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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努达海一举平乱又责护孤,两大功劳集一身,朕还准备将其擢升为内大臣,另外晋封一等威武侯加太子少保衔,赏双眼花翎世传黄马褂……”
泥人都有三分性儿,别说这下头五人皆是身经三朝,风雨那是见过不少,就是唯独没见过这样荒唐不着调,这般一而再,再而三之下,几人脸色皆是沉了下来——
“皇上……”
“朕意已决!”看着这向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一干辅政大臣齐齐变了色,弘历非但没有一些暴风雨即将来临自觉,反而还很是有些洋洋得意,张口就抛出了压死骆驼后一根稻草,“怎么?难道你们还准备……”
“皇上!”
他们五人虽然深受皇恩,且皆得雍正老爷子所托,为止辅臣,可有一句说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且前头几朝教训,没有哪一个皇帝能够容得辅臣坐大之下,若是没有什么出大褶子事儿,逼得他们不得不出马,就是再想为自家子孙后代捞一把好处,又有谁会上赶着去跟皇帝对着干?
只是他们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去,弘历却显然不给他们这样机会——大行皇帝孝期未过之时,就下旨要移居乾清宫,本就已是有点冒着大不违行事,可是想着这皇帝居乾清宫好歹算是祖制,他们也就忍了;而这一茬刚过,这位主子爷生身额娘又闹腾起来,异想天开想要移宫至地位超然慈宁宫,想要以此压过母后皇太后,想到这事儿因着荆州民乱无疾而终,他们也就不再计较;可是眼下里呢?这荆州民乱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碍着正值君即将登基当口儿,才显得稍微紧急了些,而此外,派努达海前去平叛可不是因为此人有什么盖世军功能耐,反倒是因着有本事皆是去平叛古州厅,闹得朝中无人可用,才不得不将其扒拉出来,如此之下,他又何德何能可以当得起这满朝文武以及宗室王公郊迎,还有这视规矩于无物越级晋封?
想到这里,五人脸色本就有些不好看,再看到弘历这番不占半点理,却还恍不自知对他们咄咄逼人模样儿,五人脸色是变得比锅底灰还要黑……而若说张廷玉、鄂尔泰二人因着外臣身份,就是心里再是不满,也总归是有点子忌讳,那么这剩下三个根正苗红爱觉罗家爷们儿,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此之下,这三人中,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亦或是年岁皆是为长履亲王允裪自然是首当其冲——
而他虽然与雍正算不上极为亲近,可经历了九龙夺嫡,自家兄弟们被圈圈,被贬贬,短命短命,郁郁而终郁郁而终,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之后,对于这余下所生却也难免会生出同胞手足之情……见到自家四哥差不多是活生生被眼前这小子给气没了,允裪心里本就憋着一股邪火,如此,再瞧见这一茬连着一茬儿压根没消停过幺蛾子,心火自然就越发大旺,而眼下里将这前朝后宫都折腾了个底朝天不算,居然还将一个下五旗努达海抬举至如斯地步,真是如同允禄先头那番话一般,让皇家脸面往哪里放?而且若不是自个儿几人来得尚算,是不是也准备将他们也划拉进郊迎队伍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般一来二去之下,允裪到底算是被激起了真怒——
“太祖太宗庭训,文者不得乱史,武者不得惧战,宦者不得重任,妃者不得干预国政,臣者不得奸佞犯上,君者不能越矩妄行!”
本朝追溯根本,是由太祖努尔哈赤建州以七大恨告天,平定关东部,建立后金,后由太宗皇太极统一关外蒙古诸部,沈阳称帝并改国号,才彻底奠定大清政权……太祖太宗是创基立业者,本朝江山基业皆由其二人始,所出之言自然犹如金科律令,如此之下,此言一出,殿中不由得顿时一寂。
而相比起听闻此言,底下神色皆是松了一松辅臣四人,弘历先前那副得意洋洋神色却是直接僵了面上,“你……”
“太祖太宗圣训及先帝遗训此!”允裪看着弘历闻言变色模样,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心里冷哼一声后,便只见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明黄色卷轴,大声喝道:“爱觉罗弘历,尔还不速速跪下听训?”
弘历彻底愣了。
他不是没想过底下这几人会仗着辅臣身份与自己为难,也不是没想过他们会因着自家老爷子遗命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是正如同允裪几人开始并不想与他作对一般,他亦是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发作得这样不留情面……怎么会这样?!
弘历那儿还目瞪口呆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头允裪却是先前那被一激再激之下,全然懒得再理会这个脑子不清楚侄儿,一抖手中卷轴——
“难不成尔想违抗祖宗家法?”
情势比人强,弘历也没傻到那个份上,他可以抬举个把两个尚算知晓本分,没惹众怒后妃,前朝不出大妨碍情况下,也可以弹压弹压下臣亦或是宗室,而若是前朝后宫皆是太平,是可以打着体察民情幌子去各地巡他一巡,只是无论怎么样,就是他再一心想做个不乎后世子孙唾骂,不乎名声昏君,只要还想坐这个皇帝宝座之上,就决计不能有违先辈之言……如此之下,弘历心中虽然憋屈想要吐血,允裪那锐利目光以及咄咄逼人话语之下,却还是不得不跪了下来。
“……爱觉罗弘,弘历听训。”
“天虽为乾,地虽为坤,天地乾坤,君居乾清无可厚非,可夫孝乃德之本也,君若不孝何以令天下?”
