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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归云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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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后,幽林一处,辰时至。?

    端木孑仙由绿衣少女扶着慢慢从青玄岩上下来,坐入椅中。

    山涛谡然,林风不止,鸟雀齐声鸣啼,远远近近,青竹错落一片盎然绿意。

    枯枝残叶于木轮之下轻响,白衣曳过,如雪轻拂。

    端木孑仙闻着一林草木竹息,忽地叹了一口气,轻散如雾。

    “师父……不想他死。”绿衣少女轻轻推着木轮椅,忽地开口道。

    目中一片虚无飘渺,端木孑仙平视许久,轻声道:“无论如何,有负故人……”

    绿衣少女目中愠意渐深,下一瞬,决然道:“那我去逼他用食,强灌他朱叶丹!”

    山风微寒,端木孑仙滞许久,轻叹道:“他绝食多日,不过是以死相逼,迫我收下他传授武艺,如今僵持已久,我若不给个答复,你纵是逼了,他也是不会妥协……”

    “那便随他去了,是生是死由得他自己!”

    端木孑仙不必看,也知她必然满面愠色,不由地轻垂下目光,叹然不语,久久,眉间轻蹙难平。

    次日,卯时一过,端木孑仙于青玄岩上闻踏来脚步声,眉间便凛了。

    蓝衣少女急步行至,一面轻扶女子坐入椅中一面深忧道:“禀师父,今晨师姐去到药庐之内强喂了汝嫣公子两颗朱叶丹,汝嫣公子当即便吐了血,现下于药庐内已然昏迷不醒。”

    端木孑仙应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了,点了点头道:“与我回去。”

    “是!师父。”蓝衣少女立时应了。

    进了药庐难免迎面就是一阵血腥味,凄冷腥甜,散着一丝异于常人的冷樱香气。

    端木孑仙至了榻侧,伸手探脉,只是原本昏迷的人忽然醒来,虚弱苍白的面上无一分人色,微微抬眸看她,伸手便把手臂撇开了。

    “你……还管我……做什么……短几日……长几日……都是死……”

    蓝衣少女在一侧看着,不由忧急道:“汝嫣公子,何必与我师父这般相逼,命是自己的,你这样,师父即使收下了你,定也不会倾力相授……”

    榻间的人闻言自嘲地笑了一声,而后目中一空,昏蒙道:“若不能为我汝嫣家四百多口人平复血海深仇……汝嫣枭之命……毫无用处了……”他言罢,脑中一阵失力,偏头便昏死了过去。

    端木孑仙始终未置一言,久久,再次伸手探脉。

    “绿儿,取霜华露。”

    “是,师父。”

    绿衣少女不声不响地转身出去,刚至药庐门口便听端木孑仙又道:“朱叶丹虽有固元之效,但他重伤初愈又多日不食脾胃早伤如何承受得住,先前为无法之法故下重药,此下却已不然,下次,不可这样胡为了。”

    绿衣少女立时低头:“是,弟子知错了。”

    端木孑仙未再多言,于她再次转身离去之际叹了口气,浅声吩咐蓝衣少女道:“你去熬些白粥来罢。”

    蓝衣少女一震,不由几分惊喜,望汝嫣枭一眼,立时对白衣女子道:“谢师父!弟子这就去。”

    一侧的紫衣丫头疑惑道:“熬粥肯定是给美人的,二师姐谢什么呀?”

    远处,林风谡谡,缓缓拂来,清冷而寥落轻悲。

    端木孑仙静静滞于庐内木榻一侧,久久,抿唇再叹。

    汝嫣枭再醒之时,斜阳远落,天边赤霞漫于天际,拂照林上,一片绮丽残华。

    他转望向药庐门口,白衣的人背对于他端坐椅中,平静地望着前方虚无,墨如幕,寂静安然。

    端木孑仙……

    他强撑着半支起身子,于后静静望着她。

    残阳西逝,浅浅的昏黄日光于门框中映于她周身,四散溢出,有如镀上一层温然流光,漠然中平添一丝轻柔暖意。

    他望着,眼中忽地有些空蒙。

    “我可以破例收你于我门下。”

    宁然中忽听她清冷之声,汝嫣枭瞬时清醒了过来,再望她,哑声冷道:“可是不会授我武艺对么。”

    “也会倾力将我一生所学传授于你。”

    汝嫣枭一震,静一刻,绝然道:“我不会答应你放弃报仇!”

