。所以如若自己人前人后都是这样一幅规规矩矩样子,是绝对讨不到他喜欢。

    想着自己过往经历,景娴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可不就是这么个不讨喜么?不过……看着上一世从未对自己说过这些皇后,呵,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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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启祥宫出来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日时光,握着皇后赏据说是她大婚时候,圣祖爷亲赐暖玉,景娴只觉得心中郁气一扫而空,连庄严肃穆紫禁宫殿她眼里都显得格外顺眼。缓步从启祥宫回钟粹宫,经过乾西二所时候,景娴是好心情扬了扬起嘴角——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注1:皇后是嫡妻,是祖宗家法正统,是以要行跪拜礼,以示其地位;而妃乃至贵妃皇贵妃,地位虽高,却始终是侧室是妾,是以平日里只用请安礼。</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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