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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苏良去接夏仲芳,却没有接到,回来时跟沈子斋禀道:“王爷,夏娘子说了,今日虽略好些,但因服了一帖药,只怕再喝催奶的药,药性相突,损了身子,请王爷见谅,今晚就不过来了。”
苏良手一摊,现夏仲芳已确认是简府娘子,人家如今还肯当奶娘,已是情份,今晚不肯过来,是不能相强的。
沈子斋一怔,也意识到,夏仲芳如果再不肯过来喂奶,其实也不能相逼了,他一时沉默起来,半晌问苏良道:“苏管家,有什么法子令她自动过来喂奶么?”
苏良叹息道:“王爷,夏娘子已证了身份,若借口不过来,是没法子的。”
沈子斋踱着步,一会儿道:“本王还需要她的,她要是真的不再过来,还真麻烦了。”
苏良想了想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便是请旨,让皇上把夏娘子赐给王爷当侧妃,如此,她喂奶便名正言顺,也能以侧妃身份遮一下脸面。”
沈子斋点头道:“待明儿递了折子进宫求见皇上,见到皇上再请旨好了。”
这一晚,沈子斋喝了药茶,百般苦恼烦燥,也睡得不好,第二日起来,忙忙就递折子进宫了。
从宫中回来,沈子斋一路黑着脸。
乔绍元和罗君用知晓沈子斋进宫,便候在书房中等着,至沈子斋回来,自然问端的。
沈子斋郁闷道:“皇上一听芳娘是简太傅的孙女,却不下旨,只召了简太傅去问话。简太傅一听是本王请赐婚,让芳娘当侧妃,他居然一口拒绝了。皇上倒有好奇心,问起芳娘的事。简太傅一五一十说了,还说芳娘身世可怜,如今苦尽甘来,正待配良婿,反正不会当人侧室。听他的口吻,倒是暗示本王不是良婿呢。本王有哪儿不好了?”
乔绍元和罗君用一听,也是愕然,本来说,以夏仲芳的过往和经历,能当上王爷侧妃,已是不错了,简太傅居然拒绝?他还想着孙女配什么人家呢?
且现下王爷和太子已缓和了关系,渐又成热门夫婿人选,简太傅不趁机结了这门亲事,是想闹什么呢?
简太傅那头,从宫中回去之后,便召了夏仲芳去说话,道:“今日进宫,齐王求见皇上,请旨赐婚,想让你当他的侧妃。皇上因问我的意见,我一口拒绝了。现回来,倒要问问你,你跟齐王有私约么?”
夏仲芳对着这位祖父,总是分外敬畏,这会听得询问,却是吓了一跳道:“孙女跟齐王之间,并没有什么私约。孙女之前当奶娘,也是无奈。如今若真个不当奶娘了,齐王也不能相逼罢?只是孙女自己想着,做事须得有始有终,救齐王也不能只救一半。现下若再不去王府当奶娘了,万一齐王有个三长两短,到时一众人定然要指责孙女,说是孙女不肯救人之故,倒会落个不是。指不定,又有人会说,这是简家相阻,才误了齐王的命。因此想着,虽还有闲言闲语,孙女这奶娘,只怕得当到齐王痊愈之时了。”
简太傅不意夏仲芳会说出这一番话,一时倒有些另眼相看,点点头道:“你这孩子也算难得了,晓得思谋这些,倒是比你父亲强多了。”
夏仲芳住到简家这些时候,已知晓简太傅对简飞文有多么失望了,因一听简太傅评价简飞文,就不敢出声,只垂下头去。
简太傅说了一句,也意识到不该在晚辈跟前评价简飞文,一时另转回话题,问夏仲芳道:“你既然还要当齐王的奶娘,便得顶住这些闲言闲语。且之后择婿,怕是要受扰的。”
夏仲芳道:“孙女当初被季鸣春休弃后,受的闲言闲语比今日还多,今日因着孙子是简府贵女,那些人纵要说什么,多数也不会当面说的,倒还受得住。至于择婿一事,历了季鸣春那一桩婚事之后,孙女也有所悟,想要得良配,不是那么简单的。”
简太傅见夏仲芳有自己的主意,且虽经历复杂,难得还有本心,一时倒是欣慰道:“好好跟着何嬷嬷上课,将来真择不到良婿了,简府便养着你又如何?”
夏仲芳万万想不到简太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眼睛亮了起来,不敢相信似的问一句道:“真可以么?”
简太傅微微一笑道:“我简家的娘子,若真想不嫁,简家自然养着她,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想立得稳,立得硬,须得自己有见识有本事,甚至有私财。你只要占一项,不嫁的话,自也过得逍遥。”
夏仲芳被休弃后,其实对嫁人这件事,已心生恐怖,隐约便害怕着,万一再嫁,再被弃呢?一会听着简太傅的话,犹而开了一扇天窗,不由雀跃着,原来也可以不嫁呀?
从简太傅书房中出来,夏仲芳脚步轻快了不少,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先前一直忧心着因自己种种经历,到时嫁不到好人家。现下一想可以不嫁,便觉着,做事做人不须再有那么多担忧了。只要自己好好学知识,再想法谋点私财傍身,不定也能活得像男子般逍遥呢!
钱婆子待在房中,见得夏仲芳回来了,一时迎了她进去,待见夏仲芳并无忧色,反有喜色,一时问道:“太傅大人召了芳娘过去,是有喜事相告?”
