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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春日的暖阳破窗而入,落在了崔生黝黑的脸上。
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崔生徐徐睁开了双眼,只见姜离侧身脑袋伏卧在床边,双目紧闭,胸前起伏有序,好似睡着了一般。
环顾四周,家中一切如旧,而那算命的王老道依旧保持着昨日的站姿,也闭着眼睛。
站着也能睡觉?
崔生挠了挠微微有些发胀的脑袋,欲站起身来,却不料自己蹲了一夜,双腿早已发麻失去了知觉,身体前倾,不偏不倚地正好扑倒在了姜离的身上。
嘤咛一声,少女被崔生撞醒了过来。
感受着脸颊处传来的阵阵热气和急促的呼吸之声,少女出声道:“崔生你起来,将我扶到床上。”
语声微弱,但却清脆悦耳,这是少女的声音,不是昨夜那男人的声音。
崔生努力地用双手借着床沿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欢喜地说道:“姜离,你回来啦。”
“嗯。”
少女回了一个字,斜着眼睛看着渐渐抬起的黑脸,心中满是感激和惊讶。
在她肉身苏醒之前,她的那把本命飞剑便将昨夜的种种悉数告诉了她,崔生不仅救了她,竟然还帮她去除了自打她出生便封印在她体内的那只修罗指。
眼前的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真的是那修罗王口中的神族后裔?
就在她惊讶之际,才支撑起身体来的崔生嗯哼一声,双臂一曲,又扑倒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似乎有些吃痛,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崔生脸皮有些发烫,恨不得此时找个地缝钻进去,怯生生地说道:“姜离,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的腿跪得久了不听使唤。”
“没事,你慢慢来。”
少女语声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而就在这时,屋外院子的墙头上,一道稚嫩的声音蓦地响起:“崔生,你家里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是赵言的声音。
顿时,崔生的脸皮愈加发烫,耳根子处更像是着了火一般,通红一片。
屋内没了声响,屋外不依不饶:“好你个崔生,真是可恶,亏我姐对你痴心一片,没想到你竟然学会了金屋藏娇!哼,更可恶的是,你学会了竟然偷偷地自己一个人玩,也不带我!啊呸,亏我赵言拿你当大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崔生捅了马蜂窝,墙头的赵言随她妈,是村里出了名的骂街高手。
少女看着又支撑起身来的崔生,看着他那如红烧猪头一般的脸,不禁笑出了声音,说道:“崔生,原来你有相好的呀。”
“没,没有,赵言他姐只是把我当成她弟弟,我,我也只是把她当成我姐姐。”
崔生赶忙解释,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忙中容易出乱,才一分神,手上一滑便又扑倒在了少女的身上,嘴巴更是碰到了少女的脸颊。
而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头上扎了两个小鬏的孩童冲了进来。
“好哇,你们竟然都抱在了一起!”
孩童一进门便瞧见了趴在少女身上的崔生,骂骂咧咧地走向了崔生。
可等他一走进,口中便没了说词,毕竟还只是个孩童,哪里见过像少女这般满身是血的人。
孩童脸色有些发白,壮着胆压低了声音对着崔生说道:“崔生,这都是你啃的么?下嘴也太重了,人家啃姑娘顶多是流些口水,哪里有啃出血来的道理。”
孩童人小鬼大,喜欢没事去听人家的墙角根,为此没少挨过人家的撵。
崔生面红耳赤十分尴尬,再次撑起身来,开口道:“赵言,你别瞎说八道,这位姑娘是王道长带来我这看病的。”
孩童闻言咯咯一笑,拿小手拍了拍崔生的肩膀,说道:“崔生呀崔生,带人看病应该去回春馆,还牛鼻子王得道带来的,我信你便是你儿子。”
孩童笑着环顾四周,猛然发现在门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人,不是老道士王得道又是何人?
孩童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口中喃呢道:“赵言快快醒来,牛鼻子快快消失。”
王老道呆若木鸡,原地未动。
孩童左瞧瞧右看看,终于壮起了胆,走向了王老道,只见他拿手指对着王老道戳戳点点,老道毫无反应。
“哈哈,牛鼻子这是怎么了?中邪了么?”
