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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领队的意思是……打泗州!”
“那钟领队呢?”沈默双手紧张得撑着扶手,屁股都离了椅子。
“钟领队的意思……也是打泗州。”家丁顿了一顿道。
“我看是你想讨打吧?”沈默险些又是一滑,好容易撑着身子没有摔去地上,怒道:“都是说要打泗州,你还分两头说?”
“老爷息怒,虽说两人都要打泗州,可打法不同……”家丁小心道:“徐领队的意思是,带着这上千人马,围攻泗州;钟领队的意思是把人马扎在五河县,趁着泗州没有防备,咱们近卫营偷袭泗州。”
“这些都只是开始,这一摊子怎么收尾,他们有没说?”沈默咬牙道。
“这个可没说。”
“呃……”沈默脑中一蒙,一头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泗州可不比县城,正规军也不比巡军的战力。要是在泗州吃了什么亏可怎么算?如今自己不过是百十个人,外加一群上千的乌合之众,要是就此贸然起事,把大军吸引过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可如今成千人跟着近卫营,这手尾如何了结,沈默可是一筹莫展。只好问道:“那钟领队派了你来是什么用意?让我坐看他拿下泗州城?”
“钟领队命小的来,是有一事要讨老爷的主意。”那家丁听了沈默的问话,不急不慢道:“因着来投奔的人中,有一名僧人。法号唤做‘洪兴’的,此人岁数不大,可很有些法力。又自号白莲正宗,很有些凡夫俗子信任于他。钟领队的意思是请老爷参详一下,这个洪兴,是去是留,还是用?”
“去、留、用?”沈默托腮想了半天,问道:“这人是何来历你可知道?”
“听闻此人原是于觉寺出家的僧人,后来为一家姓冯的人家母亲做法事的时候,撞上了火龙附体,手指一点,便烧了人家的棺木,冯家人本想处置与他。谁知那火龙现了原形,又烧了家中老大一片高粱!冯家心知有异,请了先生来看才知道此人来历不浅,不敢怠慢,又礼送了他好些财帛斋食。这洪兴才点头道:‘即是你家礼数有加,我便指与你一条明道,常言道:火烧旺地,那火龙蛰伏之处,便是上佳之地,且把令堂葬在此处,必许你冯家满堂公候!’这事在钟离、定远都传开了,个个都说这洪兴有些来历。”
“真有这么神?”这洪兴怕不会是古惑仔转世吧?沈默脑中一转,忽然想到……于觉寺?!不就是朱元璋出家的地界么?那洪兴与洪武……听着怕还是师兄弟吧。沉吟了良久,沈默这才说道:“即是那洪兴有火龙附体的神通……那便……这般处置!你可明白?”
家丁听得仔细,把沈默的老大一段话在心里背得清楚了,这才点头道:“小的记下了!”
“对了,你叫啥名来着?”说完了正事,沈默忽然问道。
“小的沈元,是咱沈家的家生子。”沈元笑着答道。
“嗯,你回去顺便跟钟哲安说一声,下次报信再派你来,我就先抽了你的板子,再寻他晦气去!他怎么不派个说大鼓书的来?”这沈元说话,抑扬顿挫,善于卖关子,若是跟着田连元练练,怕是能成个不错的评书演员,可在沈默这里听得,那叫一个郁闷。
“呃……小的领命。”见着沈默脸色不好,沈元一吐舌头,躬身退了下去。
泗州城外,钟哲安正伏在一片土岗后观察着情形,徐横财却也慢慢得摸了上来。
“这泗州只有一部千户所,听着咱们在五河的势头,不敢出动,他们若是只管龟缩在城中,只怕这州城却不易拿了。”钟哲安有些郁闷道。
“再拖些天,怕是宿州万户府的援军也该到了。”徐横财皱眉道。
“即是如此……咱们不妨……”钟哲安看着徐横财,一扬眉。
“干了宿州援军!”徐横财干脆利落得应道。
“没错!把援军吃了,这泗州绝了想头,还怕他飞了?”
正说着话,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沈元!”看着手下带来的那人,正是派去请示的沈元。钟哲安心头一喜,招手道:“快说说,老爷有什么示下!”
