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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哥,你的图纸掉了——”
感觉有人轻轻地推了推我的手肘,我迷迷糊糊地从写字桌上抬起头来,见是同事小雨。她俏皮地一笑,把手中那张我还没有完成的设计草图递了过来。公司设计室的灯光全都打亮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阵阵雷声滚过。我从桌边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疑惑地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天空阴暗,楼下地面水洼里被暴雨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阵激射之后,雨似乎突然就弱了下去。
敞开的那扇玻璃窗上映出了我的影子,白色的衬衫外套着深色的西装,清瘦的面庞,眼神有些忧郁,已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学生模样。是回来了,还是根本就是做了一场梦呢?
我一头雾水。如果是梦,那这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从操场到教室,从图书馆到大礼堂,熟悉的感觉触手可及。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欢声笑语还在脑中不断回响,同学们年轻的面孔一张张在眼前闪过。还有依依在身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如果是穿越回来的,那么脑海里这许多故事,就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过了吗?
窗外,粗壮的杨树耸立在那里,树梢上一簇簇浓密的叶子经雨水洗过,颜色更显翠绿,随着微风轻轻起伏。临时找了地方躲避那阵急雨的行人,又重新出现在了人行道上。街道两边,雨伞像一朵朵绽放的鲜花,争奇斗艳。雨水随着一阵劲风吹入窗内,打到我的脸上,凉凉的。我抹了把脸,湿乎乎的,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白哥,你怎么了?”小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旁。
“没什么。”我掩饰道,对回到这原本很熟悉的环境中,竟然还有些不太适应。
“别着凉了,看你衣服都被淋湿了。”小雨奇怪地望着我。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胸前那一片都被雨水溅到了。窗外的雨突然又大起来,雨丝连成了线。我缓了缓神,把这扇窗户轻轻地带上,转头对小雨说道,“没有灵感,让脑子清醒清醒。”
我返回桌边,看了一眼上面的设计草图,没有心思继续去做修改。电脑上还挂着那篇《杨柳依依》的文章,音箱里弱弱地传出大提琴一段忧伤的旋律。我关掉文章,将电脑中的客户资料、设计图表和有关数据拷入了一张移动硬盘,然后带着它去了主管办公室,对分管业务的小张说有要紧的私事需要去办,希望请假一段时间,建议将手中的客户业务暂时移交给小雨处理。
雨持续下着,一辆宝石蓝的雪佛兰轿车从旁边飞驰而过,溅起的积水打到我身侧的车窗上,啪啪直响。前窗的雨刷更像是两只挥动的小手,徒然地想要抹去老天不断滴落下来的眼泪。我慢慢地开着车子,脑中还在回忆着溜冰场上那最后的一幕。
回到市郊的房子里,我用手机拨了个长途。电话是准备打给石磊的,听筒里传来“嘟嘟”的长音,无人接听。隔了一段时间又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我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好多朋友久未联络了,看到一串串熟悉的名字,却找不出联系的借口。
从前听过这样一句话,“人生就像是在不断地做减法。”毕竟每个人身边的环境都不同了,心境也不同了。谁又知道这些曾经熟悉的人们,在他们的身边又发生了哪些不一样的故事呢。我们的生活还得往前走,每个人都有各自前行的方向,再没有了交集。我们都在变化着,你变了,我也变了,连这个世界都变了。也许我们变成了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而对方还在我们心目中美好如初。我们总是在不断的道别中走向孤独,寂寞、伤怀,冷暖自知,面对这些我们却又无能为力。关于友谊,细细地想一想,为什么总要抱怨别人呢,你自己又何曾主动联系过那些曾经要好的朋友们呢。可是,依依真的见不到了,我痛苦地想到。
我从酒柜里取出一只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颓然坐进窗前的沙发里。窗外的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天阴得厉害。穿越这件事弄得我心烦意乱,我甚至有些怀疑它是否在我的身上真实地发生过。可是,我又可以清晰地回想起在石磊家给同学们讲谐音梗,在教室里给大家进行心理分析,在小河沿的湖边与同学们漫步,在租来的房子里给依依讲那些无心法师的故事。那么,穿越是真实发生过的,我终于下了结论。可是,就这样离开那里,有些突然,还有好些个愿望没有实现呢。又想到了依依,有些难过,对她也有许多事情没有交待清楚。
我决定在还能清晰回忆起来的时候,要尽快把时空穿越这段时间里发生过的事情都详细记录下来,于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葡萄酒。
第二天从写字桌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雨早就停了。碧空如洗,阳光穿透玻璃窗暖暖地洒在房间里。我坐直了身体,扭了扭酸痛的脖颈,又起身晃了晃麻木的身躯,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下去,才觉得精神缓缓恢复了过来。我稍稍动了动鼠标,唤醒了电脑。屏幕上,文字末尾处的光标不停地闪烁着。
这一夜,不知道自己在笔记本上已经敲下了多少文字,浸润着无限的留恋和伤感。我呆望了片刻,还是觉得心有不甘,抬起手来接着又敲下这么一行字,“依依,我还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