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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很丰盛。看着兰枫在那儿狼吞虎咽,母亲自己喝的却是粥,一碗没喝完,就放下了勺子。即便如此,老仆人依然高兴地说,夫人的食欲好起来了。
吃完饭,母亲正与兰枫一起喝茶聊着天,忽然,她哇地吐了一口血。太医很快赶来了,父亲和哥哥们也闻讯赶了来。他们都没有进屋,而是静静地站在庭院里。兰枫不在家的时候,母亲时不时会吐血。
这时,兰枫有机会在旁边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两眼直直地盯着紧闭的房门,脸上满是担心,似乎还有些害怕,浑身都是紧绷的。兰枫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即便在战场上也没有。
太医出来了,父亲并没有问太医什么,径直进了房间。兰枫也打算跟进去,但是被二哥一把抓住了。
“兰枫,不要进去。”(兰仲)
“母亲吐血啦。”(兰枫)
“母亲不愿意别人看到她那个样子。什么时候让进了,咱们才能进去。不用担心,有父亲在旁边照顾呢,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吧。”(兰仲)
听了这话,兰枫无话可说了。他看到,哥哥和嫂子们一个个都表情凝重,那表情比起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母亲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得多。兰枫径直去了太医那里。
*
在内宅后面的小厢房前,从那里传来的浓浓的中药味道。母亲的身体不像想象的,正在逐步恢复。兰枫的脚步十分沉重。
“参将官,您怎么到这儿来啦?”(太医)
太医正在指挥着仆人煮汤药,这时候,他转过了身来。
“有要端给母亲的药吗?给我吧,我端过去。”(兰枫)
“刚刚才加了药材,正在煮,恐怕还需要些时候。我刚才给夫人作了针灸,已经缓过来,现在已经睡下了。所以,您先回去休息吧。”(太医)
母亲吐血的样子,总是萦绕在兰枫的脑海里,他不想就这么回去。见此情景,太医给他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谢谢啦。听说你不分昼夜地在母亲身边伺候,母亲的情况好多了。”(兰枫)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全东国的人都知道,夫人救过我的妻儿。我才疏学浅,没能让夫人尽快康复,内心甚感不安。”(太医)
以前太医的妻子怀孕快要临产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到了。正巧母亲路过,就上去用嘴把毒液吸了出来。当时,不少路过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场面,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全东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但是人们依然没有忘记。
“你过谦了,快别那么说,在南山城,谁不知道你的医术。父亲和兄长们相信你,才把母亲交给你医治。”(兰枫)
太医抬头看了看天,转向了兰枫。
“参将官,我要去一趟药铺。夫人的汤药,那个仆人会煮好端过去的。您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太医)
“去药铺买药?这么晚了?”(兰枫)
“是的,要想买到所需的药材,骑马来回需要一天的时间。那个仆人不会骑马,让他去得花好几天的时间。我不在的时候,那个仆人会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太医)
“他的医术比得了你吗?”兰枫
“比是比不了,他还在学习当中……您不要担心,他煮汤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太医)
兰枫站起来,走到太医面前。
“我替你去吧,你把药铺的位置和需要的药材写给我。”(兰枫)
“参将官,这怎么可以呢。我去就行了,我会马不停蹄地赶去再赶回来,请您放心。”(太医)
“知道你无法休息,我才说替你去的。如果你累倒了,谁来医治我母亲呢。”(兰枫)
“您不必担心,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一定让夫人早日恢复过来。”(太医)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不能离开母亲的身边。”(兰枫)
太医感动眼眶有些发红了。
“你不在的时候,如果母亲又咯血了怎么办?这儿也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买药的事我能做。你赶快写给我,我快去快回。”(兰枫)
