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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皇帝后边进来的,还有被夏邑和手下扭绑着的陈嬷嬷、绣夏和染冬,几个侍卫手里提着个黑布罩着的篮子,就连苏培盛看起来也谨慎又阴沉。
皇帝走进东暖阁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全部拘着礼的嫔妃们,冷冷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年世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皇帝道:“皇上不是怕过了病气给孩子吗?怎么亲自过来了?”
“中宫生产,朕理应也要过来看一看。行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看见他带进来的那些人,大家都明白皇帝这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这边儿腌臜事呢。于是,一群女人就算再好奇,也只好行礼跪安离开了景仁宫。
可是她们还没走完,门外又传来一声通传声:“太后驾到!”
连太后都惊动了?看来此事不小。
大家面面相觑,快速给太后行了礼便带着自己的人赶紧离开。
待东暖阁全部走空了,太后径直走向正座坐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望着面无表情的皇帝,她轻轻叹了口气道:“皇后生产,皇帝没有及时来陪着,这会子却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当着众妃的面绑了皇后身边的宫女,这是在公然打皇后的脸吗?”
皇帝冷哼一声,一手拂开黄缎织八团五彩金龙绵袍的下摆坐下,目光冰冷地望着前方,压根儿不与太后对视,淡然道:“皇后犯下大错,朕没有苛责她,只是绑了她身边的作恶之人,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有何大错非要在皇后生产之日来算?” 太后的语气中颇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她是中宫,多年无所出,就连唯一生下的大阿哥也不幸病逝。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为了皇帝,也是为了乌拉那拉氏的地位。”
“好一个为了乌拉那拉氏!朕竟不知道这天下是乌拉那拉氏的,还是爱新觉罗氏的。”
太后被此话一噎,竹息赶紧上来顺了顺太后的背劝道:“太后,您年纪大了不宜动气,快喝口茶缓缓。”
绘春还没被拘起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给太后奉了一杯新茶。
茶水落肚,太后的尴尬也缓过来了,虽然依旧蹙着眉,但语气温和道:“大清当然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但皇帝,纯元是乌拉那拉氏,宜修是她的亲妹妹,难道你忍心看着纯元的家族在你的手上衰败吗?这真的是纯元想看到的吗?”
纯元始终是皇帝的软肋。
“皇额娘,咱们在这儿说了半天,皇后那儿恐怕已经等不及了。”只见皇帝垂着眼,手里慢慢地转着盘得水润发亮的翡翠念珠,说得十分平静:“不如咱们先进去看看皇后有什么好消息吧。”
被侍卫押着的染冬闻言,眼睛睁得大而无神,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皇帝一拍腿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后道:“皇额娘,一同去吧?”
竹息搀着太后起身,太后整个人倚在竹息身上,有些摇摇欲坠,苏培盛神情紧张,赶紧上前扶了一把。这对母子这次怄气不是平常事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提着脑袋伺候了。
走到皇后的殿前,太后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句:“皇帝,妇人生产之地血腥气重,皇帝真的要入内吗?”
皇帝头也不回地道:“从前旁的妃嫔生产,宫人们清理一下殿内后朕也去看过,宜修是皇后,朕理当爱重,皇额娘觉得对吗?”
太后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跟着皇帝的步伐进了殿内。
皇后大概已经听到了方才外边儿的动静,已经停止了方才有些凄厉的叫喊,殿内安安静静的,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婴孩的哭声。皇帝和太后绕过雅致的广绣花鸟博古纹五彩螺钿屏风,看到两个接生嬷嬷各抱着一个婴孩跪在地上,旁边跪了几个宫人,剪秋跪在皇后床头。此时皇后头上戴着抹额,脸上因为刚刚生产时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半闭着眼。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她艰难地撑开眼睛,但起不来身的她只能在床上躺着向太后和皇帝颔首示礼:“臣妾参见皇上太后,皇上太后万安。臣妾不能起身请安,请皇上太后恕罪。”
皇帝大手一挥:“无妨,朕也不是来听你的万福金安的。” 他的目光瞟向嬷嬷手里的孩子们:“皇后平安产子,怎么方才也不把消息放出来让六宫同乐?”
感受到皇帝的冷待,皇后闭了闭眼,往日那些许温存和爱慕都烟消云散。再睁开眼时,皇后已经换上了一如往昔的那副恭敬而冷淡的面容,淡笑道:“孩子刚出生,臣妾累得紧,又听见太后和皇上的仪仗来了,一时没顾得上,但父子终究是见面了。皇上先看看孩子吧?”
皇帝走上前掀开襁褓看了看两个孩子,动作轻柔,但声音却冷得像冰:“这两个孩子,哪个是皇后所出?哪个是安贵人所出啊?”
顿时殿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着呼吸,生怕这一点点微弱的声音也会惹怒皇帝。春寒本就冻人,屋内虽然点足了银丝炭,但此刻也如冰窖一般让人发寒。
皇后扯了扯嘴角,干哑的嗓子竟一时说不出话。过了半晌,皇帝的目光已经从孩子的身上移到了皇后的脸上,皇后黯然道:“皇上心中已对臣妾有了微词,看来臣妾再如何辩解也是无用了。”
皇帝出乎意料地呵呵笑了两声,示意苏培盛将外面那几个人进来。哗啦啦地,陈嬷嬷染冬她们跪了一排,皇帝让那个提着篮子的侍卫走上前来,放在地上掀开黑布,太后走上前一瞧,差点儿双眼一黑倒在地上。
“太后,太后!” 竹息连忙用自己撑着太后整个人,苏培盛小跑着挪来了椅子让太后坐下,温实初赶紧过来给太后扎了一针才稳了下来。太后疲惫地靠在珍珠段牡丹软枕上。
皇帝也在殿中央坐下了,沉着声音让不相干的人全部出去,殿内只剩下皇后、剪秋、太后、竹息、皇帝、苏培盛。
“皇后,朕允准你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