    端木孑仙摇了摇头:“不必汝嫣小公子应下。”未待他震愣回神,她淡然抬,续道:“只是……我将以我点水针法取你我心脉之血为线,牵连气海,以我一身水迢迢之内力,封住你部分记识。”她声音始终淡漠平静,波澜不起:“如此,以今日为界,此前之事你将全部忘记,如个初生无知的婴孩。”

    汝嫣枭一听,随即愤然:“若忘记了,我怎么还会知道这一身血海深仇,怎么还会想到去报仇!”

    端木孑仙始终未回头,她静然再道:“以此法封住,无法可解,唯有来日你一身武功凌驾于我之上,内力难抑,血线自行断开,你方能恢复记忆。”

    汝嫣枭一怔:“武功凌驾于你之上?”

    端木孑仙漠然点头:“以你今日的武功,报汝嫣氏灭门之仇也是无望,倘若来日你的武功修为能在我之上,也才有几分可能……届时你忆起今日之事,再思报仇与否也就是了。”

    血色连天中,纤瘦的少年在那人手中垂死挣扎,嘶哑而颤栗地向他咆哮:

    “哥哥……报仇……为爹爹……为娘……为连城……为我!!”

    汝嫣枭目中一颤,一声凄笑,冷冽而一字一句道:“思报仇与否?那一夜……那一人……那满地的血……一地残尸……我汝嫣枭只要还记得一眼、忆起一幕……只要我身上还流着汝嫣家的血……不管多少年之后……我都必定倾尽我一身之力,为他们报仇……为我连城惨死于那人剑下的数百英魂报仇雪恨!!”

    端木孑仙听罢,久久未语,许久才叹一声道:“既是如此……你应是应下了罢。”

    “只是我若失去记忆,你当真还会倾力将所学传授于我?!”

    端木孑仙沉默许久,缓缓点下了头:“行针之后,我便依诺收你为徒,倾力相授……故而来日你能否胜于我,全在于你自己。”

    汝嫣枭看着她的背影,慢慢道:“你当真会把你最上乘的武功毫无保留地授于我?”

    端木孑仙淡道:“除却水迢迢。”

    汝嫣枭眉一皱,立时道:“你用以封住我记忆的便是水迢迢内力,却要除却它!”

    端木孑仙静然:“水迢迢非你能习,其与清云鉴相辅而存,唯有传承清云鉴者可以自行领悟习之,用以助启天示,旁人都是不能。”端木孑仙缓一声道:“我一身之力大都来于水迢迢,虽不能将它传授于你,但我会授你另一套剑法,名为‘终无剑’。”

    汝嫣枭一震:“……二十年前于江湖上失传,传闻中上一届武林之主墨夷家的至高剑法,终无剑?”

    端木孑仙漠然点头:“此剑法由我师父清一大师拾得,是天下间唯一可与武境之极无刃刀一争高下的剑法。现下存于我归云谷慕天阁中,今日行针之后,你拜入我门下,我便取此剑法授于你。”

    顿许久,她幽然远望,平声静问:“小公子,可是应下?”

    “行针之后……会失去今日之前所有记忆?”

    端木孑仙再一次点头。

    汝嫣枭莫名地怔了一下,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忽地唤了一声:“端木孑仙……”

    残阳下,她仍旧静静地端坐于椅中,墨轻垂,雪丝微拂,极致的静默与安然。

    许久,他道:“好……”

    端木孑仙微微颔,道:“如此,今日之后,我便为你取我云门云字为姓,以你枭字谐音萧为名,改名云萧,是为我归云谷门下,此一辈,第四徒。”

    清辉残落,斜阳已没,远处的山霞淡去,飘渺如烟雾迷蒙。

    汝嫣枭最后再望她一眼,肆然而深幽的眸中点点流光逝却,一片白雾轻蒙,他极静地垂下眼帘,万千风华敛尽,声音微哑着,再道:“好。”

    静默,幽然,樱落,纷飞。

    已诉的,难诉的,不诉的,静逝如风,淡如云烟……

    他终究不会知道,多年后,此刻一心复仇,满身血腥之气难弃杀戾之心的狂肆少年,却成武林中人人敬之、肃穆谦然的云门弟子,颇具其师之风,一世正然的少侠,人称云萧公子者……

    或许,这便是端木孑仙本意。

    只是,世间之事,从来莫测,即便是她,也不能料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