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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大哥,前面来了两辆车!车头坐着的有个是沈家的人!”同村的伙伴们有眼尖的,早跑来示警。
“咦,这车竟是四个轮的。看那车马沉重,怕是来了不少人。大哥,我回村再叫些人来!今日说不得要与他们大打一场,咱们西山村的可不能怂了蛋!”华英杰握紧了手中的枣木棍道。
华英雄一点头:“多叫些人来!”
华英杰“嗯”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跑回了村去……沈默坐下的这辆车,的确是极罕见的四轮马车!从两轮变成了四轮,载重量是大了不少,车中的空间也大,只是对道路的讲究也大了许多。很多两轮马车能过的路径,四轮车过的时候能颠死人!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沈默下了大工夫给轮子装上了胡三九打制的滚柱轴承,又给车子上架了四个复合的竹木弓形弹簧板。车厢的前后桥之间,用了铁桥相连,中间也用着一个轴承来帮助转向。
说起轴承,在大元至元年间,倒是就有出现,也是滚柱轴承,不过发明者郭守敬只是把它用在了观天仪上!好吧,因为这郭守敬和后来的刘伯温一样,坐着太史令的位置,这个职务的主要工作本来就是观测天象,编着历书。
四轮马车挑路的问题倒是基本解决了,现在坐起来,比两轮车还要觉得平稳舒适。只是另一个问题,沈默却怎么也绕不过去……造价太高,根本普及不了。而且因为竹木弓的支撑力有限,马车载人还行,若是用来拉货,它的减震作用就基本废了……所以,到现在为止,沈默也只是制出了这么一辆来做为私家坐驾……华英雄看着眼前这辆四轮马车,稳稳当当的驶到近前,那车夫“吁……”的一声,勒住了骡马,回头报道:“少爷,西山村到了。”车身是一水的硬木打造,弧顶直壁,车外刷了生漆,现出一种沉稳的黑色。车身没有雕花,却画了一些红的白的象是火焰又象是云纹的图案,侧壁前后都有车窗,虽然都开着窗板,却用了灰色的轻纱挂在窗口,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车头上面,刻有缕空相接的四个奇怪的圆环,圆圈的线条用铁片镶着,锃光瓦亮的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想是车里观望的孔目,也方便车夫与车里的主人家说话。
“不就是一个车头窗么,还整出这么些道道出来,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矫情!”华英雄心里啐了一口暗道。
“嗯,知道了。”一个年青的声音响起。接着,在车厢的侧面而不是后面打开了一道门!
一个结实筋瘦的汉子手执一杆包了铁头的棍棒,好象刚刚捡到两贯交钞一般,笑眯眯得跳下车来;接着是一个身长臂壮的汉子,持了根短棍跳下车来,却是面色凝重,好似刚刚失了两贯交钞一般;两人左右看了看,这才一起向车中禀道:“请少爷下车。”
这回下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穿着件深灰色秋装,包着幞头,一条皮制的腰带把衣服紧紧束在腰间。背上背了一只乌木雕花的长盒,手中握着杆齐眉棍。跳下车来也是左右看了看,这才转身道:“少爷,可以下车了。”
“靠,这么大动静,原来还是个跟班儿啊!”华英雄抱着膀子感觉都有些站得累了,这才看到又有一人跳下车来。
这人头上无冠无幞,发长不足寸,根根发丝直直的立着;青色的裤子竟露在外面穿着,脚踝处用着黑色的宽布扎裹。上身穿着一件同色的短衣,袖口扎着黑色缎子的腕带,把袖口也扎得紧紧的,奇怪之余看着倒也干净利索;外面又套了一件灰色无袖比甲,在腰间开始,便没了纽系,身侧也分作两半,衣长只是垂到膝弯,便好象前后左右四片布片垂在大腿处。
这人腰间也束了条皮腰带,却没挂着那些公子哥们身上常见的香包荷包,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包紧紧的串在腰带上。腰带正中没有镶缀玉佩、兽头,却有一个奇怪的铜质饰物,样子是在两根竖条中间,用一根长些的横条连在一起,看着象是个放倒了的铜质“工”字。脚上蹬了一双小牛皮的靴子,靴面儿上却又多了一付绳结,系得靴子紧紧的裹着脚腕。
总算见着主事儿的出头了,华英雄撇撇嘴,抱紧了些胳膊,胸上的肌肉也一块块的紧绷起来,一心等着那没头发的公子哥儿过来说话。
谁知那人却没上前来,一转脸,又回头冲着车里道:“芷若妹妹,我来扶你们下车。”
靠!怎么还带着女眷?这是来秋游的还是来寻俺们理论的?华英雄胸肌都有些发酸了,才见着车里一只白晳细嫩的小手伸了出来,扶着那公子哥儿的手臂。接着,一道身影轻轻巧巧的跃下。华英雄望了一眼……便只是一眼,眼珠便有些转不动了!
