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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到今,很多忠臣名将都死在同一种罪名之下、那就是功高震主。
卢循想杀徐道覆之心久已,他心中很明白,如果不是他身上挂着孙恩妹夫的标签,叛军首领的位置恐怕也抡不到他了。
徐道覆能征善战,在军中又有很深的人脉,危难之时,还不觉什么,一旦危机解除,卢循就又开始睡不着觉了。
徐道覆刚回来的时候,卢循对他可谓是关怀备至,三日一小请、五日一大宴,捧金送银,就差用板把他供起来了,不过随着荆州人马的退去,以及路强被朝廷免职的消息传来,一切就开始变了。
徐道覆也算是知道卢循的为人,所以开始被卢循冷落的时候,他也没觉什么,反正自己现在无兵无权,更没有背叛卢循的心思,卢循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不过渐渐他发觉有些不对了,在他的府外总会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外出的时候也都会被人跟踪。
徐道覆还没愚忠到什么都不懂的地步,联想起之前同路强作战时卢循的冷漠,让他终于知道,这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同时各种迹象表明,卢循怕是要对自己动手了,再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虽然是想明白了,可徐道覆却也从心底痛恨起卢循来,老子为你出生如死,需要老子的时候,你又是秧歌又是戏的,现在危险解除了,就准备要卸磨杀驴了,当老子是泥捏的吗?
其实徐道覆在知道路强退兵的时候,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恐怕有诈,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荆州那边始终没有动静,他的戒心也终于散去,看来路强确实是遇到麻烦了。
现在徐道覆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却也一定要给卢循一个难忘的教训,他已经想好,找他以前的老部下,烧掉卢循的粮库,然后乘船去夷洲。
既然陆上不让老子活,老子就去海上当大王,到时候时不时地回来骚扰一下,最头痛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打定主意后,徐道覆立刻动了起来,他先命亲兵去找昔日的部下,如今驻守粮库的军官,这边则联系战船,随时做好出海的准备。
粮库在番禺城西南角,看守粮库的军官名叫仇九,曾是徐道覆的亲兵,因为救过徐道覆的命,被徐道覆提拔起来的,不过这家伙没什么真本事,又好逸恶劳,所以混到今天,才不过是个看粮库的小军官。
对这个曾经的手下,徐道覆以为只要自己开口,他就一定会从命的,但徐道覆还是忽略了一个人性本恶的道理。
一个人在城市中享乐惯了,又不是个能吃苦的主,他还肯甘冒掉脑袋的危险、去跟昔日的上官亡命天涯吗?
答案是显然的,于是仇九先假意在与徐道覆派来的人商量一下细节后,又故作小心地偷偷把人送走,随即冷冷一笑,就跑到卢循那里把徐道覆出卖了。
“贼子尔敢!”
卢循气的破口大骂,随即道:“来人,立刻给我点齐人马,去把徐贼抓来、不,把他满门抄斩,我再也不想见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大人且慢”
仇九既然已经决定踩着徐道覆的脑袋往上爬,当然不再甘心只做一个看粮库的小官了。
“嗯?难道你还要给他求情吗?”
仇九吓了一跳,心说我刚把他卖了,还会为他求情?是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
跪下磕头道:“小人岂敢?只是小人想那徐贼说不定还有同党,若是白天贸然带兵杀去,说不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小人建议待天黑之后,大人先派兵封锁各个路口,然后再剿杀徐贼”
听了仇九的建议,卢循的脸色缓和下来,琢磨一下,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灭了徐贼之后,他的家财归你,另外本官再提升你为将军”
“谢大人”
仇九这回是发自内心地给卢循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屁颠屁颠地去了,他出卖旧主,不就是为了换来荣华富贵吗?
看着仇九的背影,卢循的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这种出卖旧主的人,他又如何敢用?