“朕……”
“为子虽应养则顺其意,方为孝,方为敬,可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不得预国,君若不正何以令天下?”
“可……”
“而为上虽应体于下意,恩威并施方成为君之道,可太祖太宗言犹耳,有例可循方循例为之,无例可循则应上下再理章程,君若越矩妄行又何以令天下?!”
“你……”
“尔于大行皇帝二十七孝期未过之时,先改父道,再令移宫,后又自专,一而再再而三,视为不孝;不顾先帝遗命,妄以下越其上,尔非但不相劝圣母皇太后之意,反而推波助澜,视为不正;无例可循开创前所未有之先例,亦不告列祖不示朝臣,自专自扈,视为越矩妄行……不孝不正,越矩妄行,皆是视为乱国违矩,今尊大行皇帝遗训请出祖宗家法以儆效尤,爱觉罗弘历,尔服与不服?!”
不孝不正,越矩妄行,祖宗家法,以儆效尤。
这十六个大字犹如一座大山,直压得弘历有些喘不上气,身子也跟着一激灵,听到‘大行皇帝’四字,想到自家皇阿玛临终言之凿凿遗命,以及感受到膝下所传来一重胜过一重冰冷寒意,背脊骨是不由自主一凉——
“……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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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乾清宫里,弘历正是被惹毛了允裪几人拿着祖宗家法虐得苦不堪言,而这头坐皇后下手他额娘熹妃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哦?你想将那位月格格收为养女,养于宫中?”
“正,正是。”
熹妃虽然作为弘历生身额娘,眼下里也跟着水涨船高,贵为圣母皇太后,乃这天底下第二尊贵女人,可这好死不死就是坏了这个第二上头,无论从礼法上还是从先帝遗命上,亦或是宗室亲贵影响力上,她都是拍马都赶不上面前这位压了自己一辈子皇后,如此之下,即便她心里再不乐意,即便她作为皇太后想要抚养一个功臣遗孤再算不上什么大事,反而还算是对下施恩,却也总是免不了要先得到这位总揽后宫之事主子首肯。
“唔……”皇后拨了拨茶盏盖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小口,又抽出帕子拭了拭唇角,舒服过了劲儿,且吊足了熹妃胃口,才抛出一句,“你宫里也有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这公主格格不管这身份有多贵重,只要到了年纪,就都得搬到北五所去,而这位月格格虽然是端王遗孤,理当多照拂一二,可到底有些不合规矩。”
“可是……”可是孝庄文皇后不就养了四公主?想到先前所思,熹妃心里很是有些着急,可是她宫里这么多年,总归不至于白长年纪不长脑子,蠢到把这话儿给抛出来,“可是平日里看着您身边有景娴这么个贴心人陪着,我这心里啊,就真真是羡慕得紧,弘历如今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日日就粘着我,眼下里前头事儿又忙,也顾不上我这老婆子了……我这,唉。”
“你这是说什么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几十年来将熹妃治得服服帖帖皇后哪里会听不出对方是拿着儿子当牌打,想要自己忌讳一二?只是即便如此,她却也半点不恼,脸上仍是带着笑,“难道这娴儿是我儿媳妇儿,就不是你了?难不成你是怪我抢了你儿媳妇,跟我埋怨起来了不成?”
“奴才万……”
“你如今也是当太后人了,还什么奴才不奴才?”
被皇后压了这么多年,熹妃心里虽然早就生出了不甘,同时,却也有着深入骨髓惧意,听到这语带深意话儿,自然便带着本能准备要屈膝,直到这屈了好一半,又被皇后突然打断了话头,才猛地回过了神——
“我,我……”
“看来你倒是打心眼里瞧上那格格了。”皇后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着熹妃这幅事急则乱模样,深觉好笑,到底是松了松口,“只是我听闻这格格也有十八了,就算进了宫怕是也呆不上多久便要出阁,我啊,就是怕到时候你跟她处出了感情,闹得再伤心一场……”
“谢娘娘体恤,只是……”熹妃也不是个傻,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便算是有转机,也顾不得先前尴尬,眼前陡然一亮,“只是这格格尚孝中,就是这年纪大了些,先指了婚,也总是得满打满算守上二十七个月不是?”
“哟,这人还没进宫,你就为她给谋划上了?”
皇后不是不知道熹妃这心里打是什么小九九,只是甭说她现如今有了景娴这般出身利益皆是和她绑一块,上赶着都找不着贴心人,压根就分不出旁心思再去扶持他人,就凭着允禄那头传来信儿,就对这月生不出一丝半点好感,如此之下,她原本是压根不准备把这个月弄进宫,想着随便扔到哪个看着不待见王公家里算了,可是看着熹妃为着这么个混账东西上赶着再自己跟前伏小作低,却又不由得陡生一计——
与其让这钮祜禄氏日日闲着想一茬是一茬儿,上上下下搅风搅雨,闹得前朝后宫皆是不太平,倒不如给她找点事儿做,任由让她养了这心心念念得紧月去……俗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月进宫!</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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