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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吟霜得意跑回硕王府是借了和敬连带着许多嬷嬷宫女太监都不公主府天时地利,而能够让宫里头火急火燎将和敬宣召进去,事儿必然跟富察明玉脱不了关系——
“皇阿玛,怎么女儿都听不明白您话呢?”
自跟长春宫将话说明白之后,和敬就极少往宫中走动,即便来也多是乾清宫和宁寿宫叙会话,再长春宫前行个礼,两宫都不是傻子,知道和敬与长春宫感情淡了,再加上又是刚出嫁正值婚公主,许多事便没告诉她知道,如此之下,和敬自然不知道近日而来宫中种种动静,听到弘历暴怒之下抛下言辞,只觉得不可置信又摸不着头脑——
“前些日子女儿进宫时候不是还说要开始筹备七弟满月礼么?女儿巴巴准备了好些小孩子玩意儿,怎么这转眼就,就……”突然不行了?
“哼,你问朕朕去问谁?说到底还不是多亏了你皇额娘?!”
“呃?”
永琮身为宫中小小阿哥,且又是中宫嫡子,无论是上头还是下头人自然都不可能会去怠慢或者疏忽,再加上出生就体弱太医院应该是上心上眼每日请脉不辍,如此,和敬不由得开始了满腹阴谋论,想着是不是哪宫哪院娘娘看着中宫势起耐不住了,而刚想疑心打到身翊坤宫景娴身上,却是劈头盖脸得了弘历这样一句话,让她顿时睁目结舌——
“……什么?皇额娘?这与皇额娘有什么干系?”
“那个无知妇人,说什么看永琮体弱,宫中太医们又不温不火没个准话儿,就让富察家那帮子混账东西帮着从宫外找人,找了人也就罢了,竟是还瞒着掩着连上报都不上报便直接给永琮吃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药,刚开始还好,后来瞧着那药慢慢不起作用了,居然还自作聪明加大了药量,永琮才多大人儿,怎么受得住这样一遭?若不是今个儿早上吐了血实瞒不住了,怕是那贱人还想继续兜下去呢,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
“这,这怎么可能?!”
弘历越说越来气,和敬也越听越震惊,她印象之中,虽然富察明玉对自己很是绝情,可是对永琏连带着永琮却是上心上眼得可以,风吹了怕受了寒睡晚了怕伤了身,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其虽然也有拎不清因着冲动耍昏招时候,可大多时候却还是理智镇定且有条不紊,如此两两相加之下,和敬不由得怎么都不敢相信弘历所说话,张嘴便辩解出声——
“皇阿玛,您先,您先息怒,这事儿非同小可,可别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毕竟即便皇额娘再……太医院人总不是白吃饭不是?”
“呵,你不相信?朕原本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中宫皇后能干出这样蠢事,可是招来太医院那帮子废物一问,竟是说中宫一早就不传人请脉了,再加上永琮身子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调理好,见上头发了话便都不想自找麻烦撩开了手,这般之下可不就让那贱人得逞了?”
“皇阿玛……”
弘历已是三十出头人了,富察明玉与他差不多年岁,身子骨一向不怎么样且又生产时候伤了身,他自然明白永琮怕就是自己后一个嫡子了,不管对富察家如何,不管对富察明玉如何,心里头都疼惜得紧,而眼见着落地不足一月,内务府还紧赶慢赶筹备着满月礼,竟是闹出了这等让人跌破眼球事儿,他心里头怎么可能不惊不怒,仅仅是因着先前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发作了好些人,这会儿又是面对着毫不知情女儿才勉强隐忍着说了这么大一通——
“和敬,你可知道今日召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儿,儿臣不知……”
“你从小养于宫中,理应知道宫中规矩甚严,子嗣是皇家头等大事,你皇额娘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必是不能幸免,是以……”
“皇阿玛!”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自家亲生弟弟莫名其妙便不行了,而导致这一切发生又是自家亲生额娘,饶是和敬平日里再镇定再冷静这会儿也不由得乱了阵脚,听到弘历此言竟是顾不得规矩直接抢过了话头——
“您意思难道是要,是要废了皇额娘么?皇阿玛,儿臣知道您现下必是气极了怒极了,可是儿臣却怎么都不敢相信皇额娘会去害七弟,您知道,皇额娘比谁都要紧七弟,眼下里必然是比谁都要难过都要伤心,您,您念及着多年来情分,就不能,就不能法外开恩么?”
“法外开恩?若不是念及着多年来情分,念及着你,朕一早就将那毒妇赐死了,何必与你再说上这么一通?”
“可是……”
“行了,叫你进来也不是让你帮着求情帮着说话甚至告诉朕该怎么做,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朕念及着此事不宜外传省得辱了皇家颜面,不广发明旨直接废后便已是大让步,但那贱人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否则怎么平众人悠悠之口?”
“皇阿玛!”
“吴书来,让人去收了那贱人立后诏书以及金宝金册,囚禁长春宫之中永世不可外出,旁人也再不许入内!”