这世上既然有小人,当然也有忠贞之士,况且徐道覆在军中还有很深的人脉,所以在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就有军官偷偷给徐道覆通报了消息,要他赶快逃命。
接到消息的徐道覆又惊又怒,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时间去追究出卖他的人了,简单收拾一下,带着家人和十几个亲兵逃往海边。
因为有军中将领暗中相助,竟让徐道覆一家成功逃到海边,可到了海边,徐道覆不由叫起苦来,原来卢循已经防备他会从海上逃走,所以将所有海船集中在一起,然后由他的心腹之人看管。
而就在这时,仇九带领追兵也追了上来。
事到如今,徐道覆知道自己已无生望,要说这一生,他该享受的都已享受到,没什么可留恋的,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刚满十岁的独子。
十岁的孩子已经懂很多事,而且徐道覆的儿子秉承了他的勇武,虽然只有十岁,长得却已如十四五岁一般大。
眼见父亲爱怜不舍的眼光,小徐纬反手从侍卫手中抢过单刀,坚定地道:“父亲,孩儿与您一同死战”
徐道覆身边的侍卫中不乏水性好的,所以他决定让他们带着儿子从跳水逃命,由他自己抵挡追兵。
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慈祥地笑道:“痴儿,你若死了,将来谁来给父亲报仇,记住,害死你父亲的是卢循狗贼,将来我儿一定要用他的人头祭拜你的父亲”
说也奇怪,徐道覆能有今天,可以说完全是拜路强所赐,可他却对路强一点都恨不起来。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徐道覆冲亲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快带儿子离开。这十几个亲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平时相处也如兄弟一般,所以徐道覆才放心把儿子交给他们。
亲兵们眼见徐道覆神情坚决,无不眼含热泪地跪下给徐道覆磕了个头后,有人弯腰背起不住挣扎的徐纬,快步奔向海边。
徐道覆则带着两个不愿走的亲兵返身迎向追兵,他已经看到了追在最前面的仇九。
徐道覆不恨路强,是因为他觉得路强是在战场上打败他的,即便死,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可死在这些小人手中,他实在是不甘心。他已经想好,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杀了这出卖旧主的小人。
徐道覆想的挺好,可仇九一见他,顿时矮了三分,连忙躲在士兵后面,高呼道:“卢大人有令,徐道覆阴谋造反,杀无赦”
这些士兵也确实都是卢循的亲信,所以根本不给徐道覆杀仇九的机会,呼喊着杀了上来。
不过这些士兵只跑了几步就不跑了,而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徐道覆身后,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徐道覆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眼见追兵变成这个样子,刚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扭头望去,却见亲兵们又带着儿子回来了。
“怎……”
话还没等问出口,徐道覆的眼睛也瞪成了一对灯泡,不能置信地看着海面上。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残阳只剩下半张面孔在海平面上不停的挣扎着。而此时的海面却不知从那里冒出无数的战船来,那种千帆林立,密密麻麻的场面,看着就让人心寒。
战船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还看不清船上人的相貌,不过夕阳中,当先那艘大海船的桅杆上、高高乘风飘扬的黑豹战旗却格外显眼。
“荆州水军”
这一刻徐道覆全明白了,什么路强退兵、被朝廷免职的事缠身等等,这些都不过是路强用来迷惑卢循的障眼法而已,其实他早已经去海边调集海船,从海上来进攻番禺了。
果然够高明,天下出此人物,我还何谈争天下?
一时间徐道覆也不知是喜是悲。荆州人马在最关键时刻出现,显然让卢循的人再无暇理会自己,可随着卢循的覆灭,他徐道覆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
此时随着荆州战船的出现,码头上已经乱成一团,有军官指挥士兵准备防守,有人则快速去禀报卢循。
而卢循的海船虽然不少,但此刻船上根本没有士兵,也就谈不上对荆州战船形成威胁,船上的水手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荆州战船从他们身旁驶过。
这个时候各大势力间一般都很注重陆地上城池的防守,海上还没有形成什么有威胁的势力,所以码头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防守的工事,这也就让荆州战船很轻松地靠了上来。
就象徐道覆想的那样,路强根本没回江陵,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带人赶到晋安郡,然后秘密调集人马战船,在与司马休之约定好时间后,率一万士兵从海路直捣卢循的番禺老巢。
就在路强靠岸的时候,司马休之连同韩延之、冯该,率两万人马突然出现在中宿,然后一战破之,如今周奎、邓祥的两千铁骑已经杀向番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