说着,只见他操起门背后竹篓里的一根槐木枝,劈劈啪啪打在了王老道的身上,口中还念念有词:“臭牛鼻子,烂牛鼻子,叫你平日里吓唬我,叫你平日里偷看我娘……”
崔生闻声扭头,出声制止道:“赵言,王道长只是好开玩笑,喜看人运,你打几下出出气就行了,千万别把王道长的身体给打坏了。”
孩童置若罔闻,挥舞着手中的槐木枝打得不亦乐乎,可他没注意到的是,那槐木枝每每打在王老道的身上均会闪过一点光亮,好似天上的星光。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孩童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丢了手中槐木枝,一屁股坐在地上傻笑,笑得十分得意。
而就在这时,王老道的身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噼啪作响之声,响声之处衣衫起伏,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冲出,在衣衫上形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小点,散发出阵阵臭味。
“哎呀!真是舒服。”
猛然间,王老道伸了个懒腰,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清明之色,就好像新生的婴儿一般,水汪汪的。
王老道只觉得自己好像足足地睡了一觉,在梦中依稀有人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儿时妈妈哄自己入睡一般,舒服极了。
忽然间,王老道愣住了神色,瞧见了自己衣衫之上大大小小的黑色斑点,继而神色大变,老脸之上又惊又喜,发出了近似疯癫的狂笑之声。
坐在地上的孩童仰着脑袋有些纳闷,心道难不成这牛鼻子被我打傻了?变成了和刘阿大一般的失心疯?
而床边上,好不容易翻过身去的崔生则是有些担忧,生怕赵言惹恼了王老道,摊上祸事。
“喂,臭牛鼻子,我才轻轻地打了你几下而已,别装疯卖傻,难道想讹我不成?”
孩童壮起了胆,又捡起了丢在地上的槐木枝,戳了一下正在手舞足蹈的王老道。
王老道手足一顿,低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孩童,开口问道:“刚刚在梦中是你打的我?”
“哼,臭牛鼻子,小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打的你,你想怎么样?”
孩童仰着脑袋,老气横秋,颇有一股子英雄气概。
王老道闻言哈哈大笑,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孩童,笑着说道:“来来来,你再多打我几下,重重地打,狠狠地打,千万别手下留情。”
孩童被吓了一跳,心道这臭牛鼻子果真是被自己打傻了,竟然提出了如此臭不要脸的要求,不禁转头看向了崔生。
仰靠在床边的崔生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女,少女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崔生如得将令,向对着自己投以期许目光的孩童点了点头。
孩童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经地仰着脑袋对着王老道说道:“臭牛鼻子,是你叫我打你的哟,打坏了可怨不得我。”
“快打快打,别磨磨唧唧。”
王老道站直了身,抬头挺胸,摆好了架势。
劈劈啪啪,又是一顿好打,王老道神情销魂,享受至极,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再快点…再用力一点…”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孩童双手发麻,复又坐在了地上,这回可真真是再也使不出半点气力了,喘着粗气,幼小的心灵对“不要脸”这三字有了深刻的认知。
王老道感受着身上的刺痛感,内心却是无比的激动,想他掌握了气海的凝练法则,半只脚终于踏进了凝精之境,但他已是年老色衰,再加上修行资质平庸至极,花了整整三十年才打开了周身三百六十处穴窍的十之一二,本想此生已是无望踏足藏神之境了。
而眼下,那孩童赵言手中的槐木枝不知对自己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将自己剩下的穴窍几乎全部打开,并且还将其中积攒多年的污秽杂质一并打出,让他重新燃起了对藏神境的希望,并且如果能够得到那边少女上仙的指点,说不定此生还有望略窥洞玄一二。
一念及此,王老道不禁正声说道:“赵言,我王得道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人情?我不要。”赵言扑棱了下脑袋,“还是换成银子来得好,不,换成金子来得好。”
王老道闻言一尬,干笑两声道:“我王得道的人情岂能是那区区黄白之物所能替代的。”
“哼,臭牛鼻子没钱就说没钱,真不要脸。”
赵言有恃无恐,没了力气,逞下口舌之争也是极好的。
老道士很无语,崔生很想笑,姜离则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