“是,奴才,奴才领旨。”
“皇阿玛……”
和敬愣了,身子也随着这寥寥几字而顿时瘫软了下来,她没有料到自己此番进宫竟是会因着这般之事,没有料到事情会落得这样没得半点退路,和敬心中满是复杂,一边是国法家法,一边是到底有着十几年基础母女之情,而眼见着吴书来远去背影,心知此事已经成了定局,她也明白自己再说不了什么,即便说什么也再不管用了,只能忍着心酸轻声抛下一句——
“皇阿玛,既是如此,可容女儿去长春宫看一看?”
弘历从来就是一个双重标准人,他可以恨一个人恨得不能再恨,恨不得踩入泥地里挫骨扬灰,却不准旁人如他一般不留半分情面,若是此时和敬为了讨好他不说半句,眼下里或许他不会觉得有时候,可事后念及起来却免不了给对方扣上个不孝名头,如此,便也没阻着拦着,挥了挥手便由她去了……和敬不知道弘历心中百转千回,或是说她此刻也顾不上这些,得了应许之后便连忙谢恩,头也不回直往长春宫而去。
“公主,您……”
长春宫跟乾清宫隔得很近,即便不用肩舆也用不了什么功夫,可是看着那近眼前且无比熟悉宫殿,她却迟迟不敢推门而入,直至领着小太监且宣完旨吴书来从里面走出来,身边齐嬷嬷轻轻捅了捅她,她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吴公公,皇额娘可还,还好?”
“哎,左右好不好也就是那样了,公主既然有心便些进去吧,不然等会儿主子爷下旨封了宫可就不好办了。”
吴书来脸上难得挂上了点同情,同情这好好公主怎么摊上了这么个额娘,和敬看眼里,难过心里,却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又长叹一声走过去,终于推开了长春宫紧闭着大门。
吱呀——
宫中是个迎高踩低地方,事出至此不过几个时辰,原本华丽大气宫殿之中便已经隐隐透出了衰败之气,而那无不精致装饰物件儿是摊了一地碎了一地,配合着殿中颓败可见宫殿主人绝望,留着齐嬷嬷候门外,和敬小心绕过那些碎片往里走,殿中已经没有了平日乌泱泱下人,只听到脚下花盆底空旷大殿之中发出清脆回响,而她脚步连带着这些回响声却走到寝殿门口,远远看着那瘦弱身影之时猛地停顿了下来——
“额娘……”
富察明玉跌坐华丽大床之前,身边一直形影不离秦嬷嬷不见了踪影,只留她一个人抱着怀中不知道是否还有生气婴孩愣愣出着神,听到和敬声音,过了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
“是你……”
眼见着那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多岁容颜,和敬即便原本心中有再大怨念也不由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心酸涩——
“是我,额娘您……”
“你是想来看看本宫现有多落魄,以此来彰显你得意么?呵,你看到了,怎么样,可还满意?”
“额娘,我……”
和敬万没有料到落得如此地步富察明玉还会用这样态度对自己,满肚子话不由得顿时去了个干净,只留下满脸不可置信神情,然而富察明玉看眼里,却是轻哼一声——
“你以为本宫会巴巴求你?求你去向皇上求情?你做梦,若不是你生来犯克本宫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本宫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将希望寄托你身上?你除了害我克我还有什么旁本事?”
富察明玉神情似魔似癫,可手中却仍然轻柔拍着永琮。
“你不要得意,等到永琮好起来了本宫自然会东山再起,自然会再正位中宫,你想看本宫笑话,想跟着那帮子来践踏本宫?呵呵,下辈子吧!”
“永琮?”
方才隔得远看不仔细,这会儿低头一看,却是只见原本莹白可爱永琮脸上泛着明显青紫,和敬心中大悸,伸着颤抖手就想探一探永琮鼻息,可还没触到却被富察明玉狠狠打了一下——
“你想做什么?你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我告诉你,只要有本宫一天,你就休想谋害永琮,永琮,你放心,额娘会保护你,咱们不怕……”
“皇额娘,永琮他明明已经……”
看着被富察明玉哄着摇着却没有半点反应永琮,和敬就是再迟钝再不敢相信也明白了这怀中孩子已然死去多时,如此,再看到富察明玉这幅模样儿,和敬不由得直接哭出了声——
“您不要这样,永琮已经死了啊,您莫不是疯了吧?你睁大眼睛瞧瞧永琮已经去了啊,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您振作起来啊,皇阿玛是个念旧情人,说不定哪一天就原谅您了呢,您不要这样,若是永琮看见您这样怎么能去得安乐呢?您……”
啪!
和敬句句出于肺腑,然而听已经崩溃富察明玉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刺耳,气急之下竟是抬手便给了和敬一巴掌,清脆声音回荡空旷殿中久久不散,和敬被打得顿时收了声,同时呆愣愣捧着脸颊看着对方不可置信,可富察明玉却是半分不自觉,反而神色之间为凶恶——
“永琮不安乐?他即便不安乐也是因为你这个害他变成这样罪魁祸首竟然还这样得意,没有半点报应,他若是真有灵性就该显灵掐死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您!”