这女子不过二八年岁,扎着双平髻,两绺发辫飘垂在胸前,生得杏眼桃腮,眉儿弯如烟柳,口儿艳若樱桃,穿着湖丝织成的淡烟青色细锦衣裙,腰间扎了一根细细的金链儿,更显得腰肢一握而盈。少女那水灵灵的眼眸一转,对着公子哥笑道:“还是沈家哥哥这车坐得舒服,这一路竟不觉颠簸呢。”
呸!坐辆四轮马车便这么嚣张!回头老子打扁你的鼻子,抢了你的车,夺了你的妞儿,看你还能不能笑得这般得意!华英雄再运暗力,重又鼓起胸肌,只把胸前与臂头的衣襟都顶得鼓鼓的,等那公子哥儿过来交涉。
谁知那公子哥仍不理会华英雄这边,手臂还是虚停在车前。
又是一只手儿伸了出来,只在公子哥的手上虚虚一按,一道浅浅的绿色身影,便好象树梢上飘下的叶儿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华英雄只觉眼前一花,周身的肌肉都紧紧得绷了起来,嘴巴也不由张得大开……女子梳着单螺的发髻,浅绿比甲滚着金丝边儿,竖起的衣领衬着她那脖颈玉柱儿一样细长白晳;鼻头细挺,淡淡的倨傲中带着精致;嘴唇轻薄,红艳冷峻而线条分明;眉如蛾目似电,眼神一转,好象己经把在场的人们都看了一遍,却又好似谁也没看在眼中。
华英雄只觉口中干渴欲裂,胸肌挺得更高了些,腿肚儿微微颤着,只盼那女子能望自己一眼,便是教他立时死了也甘愿。
可那女子终于还是把眼神落在那公子哥身上,轻声道:“沈少,即己到此,却待如何?”话声听入大伙儿耳中,不似一般女子的娇柔妩媚,只觉婉转清亮,更有些清静淡定的意味。
那公子哥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笑道:“芷儿莫急,这坐了一路,却有些腿酸。此须小事,还不是转脸便收拾了么。”
见那女子眉头微蹙,脸上一道薄薄的愠意淡淡的透了出来,华英雄心里便如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酸痛怜惜的意味一起涌了上来!顾不得摆谱,大步走上前来,威风凛凛得站直了身子,朗声道:“兀那没头发的惫货!你便是沈家下人请来的救兵么?”
“嗯?这叫谁呢?”公子哥一愣,向身边的同伴疑惑着问道“这不能是在叫我吧……”
四下的随从们都强忍着笑意,低着头不敢看那公子哥,华英雄见状更道这公子哥毫无威严,又走近两步,大声道:“看旁人做甚,说的便是你这没毛的!”
“嘭!”
胸腹间一阵闷痛,华英雄忽然象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竟飞了出去……
“哇……”
吐出一大口午食吃的饭糜,华英雄却还没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周围的同村却是赶紧的上来扶着他起身。
华大哥,怎么样?没事吧?伤着哪儿了没有?
同村乱七八糟的关心问候吵得华英雄头脑一片混乱,揉了揉还在绞痛的胃脘,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下,气息总算顺畅了些,他这才吼出来:“谁?刚才哪个踢我?”
同村的伙伴们一起把手指向一边那个笑眯眯的筋瘦汉子。
“你敢打老子?你可知……”华英雄拎过身边伙伴帮手捡回来的枣木棍,气汹汹的冲了上去,冷不防“啪!”的一声脆响!
“谁?谁打老子?”
“啪!”又是一声脆响……
“你是谁……”
“啪!”
“以(你)凭哈打老子?”华英雄连滚带爬的闪回伙伴群里,捂着脸委屈道。那长臂汉子好大的手劲,这三耳光下来,居然牙也掉了两颗!
“对俺们少爷不敬,可不该打么?”那背着木盒的跟班冷冷道。
“大哥……且忍忍,等二哥从村里叫来人,大伙儿一起上!打扁他们……”身后有人拉住了再要冲上去的华英雄。
这会儿,大家都看得出,这公子哥不难对付,可他手下那两人却都是硬手!这会儿村里的伙伴不过十来人,对方后车上也下来了五六个手持木枪的汉子,人数上也不占什么胜算!
华英雄正想点头,却见对方那一笑一冷的两名煞星竟走上前来。
“各位扣了我沈家的车马,打了我沈家的人,我沈家便不能打还来么?”笑面汉子淡淡道,手中的包铁棍斜斜的指着华英雄,棍尖还挑了挑……
“打!”望着那棍梢头指点着自己的鼻子,华英雄心中一热,暴喝一声,挥起了枣木棍儿,又冲了上去!
“嘭嘭嘭……”几声闷响之后,华英雄与跟着他冲上去的几人皆是抱着腿脚滚在了地上!后面的伙伴一见,也都止住了步子,愣在当场!
“不是要打么?那便动手啊!”公子哥儿终于轻轻的迈着小步,走上前来,看着滚成一地的村民,淡淡一笑道:“听说家里的车队被人拦下了,我当是什么英雄人物呢,原来便是这么个废物啊?”
华英雄膝弯处吃了一棍,痛得站不起身,听着那公子哥的说话,还想硬气些挣扎着起身,刚刚撑起了半个身子,又是一棍扫来,正扫在他撑在地上的手腕处……
“咯!”的一声,他便又是一下滚在地上。
背木盒的跟班收起手中棍子,“呸”了一声道:“西山村出的便是这种在地上打滚的英雄么?”
“以沈公子看,西山村该当出些什么人呢?”西山村这群或打滚或发抖的小伙伴们身后,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