兰枫说着,抓住了太医的肩膀。
“一定要保密,因为我现在被‘禁止外出’了,明白吗?”(兰枫)
太医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厢房。
*
第二天一早,马房里传来了兵丁的叫喊声。张将军的宝马又不见了。这次,兵丁们没有再到处寻找,而是直接去报告了行政长官兰仲。谁都知道,黑马十分地桀骜不驯,能够驾驭它的,处了张将军,就只有参将官了。
*
“啊~”(药铺伙计)
第二天的早晨,药铺的伙计刚打开大门,就被吓得坐在了地上。门前,站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鼻中‘呼呼’地喷着热气,好似一位来自阴间的使者。
“这里是三神药铺吧?”(兰枫)
“是,是的,官爷。”(药铺伙计)
“掌柜在哪儿?”(兰枫)
“官爷,请您等一下。”(药铺伙计)
兰枫从马上跳了下来。本以为是个小药铺,没想到规模这么大,估计掌柜的背景和来头不小。南山城附近还有这样有实力的商家,兰枫没有想到。看这里经营的药材品种,应该与其他国家也有海上的贸易往来。
“您是找我吗?”(掌柜)
一位仪表不俗的老人微笑着,走了出来。
“一早来打扰,还望您海涵。我是来买药材的。”(兰枫)
兰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老人接在手上,看了看,又小心地叠好,放入了怀中。
“您得等一下,会比较费时间。您可以先歇息一下。”(掌柜)
“不了,谢谢您的好意。我拿了药材,就得马上回去。”(兰枫)
“这上面要的不是普通的药材,需要精挑细选,所以会费些时间。您的马匹恐怕也需要休息一下,喂些草料,才有力气回去吧。”(掌柜)
老人的笑容让人见了,心生好感。这时,兰枫身后的黑马‘噗噗’地喷着鼻息,他抬起手,黑马低下头,吃着递过来的已经有些干瘪了的胡萝卜。兰枫轻轻地抚摸着马的脖子,他太着急了,没顾忌到它。
“也是,你得休息休息才行。”兰枫说道。
“这是少见的宝马,这样的马会自己选择主人,是这样的吧?”(掌柜)
“这家伙确实不简单。那就拜托您了,给它喂些水和草料。”(兰枫)
“您放心,我会让人照看好的,马的主人也请稍事休息一下。”
(掌柜)
老人摆了一下手,手下的伙计们立刻井井有条地忙开了。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位普通的药铺主人。
*
在一个干净的房间里,端上来了丰盛的早饭。饭菜的味道都很可口,兰枫比平时还多吃了一些。
“谢谢赏光啊,看您对饭菜还算满意。”(掌柜)
说着,老人走进了房间。兰枫赶紧站起身,接过了老人递上来的茶碗。
“实在感谢,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兰枫)
“您喝口茶,这是药茶,饭后喝可以化食解腻。”(掌柜)
“我已经安排了,让人把准备好的药材放到了马上。都是精挑细选的药材,拿回去不需要再作任何处理,直接熬制汤药就可以了,您转告一下太医。”(掌柜)
“太感谢了。药材的钱,是在外面的柜台上付吧?”(兰枫)
兰枫正要起身,却被老人按住了。
“早饭刚吃过,还没有消化。您把茶喝完,不要把它当成是闲来喝的茶,而是有助于身体的药茶。”(掌柜)
“我着急赶回去,所以得马上出发。”(兰枫)
“马还需要再喂一会儿,请再稍等一下。”(掌柜)
说的也是,黑马的食量非常大。高大的体型,加上奔跑的速度奇快,所以吃的草料也比一般的马多。来的时候,兰枫基本没有停下休息,现在确实需要好好喂一下。兰枫又坐了下来,重新端起了茶碗。
“用药材的是您什么人?”(掌柜)
“是家母。”(兰枫)
“这么说实在是抱歉,但看起来,令堂的状况不是很好。从那个孩子,嗯,那位太医让公子来买药,就可以感觉出来。”(掌柜)
忽然,想到了吐血的母亲,兰枫的嗓子有点儿哽咽,他赶紧喝了一口茶,把心情平复了一下。
“太医的医术很高明,有他在,家母一定会好起来的。”(兰枫)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太医一直没有离开南山城,呵呵呵。”(掌柜)
老人开怀地笑着,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错。就见他停下笑声,啪地敲了一下桌子。
“公子,我今天见到您,感觉有缘,想给您透露两条消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掌柜)
“您说吧,我愿闻其详。”(兰枫)
老人竖起了一个手指,说道:
“首先,吃了我的药材,令堂的情况不会变坏。但是,也不会变好。”(掌柜)
老人又竖起了一个手指。兰枫的心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
兰枫骑着黑马,奔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脑海中,反复想着老人说过的话,他已经决定了,只要是为了母亲,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
