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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疏影朗声而笑:“欲要引出鬼老解决破阵仇怨之事当然是去到人多眼杂之处叫他轻意寻得自己,这有何不可知?”
叶绿叶一震。??? ?? ?? 心下深凛:此人竟当真如江湖上传言的那般慧敏有智?!难怪师父对其一再忍让,不愿与他交恶。
“既是如此,便走罢。”
叶绿叶凝神间闻端木轻声道了一句,立时回神过来:“是,师父。”她凛冽地看了梅疏影一眼,而后伸手推过木轮椅,自顾往远处花灯集会那处行去。
执扇的人原地立了一瞬,面上似冷还笑,眼眸朝远处略去一眼,这才随行而去。
他身后远处,一瘦高个子这才探了头出来:“那女人就是破阵的那一个,我把这消息通知了鬼老先生,便可回寨子里去了……”
……
远处,花灯集市深处,无数纸灯于朔风中轻曳,小雪幽然飘洒,倒未拂了这元宵灯会的热闹繁华,反见奔跑嬉玩的孩童面上笑意更加盎然,一派新奇与欢喜,泠泠笑声夹杂在叫卖吆喝声里,更添节庆之意与新春之喜。
绘有花鸟百景的彩灯摇曳呼映,于长街之上交错相陈,昏朦的天空下晕化出一片斑斓的光影,人声熙攘,人影攒动。
梅疏影立身其中,有感身侧之人声息,心头一震,竟有种蓦然离世的恍惚之感。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辗,我把箫再叹。”端木孑仙忽是浅声念了一句,声轻如自语。
梅疏影一怔回神,看向椅中的女子,脱口便道:“想不到一向清冷离世、不问红尘的‘端木先生’,也会吟诵这些个俗世男女相思相许之语?”
白衣的人面色未变,微抬头,只道:“我有感四周灯火暖意,忽想到数年前端木双目尚未失明之时,也曾与师兄姐于一处见过上元盛会,那时师兄便吟了这一句,应是与此当下之景颇合。”
梅疏影闻言冷哼了一声:“合是合,只是不知道合的是这情境,还是端木宗主自身的心境。”
端木孑仙微怔,未语。
梅疏影再道:“说来墨先生虽是毒理闻名于江湖,这一身文采倒也是无人不知……不知那时那境,墨先生是许以何人‘挑灯回看’,又是为谁‘把箫而叹’?”
端木孑仙轻轻摇:“怕不是阁主想的这番含义。”
梅疏影冷笑一声:“端木宗主莫不是觉得世间之人皆如你这般不近人情?本公子怎么觉得,墨先生想的便就是此意呢?”
端木眉间微蹙,双目轻垂,未再开口。
花灯如蝶,静舞流光。
叶绿叶满面肃色地推着白衣女子静静向前,一侧执扇的人踱步在侧,落后几步,抬头来忽望着那光影离离中端坐宁然的背影脚步一顿,眸中一恍,手中之扇不知为何握得更紧,几嵌入骨。
“师父……师父!”忽闻不远处有人叫嚷出声,叶绿叶立时回头。正见阿紫急步小跑而来,身旁蓝衣的少女亦快步跟着。
小丫头于人群中费力地穿梭挤近过来,至了几人面前立时跳脚嚷声:“师父!真的是您!阿紫和二师姐找不到小云子了!阿紫原本去到落雪轩里回报师父,下人却说师父与大师姐出乐正府来了,阿紫还不信,却原来是真的!师父您这样出来不冷么?”
端木闻言眉间微蹙了一分,摇了摇头道:“近日长时以元火熔岩灯疗以内元,已无大碍,此间出来一踏不时便回,你方才说萧儿如何了?”
此时蓝苏婉已至面前,望了一眼梅疏影便向端木孑仙急声道:“回师父,师弟不知何故遍寻不见踪影,不知可有出事!”
端木孑仙思一瞬,转面向了梅疏影所在的方向:“此事……不知阁主可知道一二?”
梅疏影恍然回神,闻言只笑:“宗主何来问我,莫不是觉得是本公子绑去了令徒不成?”
端木淡淡摇头,缓声道:“并非,只是觉得阁主若知道一二不妨相告,端木不甚感激。”
蓝苏婉亦转目忧望过来。
梅疏影哼一声:“让你清云宗主不甚感激,我梅疏影还真有几分不敢当,只不过云小公子已往这边来了,也并非不能相告之事。”
“在哪?”阿紫闻言大奇,转目四顾之余未能寻见忍不住朝执扇之人横眉道:“惊云阁梅疏影,你要是不知道就别随口乱说!”
梅疏影眼落而去,看也未看面前紫衣跳脱的小丫头,悠然而带了几分讽刺道:“是与不是,不时便见分晓,我又何必多言。”
阿紫不喜此人,眼见便不善,还想再开口,却见端木忽然于椅中微抬起了头,下时,一道黑影点掠而近,几步落近至了梅疏影面前,抱剑便道:“公子,幽灵鬼老胁着云少公子往此处来了。”
玖璃话声刚落,便听一急躁的嚷声:“鬼老先生!是她!就是这绿衣女子!”几步奔近,手指过来的,赫然便是青风寨中一名山匪,于这大街之上、人潮之中竟也不管不顾地直言不避嚷声便道,引来无数侧目,看来是长年侍在幽灵鬼老身侧有恃无恐惯了。
一道冷风袭面,飘忽却止,半空中来人原本势急凌厉向着绿衣女子纵去之势因见着绿衣女子身侧端坐木轮椅中的人而骤然停下。
此神此色,似见故人,幽灵鬼老脚尖触地,落步无声,紧拧稀疏遒长的老眉,眼朝椅上静坐的人深望了几眼,苍老的声音忽然低哑道:“你这丫头,清一是你何人?”