夏仲芳脱口道:“祖父说,齐王求皇上赐婚,想让奴家当他的侧妃。”
钱婆子未待夏仲芳说完,就恭喜道:“这厢恭喜芳娘了,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夏仲芳捂了嘴笑道:“嬷嬷,奴家还没说完呢!”
“芳娘只管说,肯定全是好消息。”钱婆子见夏仲芳笑得畅怀,一时也嘿嘿笑起来。
夏仲芳紧接着道:“皇上问祖父的意思,祖父拒绝了齐王,不肯让奴家当侧妃。”
“啊?”钱婆子张着嘴,笑容凝结在脸上,好一会才道:“既这样,芳娘高兴什么呢?”
夏仲芳道:“奴家高兴的是,祖父真正把奴家当孙女看待,真正当奴家是简家的娘子,真正把奴家当人看。在祖父心目中,奴家跟青娘子,是一样的。嬷嬷请想想,若齐王求娶青娘为侧妃,祖父会答应么?简家的人会答应么?肯定不会是吧?这会齐王想求娶奴家当侧妃,祖父一样不答应,这便是不管奴家有何经历,在祖父心中,奴家都是好端端的简家娘子,是不做侧妃的娘子。”
钱婆子听了半天,总结一句道:“反正,就是齐王想求娶芳娘当侧妃,太傅大人不答应,芳娘知道了这件事,很高兴。”
夏仲芳见钱婆子笑容不见了,便道:“嬷嬷好像不高兴了?”
能高兴么?你都喂了齐王几个月的奶,被看被摸被吸了,居然不肯当齐王的侧妃?这样子以后想择得良婿,难啊!
她们正说着话,灵芝已喘乎乎进来道:“芳娘,不好了,曹大娘和吕嬷嬷吵了起来,在院子里互扯头发,破口大骂呢!”
夏仲芳一下大惊,忙和钱婆子出去院子,果见好些丫头围在一起观战,而夏母和吕婆子,已是扯得头发全散了,钗环落在地下,两人互不相让,还一径对骂着。
“都是死人么,还不去拉开?”夏仲芳一下黑了脸,朝几个围观的婆子喝了一声。
众婆子见得夏仲芳出来了,一时哄一声便去拉架,趁机却是狠掐了夏母几下,推着搡着,这才把夏母和吕婆子分开。
夏母还要跳着去打吕婆子的,却听夏仲芳喝一声道:“婶子,这是简府,不是乡下,可不能再撒野!”
夏母一下定了身子,突然坐到地下哭了道:“芳娘,我好歹是你养母,这些人这样欺负,你总得为我作主吧?”
夏仲芳沉了脸道:“到底是为什么吵起来的?”
早有婆子七嘴八舌说了,说是夏母过来时,见得吕婆子不行礼,就喝骂一句,于是两人吵了起来,最后大打出手。
夏仲芳一下冷笑着对吕婆子道:“嬷嬷当这儿什么地方呢?这就和客人打了起来?”说完指着两个婆子道:“把吕嬷嬷拉下去,掌两巴掌,罚了这个月的月银,若不服,就到老夫人跟前分说去。”
吕婆子见夏仲芳抬出太傅夫人,一时却不敢多说了。另两个婆子果然架了吕婆子下去,自去掌嘴。
夏母见得夏仲芳硬气处置吕婆子,一时得意起来,就知道芳娘会为我作主的。养她十几年,可不是白养的。
夏仲芳喝完吕婆子,看钱婆子一眼,先行转身进房。
钱婆子会意,自去架了夏母,跟在夏仲芳身后进去。
待进了房,遣了丫头,夏仲芳这才转向夏母道:“婶子,这儿毕竟是简家,不是夏家,婶子要逞威风,且回到夏家再逞。”
“芳娘,芳娘,你听我说!”夏母一下急了,道:“我是看她们背后嘀咕你,便想为你出气,才会喝几句的。”
夏仲芳看定夏母道:“奴家至不济,也是简家娘子,这些奴才真如何了,自有祖父母和父母亲撑腰,何须婶子帮着出气呢?且婶子现是客人,却要自重。”
夏母大惭,声音小了下去,“芳娘,我总养你十几年,就是看不得人欺负你嘛!”
“哪当年季鸣春休弃了奴家,婶子因何不帮着出头?”夏仲芳提起旧事,冷笑道:“如今奴家自有帮着出头的人了,婶子又来多事?这般闹腾,是害怕人家不知道奴家有婶子这个养母么?”
夏母喃喃不能反驳,一时道:“芳娘,婶子虽有错,但这些人敢欺负婶子,分明是小看你之故,你也该为婶子出头才是。”
“不是已经出头了么?”夏仲芳声音不再拨高,只道:“婶子来了两三天,就敢闹着,若是再住下去,怕是要掀了简府的屋顶了。待明儿,就收拾了东西,回乡下罢!”
夏母想不到夏仲芳会开口赶她走,一时呆在当地。
夏仲芳却是知道,她今日敢出手教训吕婆子和夏母,全因简太傅一番话,给了她信心和底气。简太傅真正当她是孙女,那么,她便能够真正像简府娘子那样,抖出娘子该有的威风,而不是任吕婆子之流骑到头上,却不敢作声,一味息事宁人。
吕婆子敢和夏母对骂对打,不就是看死她不敢逞娘子的威风么?她倒要逞一回,叫婆子们看看,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她再不济,也不能任她们散漫着。
钱婆子见夏仲芳教训吕婆子和夏母,不由暗暗称奇:咦咦,芳娘变厉害了啊!这么样看着,还真有简府贵女的架势和威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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