“禀钟领队,小的一路去到盱眙,见到老爷。老爷听闻咱们打下了五河县,你猜怎么着?”沈元绘声绘色道:“老爷险些便从椅上滑到地上……”
“人来!拖他下去,先打十板子再带回来。”徐横财一挥手,便有两名手下拉了沈元下去,结结实实的抽了十板子。
再回来时,沈元立时老实多了。老老实实说道:“老爷知道咱们的情形,命小的告知两位领队。泗州见机行事,不可硬拼。若有机会,可围点打援,只需寻着个好的地势,多用火器,咱们便有机会取胜。这回小的回来,老爷特地让小的又带了一船火器给近卫营。若是打败了援军,再用敌军的军马试试诈城,成则成,不成则罢,不可执着。”
钟哲安闻言看了看徐横财,点头道:“老爷跟咱们想去一块儿了。那洪兴的事,你可与老爷说起?”
“老爷知道了,命小的传话来说……”沈元把沈默的交待又详细的一说,却见徐横财的脸色稍有些不豫。
钟哲安皱眉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老爷还有何吩咐?”
“……你回去顺便跟钟哲安说一声,下次报信再派你来,我就先抽了你的板子,再寻他晦气去!他怎么不派个说大鼓书的来?”沈元一低头,把沈默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哈!你这就叫嘴上快活屁股疼。这顿板子果然挨得不亏。老爷怕也被你气得要死了吧!”钟哲安笑道:“行了,差事办成了,你也辛苦了,好生下去休息。下回说话,别卖关子讨打了啊。”
“谢领队。”沈元咧嘴一笑,揉着屁股,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徐横财看着沈元走远,这才道:“即是要打援军,咱们却要从何下手?”
“阴陵山!如何?”钟哲安这些天查看泗州的地形环境,早就打听到泗州城外四十余里处,有一座小山。传说是当年楚霸王项羽兵败之处。离此不远,还有一处虞姬墓。这阴陵山与沱河之间,有一条官道,正是宿州援军的必经之路。山河之间,不过三四里宽,河边又多沼泽芦苇,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处。
“就是此处!”徐横财也没有二话,点头道:“有水路运送,只需有数百人手,加以火器,便能拦下元军。”
钟哲安也是一般想法,只是点头道:“咱们先回五河,把洪兴的事处理好罢。”
“老爷处置洪兴的法子……唉!”徐横财叹道:“咱们现在这么好的局面,可惜了!”
“也不尽然。”钟哲安摇头道:“如今元廷看似腐弱,可元军尚有带甲百万。老爷常说,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时机不到便匆忙起事,实非良策!”
“不是还有方国珍么?他烧了元军兵船无数,元廷又奈得他何?”徐横财不忿道。
“横财,要说你跟着老爷比我早。可为何数次领队,你皆为副?”钟哲安忽然转了话题道。
“你箭射得好,又比我能带兵。老爷教你领队,我可没说什么。”徐横财坦然得望着钟哲安道。
“是也不是。老爷是怕你一时兴起,误了他的大事……我总觉着,老爷是知道几时才宜起事的。咱们只管按着吩咐来做,千万莫要坏了老爷的定计。”
“你自去做了,我理会得。”徐横财摇摇头,转身走了回去。
五河县招集的兵壮,己经集结在泗州城外十余里处,那个洪兴和尚,这会儿却是被锁在兵营里头。由近卫营的丁壮们严密看守。可外面,还有一些迷信着他的信徒,叩首烧香,为他祈着福。
洪兴被紧紧得绑在营中的一根立柱上,正在心里懊悔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见着这支白莲军法门不精,佛理不通,便想借机跳出来。如今大权没收到,人却被押了起来。好在这些天,许是看着外面的信众,这些人对自己倒还客气,食水不缺。只是……这事会如何结果,却教洪兴心里忐忑着没法平静。
“洪兴大师……”忽然,一声低声的呼唤,在他身后的营帐外响了起来。
“谁?”洪兴眉头一皱,紧张道。
“小的是五河的,俺全家可都是您老的信徒呢,看着外面的守卫屙尿,特来给您报个信儿的,听着他们说,一会儿晚食时分,要把您当众斩首……”
“啊……”洪兴听了这话,险些自己也在裆里屙起尿来,浑身止不住得战栗起来。
“洪兴大师千万莫怕,他们是摸不清您的底细,特意试您一试。若是怕了,您可就死定了!千万莫怕啊!”外面的人好象发现了什么,忽然又压低了些声音道:“守卫回来了,俺先走了,咱们外面都在给您祈福呢。一定没事的,莫怕啊!”说完,一阵衣带的风声响过,外面便再无声息。
洪兴却也不知道这人来报的信准是不准,心里一时惊一时疑,正是七上八下的时候,外面忽然进来几名大汉,俱都腰挎弯刀,为首的那人看到洪兴,微微一点头道:“你这和尚,欺世盗名,乱我军心,今日你死期到了!人来,把他给我拖出去,当众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