阿紫见着来人大眼圆睁,一眼见着被他制在手里、面有痛色的青衫少年更是忍不住跳脚大骂:“臭老头儿!我和二师姐不去找你算账你反倒过来送死!一双猴爪子……还不快放了小云子!”
蓝苏婉面色一紧,一步踏近,亦满目是忧地望着被他制于手中的少年:“鬼老前辈,还请快放了我师弟……”
叶绿叶微皱眉,肃面不语。
云萧被他一路提来后颈疼意甚剧,怕是早已青紫见血,此时强忍不语,只是看见端木孑仙竟出了乐正府身处在这集市灯会之所,不免惊诧,心中有忧。口中却已本能地唤道:“师父。”
端木孑仙点了点头,空茫的双目对上鬼老所在方向,清浅道:“晚辈端木孑仙,归云谷清云宗,清一大师正是晚辈已逝先师。”
鬼老听闻云萧张口唤这椅中女子为师,心下已愠,他纵横江湖已久,心道这小子当日在山中口口声声不能背弃的师门原是这眼瞎腿残的女子,他有意出言讥讽,但观那白衣女子双鬓如雪,眉目宁静柔和却又清冷不近人息,身处于这街市之中犹自安然若谷,神态沉静如水,沉敛如山,竟似独处于天地一隅,半丝不受周围喧嚣纷扰一般。
他本能地收敛了几分小觑之心,连带狠戾之心于此人面前都似缓了两分,正猜测此一介小小女子是为何人,可也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便听椅上之人轻缓而有礼地道出了自己师门。
鬼老满布皱纹,浑浊而又精亮的双眼立时一睁,低喝道:“你是端木孑仙?清一三徒此一届的云门掌门?!”
端木只是轻颔,再道:“晚辈正是,先生是端木师祖蛊老散人兄长,虽非云门中人,但端木礼应称一声前辈。”声音轻缓而浅淡,犹若静水无波。
鬼老一震,定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半晌无话。
蛊老散人便是云门第七任掌门,清一之师,同时亦是青阳子、尹莫离、石木花三人之师。
云萧心下微惊,不曾想到幽灵鬼老与云门的渊缘原是这样。如此,难怪于那一座匪寨之中,青阳子三人都不主事,称幽灵鬼老为先生,由鬼老主事。
“原是你这丫头,竟似一副比清一还要不近人情的模样……”许久,幽灵鬼老暗自低喃了一句,瞥了数眼端木孑仙。
而一侧的梅疏影闻了此句,眼中不知为何一闪而过的嘲弄,凌然刺骨。
鬼老似又想起什么,长眉一拧突然质问道:“你这丫头,那布在城外山腰那风凌地水阵实是被你破去了是不是?!”他暗沉的老眼盯向端木身旁的叶绿叶,冷哼一声道:“原来他们口中说的绿衣女子,便是你门下大徒,名满江湖的少央冷剑碧宁郡主……小老儿此番贸然寻来倒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叶绿叶听出他话中嘲落之意,面色有些难看,但见端木孑仙都对其以长辈相称,只得微低头,恭声回道:“还请鬼老前辈恕罪。”
幽灵鬼老冷笑一声,目中阴恻。
端木眉间仍旧宁然,只是缓声问道:“那一方风凌地水阵是端木命绿儿破去,其并无过人之处,只是寻常阵式,横亘山路之上未免不便,不知鬼老先生何以如此看重?”
幽灵鬼老微眯双目,冷看了端木孑仙一眼,忽是森然道:“那是蛊老临终布下,命我于此守候之阵!”
端木不由微怔:“原是师祖授意,不知此间深意几许?”
幽灵鬼老目中一闪而过的什么,面上却冷然,只道:“他一向做事古怪玄机,我哪里能知道!只是小老儿已守了数十年,却突然叫你破去!”
端木孑仙静了静,微叹一声道:“若是先生视为遗物之物,长年相守以伴以慰故人,确是端木鲁莽了,只不过……”端木孑仙想了想,思及师祖若此授意必有深意,只是一时间无法为人所知,迟疑少许,还是道:“只不过于人不便,如此横于山间终归不妥,端木斗胆,还是请鬼老先生释怀罢。”
幽灵鬼老冷笑一声:“一句释怀便想叫小老儿善罢干休么?丫头,你虽是蛊老徒孙,但随意毁去他命我于此长年守护之阵,小老儿如何能与你等善了?”
阿紫跳起脚来:“臭老头儿!一个破阵而已,你还想怎样不成!”
幽灵鬼老目中一寒。
端木立时道:“阿紫,前辈面前,怎能无礼。”
紫衣丫头鼓了鼓嘴,不再说话,只是一双大眼仍旧死死瞪着面前瘦削的老者。
“如此……不知鬼老先生欲要我等如何,以弥补先生失阵之痛?”白衣女子安静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