晚霞当空,兰枫已经站在了家里的石阶上,他平静地望着红红的晚霞。
把药材交给太医后,他准备了一下,就马上过来了。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主意已定,不打算再改变了。因为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只能按照这个计划去做了。
“兰枫,你一整天跑到哪里去啦?见不到人。还有,你为什么放着自己的马不骑,专骑父亲的黑马?不是告诉过你吗,那个家伙性情暴烈,很危险!如果跌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兰仲)
兰仲虽然是在发火,但语气里却透露着母亲一般的关爱。
“二哥,进去说话吧。”(兰枫)
这里是二哥处理公务的地方,兰枫边往里走,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看来,二哥已经把人都打发走了。
“你想说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别想违反不许外出的禁令。”(兰仲)
刚在圆桌旁坐下,兰仲就带着埋怨地语气说道。兰枫也在对面坐下,他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这个参将我不干了。”(兰枫)
“什么?”(兰仲)
“重新选拔参将的时候,二哥你一定要去主持,不要让大哥和三哥参活进来。所有人的剑都要换成木头的。枪和弓箭也是,换成木头的。这样就可以尽量减少比武时的伤亡。我当参将的这段时间里,你想想看,有多少人因为比武而死伤。”(兰枫)
在南山城的军队里,完全是凭实力说话。有空位的时候,大家可以公开报名,所有报名的人进行比武,最终胜出的人获得这个职位,兰枫就是这么当的参将。当然,也可以向现有职位上的人提出挑战,如果赢了,就可以取而代之。这种制度看起来简单而且好像不讲情面,却很合理。这样大家都会心服口服,不会有下级不服从上级的情况发生。
兰枫也曾被人挑战过,但他都一一胜出了。不同的是,在挑战比武时,兰枫从不会像主将大哥和副将三哥那样,伤及对方的性命。
“二哥,这个,这是参将职位的第1号人选。”(兰枫)
“这是什么?”(兰仲)
兰仲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写着‘德发’两个字,是个人名。
“德发是我的手下,你认识吧?因为不愿意伤了其他人,这家伙从不愿意参加比武。但是,他很有实力。身材虽然不如哥哥们魁梧,但是枪和弓箭都非常娴熟。说话有些粗鲁,可是有情有义,也很体恤部下,兄弟们都愿意听从他的指挥。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万一发生战争,他会绝对服从二哥你的指挥。”(兰枫)
“等会儿,等会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兰仲)
“我是说,参将我不干了。你重新选拔参将,就是这个意思。我还有事要办,我得走啦。”(兰枫)
兰枫站了起来,但是,被兰仲一把抓住了,又给按回了椅子上。可能是最近体力消耗太大,兰枫的身手有些变迟钝了。
“跟你说过吧,改改这个毛病!不要自己把话说完就跑!”(兰仲)
“我打算出去玩儿一个月,再回来。如果有战争,我会马上赶回来帮忙,不要担心我。”(兰枫)
“给我说实话!母亲现在身体这样,你却说要出去玩,谁会相信?”(兰仲)
“那就说我是去庙里,为母亲祈福吧,求佛祖让母亲尽快好起来。”(兰枫)
“嗯~”(兰仲)
兰仲的双手按在太阳穴上,他把头向后一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兰枫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二哥。
“报仇的事儿还没完吗?”(兰仲)
兰仲问道。兰枫明白,每次自己惹出事来,都是二哥兰仲费心地在收拾和处理残局。自己刚刚惹出那么大的麻烦,这才没过几天,又要违反禁令离开家,但是,兰枫没有其他办法。
“哪儿啊,报仇是事儿已经结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一直没完没了的。”(兰枫)
“张、兰、峰。”(兰仲)
兰仲叫着他的名字。兰枫心想,看来得再编一些理由,才能尽快脱身。如果二哥唠叨起来,他可受不了。
“我已经把那个兔崽子的头砍下来了,这就算完事了。所以,大仇已报,你就不要多想了,二哥。”(兰枫)
“嗯~鬼才相信。”(兰仲)
兰仲又长出了一口气,兰枫悄没声儿地站起身来。
“二哥,我得出门一趟,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因此不必担心,也不用找我。我得走啦。”(兰枫)
还没等兰仲反应过来,兰枫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张兰枫!”(兰仲)
*