“还有当年与你一同出生那个孩子,你不要端着这般纯善无害模样儿,你要知道,他们都是你害死,都是你害死!!”
和敬被富察明玉如同看着仇人恨不得直接杀了自己目光,以及耳边这声嘶力竭怒吼给惊得猛地后退了一步,她倒不是害怕也不是怕对方一语成谶,只是想着母女二人之间竟像是不共戴天仇人一般,心中少不了有些又酸又痛又不忍,然而真当她勉强缓过来想要再说上什么,却只听外头传来齐嬷嬷声音——
“公主,您些出来吧,内务府人来封宫了!”
和敬住了嘴,收了声,心中虽有遗憾和痛惜,却也知道皇命不可违,默默说了句保重便亦趋亦步退了门外,可坐从宫中回公主府辇轿之上,想着那被贴了封条长春宫,想着自家皇阿玛和母后皇玛嬷劝慰,一时之间,她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直至回到公主府落了座也依然没能缓过来——
“公主,那白吟霜跑了,似乎现正硕王府。”
“哦,随她去吧,反正该挑拨挑拨了,该警示也警示了,她若还有那个翻天本事能再硕王府里站稳脚跟,那本宫也只能由衷佩服她了。”
“可是……”
“本宫乏了。”
“公主,您不能这样,奴才知道您因着皇后娘娘事儿受了打击,此刻或许根本分不出神来惦记这些个事儿,可是正因为您去了这样大一个依仗您才应该振作起来啊,你应该明白,宫中虽然没有发明旨可是外头人都不是傻子,必然是会探知出其中内由,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到时候,即便您再有皇上和皇太后庇佑,外人也少不得要低瞧您一等,甚至那硕王府也会要欺您一头,日子总归是自己,您可不要糊涂将自己也给搭进去啊!”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现能怎么做?宫中才出了这样大事情,说不定现就有多少眼睛正盯我身上,难不成我还去将那丫头给抓回来,生生去落人话柄?”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着硕王府动静,似乎是那白吟霜小产了……”
“小产?她什么时候有身孕了?”
“这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她来咱们公主府不过是半个月不到功夫,想来是之前便有了,若仅是如此,奴才原也没什么可说,但您先前不是让奴才叫人去查查那丫头底儿么?今日终于得到点消息了……”
“哦?”
和敬虽然因着富察明玉事情心里头不舒坦得很,但是正如同齐嬷嬷所说一般,她也明白自己日子到底是自己过,若是因此而误了自己那是得不偿失,别说此事本就是对方一错再错,想要帮忙也无从下手,再加上富察明玉现那副模样儿,她也就只能认了,想着自己能站稳连带着不让富察家一门没落得太过分也算是对自家额娘有了交代,从而转移起了自己这头,挑了挑眉,示意齐嬷嬷继续说——
“原来奴才只知道那丫头是歌女出身,虽然心中有所不齿却也因着这外头各府各院例子都不少见便也没太过上心,只是今个儿方才得知,原来这丫头竟是大有来历,当初额驸与多隆贝子龙源楼大打出手,其中死那个老头儿便是这丫头爹,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跟额驸勾搭上了进了硕王府。”
“龙源楼?”
这宗室之中平日里磕磕撞撞不少见,可能一路从宫外闹到宫中却还真就只有他们这一桩,是以,和敬自然也有所耳闻,一听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记得这事儿发生得并不久,反正不过是今年事儿,这么说来,难不成那丫头还热孝之中?”
“正是呢,说起来那硕王福晋也不像是昏头昏得没边人,不说旁,就说她当时那股子敢反咬您一口机灵劲儿,便不像个傻,再加上听说当年因着硕王爷坚持要超拔那个舞女偏偏为侧福晋事儿闹得很是不痛,奴才寻思着,这怎么着也不该这般轻而易举就接纳了那丫头,还一副心疼肉疼得紧模样儿,听说因着那丫头小产事儿,硕王福晋不光是自己亲自上阵照料着,还劈头盖脸将额驸给训了一顿,您说,这难道听着不奇怪?”
“是挺蹊跷。”
和敬虽然一直都觉得雪如对白吟霜太热络了,可想着皓祯那副要生要死模样儿,作为额娘投鼠忌器以至于爱屋及乌也算是说得过去,便也没多去深思,可眼下里听着这前前后后一大通,仔仔细细一思量起来,却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这寻常人家出了个热孝苟合女子都恨不得藏着掩着一辈子都不拿出来招摇才好,可这硕王福晋却是个反,生怕别人不知道有这丫头存,难道她就不怕被那些御史逮着狠狠参上一本?而眼见着她那股机灵劲儿也不像是不查根究底就将人往府里头塞样子,必然是不可能不知情……”
和敬虽然没神通广大思维活跃到一下就往偷龙转凤上头想,可越说却是越觉得白吟霜不简单,越说越觉得白吟霜和这雪如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眼中不由得飞闪过了一丝精光——
“查,让底下人仔仔细细查,将那白吟霜从出生到现事儿都明明白白查清楚,本宫倒要瞧瞧她们这葫芦里卖是什么药!”</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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